第54章 晨钟暮鼓

第二天一早，怀仁就来告知洛天青二人，从今天起两人将轮流负责早晚敲钟擂鼓，作为每日必修的功课之一。

洛天青暗暗兴奋，昨日听到沙河神僧的钟声，如堕仙境，早就想去亲自试试了，不想第二天就如愿以偿，当即抢着先去。

杜海川自无不可，见师弟如此兴奋，只好谦让，洛天青欢呼一声跟着怀仁走了，却没看见怀仁一脸神秘微笑。

洛天青跟随怀仁来到钟楼上，却不见昨日沙河神僧做使用的那颗铜锤，取而代之的一根石棍，长约一丈有余，怕不是有大腿左右粗细，当即问道：“师叔，怎么不是昨天那个大铜锤啊？”

怀仁笑道：“那个铜锤可是件极品灵器，虽然暂时由我保管，但别说是你了，就连我都敲不了108下。”

洛天青大惊道：“莫非那个铜锤很重？上万斤？”

怀仁摇头道：“万斤倒没有，不过7000斤还是有的，这点分量我还是勉强拿得动的。但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钟声，以我的法力也承受不住铜锤敲出的108下钟声，师父说过只有达到元神境才能敲出完成的108下，以我现在的实力，勉强可以敲出54下。”

洛天青暗暗咂舌，知道对方不会骗自己，只好道：“那师叔，我要是用这根石棍敲108下吗？”

怀仁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师父已经交代了，108下钟声，108下鼓声，一下都不能多，也不能少，如果不能完成的话，不准吃饭，不准睡觉，甚至都不准出这个钟楼。”见洛天青目瞪口呆，神色不好，接着语气一顿，笑眯眯道：“除非是被我抱下来的。好了，天青师侄你慢慢敲吧，别忘了下午还有108下鼓声哦。”说完，飘然而去。

洛天青见怀仁的神情，感觉相当不妙，但毕竟初生牛犊，再加上几分新鲜劲，暗忖：“不就是敲钟嘛，有什么难的？又没什么要求，敲就好了。”言毕，弯腰抱起石棍。

这一抱差点没抬起来，原来那石棍看起来简单，居然也有千斤重，以洛天青现在的身体，经过化雪灵露的强化，双臂有七八百斤的力气，抬这个千斤石棍还是有些吃力，第一下没注意差点一头栽了下去，才知其重无比。第二次用尽全身力气，才颤颤巍巍地将石棍抱住，忍不住骂道：“这什么破石棍，怎么这么沉啊！”

他哪里知道这个石棍可不是什么破石头，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件灵器，而且重量其实远不止一千斤，这还是沙河神僧在上面加注了法术，不然洛天青休想抬起半分。

洛天青好不容易抱起石棍，才发现根本晃不动石棍，只好一点一点地挪到铜钟前，用尽全力总算将石棍敲在了铜钟上，一股古朴而又洪亮的钟声传来，回荡在耳边，震得洛天青立刻一阵耳鸣，啥都听不见了，仿佛整个天地间只有这道钟声在回想，脑海中一片空荡，心神为之所夺，整个人都蒙蒙的，接着便感觉头痛欲裂，脑袋都要炸开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异常沉重，把持不住，石棍掉了下去，吓得跳了起来，幸亏闪得快，不然脚岂不是要被砸烂。

休息了好一会，洛天青还是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钟声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在脑海中回荡，震得自己全身气息起伏不定，体内的灵力不听使唤的四处游走，而且越来越快，吓得他赶紧坐下调理气息，梳理全身灵力，运行了几个大周天后才稳定了下来，这下子人也觉得舒服多了。

洛天青再次站了起来，抱起石棍，颤颤巍巍撞了第二下，这次他吸取了点教训，轻轻地撞了下，本以为会好很多，没想到那钟声还是如此响亮，震得自己浑身发颤，差点站立不稳，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接这个苦活了，这才第二下就如此不堪，后面的106下如何能敲完，但是听怀仁师兄说不敲完不能停也不能离开，这又如何是好？

好在洛天青从小就性情坚韧，吃苦耐劳，跟随师父修炼后也是勤学不辍，不曾有丝毫偷懒，这时候怎肯轻易放弃，只得咬紧牙关，抱着石棍颤颤巍巍地继续敲下去，本以为用灵力封住耳朵，不听就好，哪知道那钟声居然无孔不入，任凭洛天青如何封闭自身感官，还是觉得如雷贯耳。

好不容易敲了十几下，就觉得脑袋奇痛无比，十几道钟声在脑海中回荡不息，渐渐神昏智弱，整个人摇摇欲坠，体内灵力散乱再也压制不住，终于昏了过来，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幸好，旁边怀仁一直在关注着他，赶紧飞身过来，一把抱住洛天青，同时一手接住石棍放在地上。

怀仁将洛天青扶回禅房，单掌按在他的胸口处，帮助梳理他体内散乱的灵气。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才好，朝着旁边关心的杜海川道：“放心吧，天青师侄没事，就是一时昏迷了过去罢了。那接下来的钟声还是交给杜师侄你去完成了。”

杜海川见状也是暗暗心惊，虽然自己是元婴期的修为，也不敢掉以轻心，当即虚心问道：“怀仁师叔，不知这钟鼓有何讲究或是诀窍之类的？”

怀仁笑道：“本打算让你们自己领悟，既然你问起，贫僧也只好实话实说了。那一钟一鼓乃是我镇蛇寺开派祖师枯心师祖建造的，各是一件实打实的上品灵器，据说合在一起可抵极品灵器呢。钟鼓之声可令人六根清净，灵台清明，去烦恼，除心魔，但你等千万不可强行抗拒钟鼓之声，否则便是你师弟这般下场。唯有放开心神，一尘不染，任钟鼓之声驰骋心海，方能达到静心的意境，同时在敲的时候，运转体内灵力修炼，不但能事半功倍，还能淬炼肉身，不啻于一种极佳的修炼方式。”

