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被风吹拂地紧贴在身上,清颜的身姿无比迅捷地在那涌上來的人群中穿过,像是踩着某种奇异的鼓点,一矮身一晃步,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美感。每当觉得那个身影触手可及之时,她却已经险险一转移动了开去,那滑不留手的感觉,简直让人从心底里火大。
“好快的速度。”看得眼睛都不眨,段韶对清颜的这一套身法显然感兴趣到极点。从他的角度來看,那抹纤细的身影此时已缭乱成一道黑色流光,所到之处,几乎是无人可以试其锋芒。虽然就目前而言看不出什么具体攻击力,但至少沒有人可以近身便足矣。
愕然地看着这略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幕,斛律光已经找不到什么言语來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对苏家、对清颜向來是了解得比别人要多的,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对那个似乎永远给人以震惊的女子很是琢磨不透。不过仅仅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他皱着的眉头就又再度舒展了开來,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不管那丫头究竟是何來历,又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有一点,他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清颜她,并不是一个心怀叵测之人,无论是对齐国,亦或是对其周遭之人,她从來就沒有任何恶意的念头。既然心存善念,那自然是越强大就越有利,说不准哪一日,这女子一人就可以主掌乾坤。
而不待这方的几人想得更多,那边清颜和十个士兵的比试已经是落下了帷幕。
仗着无人可挡的速度,清颜已经飞快地闪出了那十人的包围圈,远远地,站在了十丈开外。而那毫无所获的一干人等,却是依旧沒有回过神來,只双眼茫然地看着那含笑而立的少年,似乎对自己并无任何建树的成绩难以置信。
“你们输了哦。”用带笑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清颜依然是一派亲和的邻家少年模样。这点攻击,似乎她从头至尾,就沒有看在过眼里。
而听得她这句提醒,那十人才逐渐缓过心神,看向清颜的眸中却是染上了愤怒的色彩。
“卑鄙小人!光会躲算什么本事!”一脾气火爆的男子直接怒骂出声,咬牙切齿的神情表明他对清颜的做派很是瞧不上:“有本事你就跟大爷我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今天不把你这小白脸废了,我就不姓魏!”
“魏虎!”恒伽猛地开口呵斥,心下对这莽汉子的直爽也是颇为无奈。苦笑着斜瞥了眼一旁脸色已是越來越阴沉的长恭,他不由暗自感叹眼前这人不会察言观色。真是的,沒注意到他们家王爷的脸已经快臭到极点了么?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王妃,这家伙真是活腻味了啊。
“中书令大人你不必阻我!”谁料恒伽这里刚感慨完,那方的魏虎已是兀自豪迈地一挥手接过了话茬:“我魏虎就是个直肠子,不让我把话说完是绝对痛快不了的。”恶狠狠地瞪了清颜一眼,他语气里的怒意不减:“这家伙折了莫非大哥的手,我魏虎承认他有一套。不过方才这信口开河又是为了哪般?我们几兄弟从头至尾就沒看见他动手,躲过去算什么英雄好汉?这样的胜利,我们绝不会承认!”
“对,不会承认!”“就是!有本事别躲,咱们重新來过!”“说得对!”“……”
似乎是被魏虎几句话说出了心声,刚刚但凡和清颜交过手的人都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当下就跟着高声附和起來,一副不把这目中无人的小子打趴下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沒料到会有这般的乌龙局面出现,段韶和斛律光一时之间皆有些哭笑不得,两两对视之下都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个看起來胸有成竹的小丫头会搞成这样!
注意到长恭山雨欲來的阴郁神情,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正准备出面打个圆场,却冷不防不远处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谁告诉你们我净会躲了?”
听到罪魁祸首应声,魏虎当即就暴跳如雷:“小子还敢狡辩!我……”暴怒的一语还未说完,就见清颜冲着他不耐地扬了扬下巴,语气间的淡漠是愈发地明显了起來:“看看你们自己的脖颈处。”
呃?被这突如其來的一句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场上众人一时之间皆是面面相觑,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魏虎首先有了反应,半信半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点熟悉的黏腻质感出现在指间,魏虎的手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下,这才缓缓地收回,放在了自己眼前。视线可及之处,一丝晃眼的鲜红染上指腹,那腥甜的味道虽然淡得可以忽略不计,却足以使得他们这些常年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军人知道,这是什么。
“血……”几乎是呻吟着吐出这个字,魏虎刚毅的一张脸瞬间惨白。再沒有了方才言之凿凿的气势,他看向不远处那个少年的目光在此刻忽然满是惊惶。
而在他的带领之下,剩余的几人也是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出意外的,十人的颈动脉处,均是有着一道淡淡的血痕,很浅,很轻,所以他们甚至是连半分都沒有感觉得到,然而这伤势,却是实实在在的。只要动手之人再加重那么一点点的力道,刚刚那叫嚷着再战的十人就已经变成了躺在地上的十具尸体。
“现在服了么?”慢慢地走近,清颜将那十人煞白的脸色收入眼底,一张俏脸,也是逐渐地冷硬了下來。
“末将知罪,请公子责罚!”“扑通”一声,十人齐齐跪地,那眼底的臣服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在军营这个素來便是崇尚武力的地方,眼前这个少年值得他们如此。
“亏你们一个个还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沉声开口,清颜的口气很是不悦。显然这些人方才的某些举动已经彻底触怒了她:“战场之上,兵不厌诈你们难道不知道?能活着就是一切,别指望在那里还会有人跟你们正大光明地对决!想比武切磋的,趁早给我滚回家去!北齐的军队里不需要你们这些不懂战争为何物的莽夫!”
风过无声,在这一番断喝之下,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有某些东西,已经开始悄悄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