杜海川立刻合十谢道：“多谢师叔指点！”

怀仁点头道：“你去吧，不过不必逞强。”

于是，便由杜海川将剩下的九十几道钟声敲完，饶是如此，也不过是勉强完成罢了，钟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咿咿呀呀，不够悠扬平和。

杜海川腿软筋麻，全身大汗淋漓终于敲完了108下钟声，立刻原地打坐，继续行功修炼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隐隐觉得自己灵台似乎清澈了许多，甚至连修为都小有进步，心中暗喜，估计不出一两年时间，就能迈入元婴期第二重境界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虽然洛天青也按照杜海川的方法敲钟，无奈毕竟修为太低，敲了没几下便觉浑身筋疲力尽，只得停下打坐运功，如是三翻四次，往往知道黄昏时分108下钟声还没敲完，更别说去擂鼓了。不过通过坚持不懈地努力，他已经由最初的十几下到现在能够一口气敲出三四十下了。

杜海川进步更加明显，他虽然每次也是灵力耗尽，但重新修炼后便感觉体内灵力日间浑厚，现在已经能够用石棍一口气敲出108下钟声，而且声音不再散漫，于是杜海川便改为每日傍晚擂鼓去了，只留洛天青一个人守着石棍铜钟，从早敲到晚，钟声响一阵，停一阵，停一阵，又响一阵，阖寺上下十来个僧人叫苦不迭，就连山脉内的蛇妖都忍不住偶尔冒头出来破口大骂。

洛天青起初还甚是不好意思，后来见沙河神僧和怀仁大师都不作声，也就理直气壮了，心想我这不正是“住一天镇蛇寺，敲一天的钟”。

这一敲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的某天黄昏，只听“当”地一声巨响，洛天青终于第一次在晚饭前完成了108下敲钟，累得他浑身直打颤，汗流浃背，突然瞥见地上有个人影，赶紧回头一看，居然是沙河神僧，赶紧躬身行礼道：“拜见大师。”

沙河神僧微笑道：“天青，这敲钟的活怎么样？”

洛天青面色发苦道：“回大师，敲了三个月，每天晚上都是累得筋疲力尽，回禅房后倒头就睡，到如今已经勉强能够支持下去了。”

沙河神僧点点头道：“你虽然敲完108下钟声，但钟却不是这么敲的。”

洛天青诧异道：“钟不是这么敲，还能怎么敲？”

沙河神僧道：“你的钟声如何？比起你师兄，比起你怀仁师叔，比我当日救你二人的钟声比又如何？”

洛天青满脸羞红，惭道：“弟子敲钟声音忽大忽小，每次的位置都不同，节奏也是忽快忽慢。”

沙河神僧微微点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知道就好。这钟声不仅是寺庙里的作息标准，更是唤醒众生的利器，你看到咱们寺门口的那副对联了吗？”

洛天青道：“看见了，‘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不错，你的钟声不响，可以惊醒世人？不仅要洪亮圆润，海鹰深沉而悠远，如果空洞无力，又如何唤醒众生？我等修行之人要勤奋精进，慎终于始，敲钟虽是一件极为简单的小事，却也是一种修行，所以不可轻视。你继续努力，我希望等你离开此处时，你的钟鼓之声不仅响亮，而且深沉而又悠远。”

洛天青闻言内心一震，自己敲了三个月的钟，虽然知道有益于修行，却从未想过钟声背后的含义，如今听到，却是却是小视了这件事，以为只要用尽力气完成任务就好，却从未想过如何敲出美好的钟声，如何去试着掌控自己手中的石棍，没有用心去感受，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有所感激。

好久才醒转过来，沙河神僧已经走远，夕阳下他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却又沉稳，看上去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哪里有半分元神境高手的影子？这莫非就是人与自然相和谐的境界吗？纵然是绝世高手，也不过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不彰不显，不骄不躁，或许这就是大师曾经说过的“吃饭睡觉都是一种修行”，只不过这是在修心罢了。

洛天青似有所悟，觉得自己内心一片澄澈，清爽无比，心境一变，顿觉天地间无穷的灵气纷至沓来，拼命地涌入自己的丹田和眉心祖窍内，这般疯狂地吸收了足足个把时辰，灵气才渐渐消散。

洛天青内视几身，就见丹田内的元丹种子越来越大，现在足有拳头大小了，围绕着元丹种子的冰蓝色火焰也是熊熊燃起，再看泥丸宫内，气雾状的灵力已经布满了整个识海，心月轮挂在识海上方，有如一轮明月朗照乾坤，只需用力稍稍推动，心月轮便在识海内高速旋转起来。

洛天青大喜，居然不知不觉就和心月轮之间产生了一丝感应，接下来只要每天不断催动练习，相信很快就可以召唤出心月轮了。

“没想到，敲了三个月的钟，居然就步入了通灵境中期。看来，这敲钟果然不是件坏事啊！”洛天青抚摸着石棍和半间屋子大的铜钟，美滋滋道。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洛天青就开始了敲钟之旅。由于修为有所精进，气力增大到1200斤左右，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扛起石棍，不想那石棍的重量也是增加到1200斤，洛天青暗想：“见鬼了，这棍子不是也是件宝贝吧，能够随着我的力气增大而增重？”

没办法，只好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气敲钟，从清晨到黄昏，虽然偶有断续，不过这一次，他的钟声不再散乱，而且更加沉稳有力。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思想意境，你就能敲出什么样的钟声。

人如钟，钟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