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10章

在过去的十几年生命中，洛清希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到在小说中才存在的虐待犯，遇到上一只小猫的时候她还心存侥幸，那么这一次呢？

如果那个人不被阻止，是不是会有更多的生命受尽折磨虐待凄惨死去？

如果她要去阻止那个人，她又该怎么去阻止呢……？

过去的十几年生命里，洛清希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后来就算为了系统007而转变，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她还是个孩子；

她还会有孩子的脆弱和茫然，还会不知所措，还会担忧惧怕；

他们都说洛清希是个恋旧的人，床单被罩这么多年都是洗了用用了洗，很多东西都是呵护着用，初中时候的课本练习册到现在都留着，还有很多零碎的东西都被她小心收起，父母都说洛清希是个长情恋旧的人；

但是洛清希自己清楚，她不是母亲嘴中的长情恋旧，她只是不舍得让那些曾经陪伴过自己一程的“朋友”，一个个离她而去；

有的东西，是她无法抵抗，必须放弃；而有的东西，则是她可以保护的；

如果，我不去阻止那个人，是不是会有第三只可爱的猫咪，或者是其它可爱的生物，再在我面前伤痕累累受尽折磨地死去呢？

洛清希闭着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希希，希希，不要怕，不要哭，”007也是第一次看见洛清希这个样子，在他记忆里，洛清希总是笑得柔和，偶尔眉眼弯弯，有一种不喑世事的感觉；

她从不会哭，007在她身边半年，第一次见到洛清希哭；

被母亲和整个家庭忽略排斥的时候她没有哭；自己逼着她学习她不擅长的人际交往的时候也不会哭；受了委屈被人讥讽也不会哭；后来因为姜永龙学校那些风言风语，有时候007都听不下去了，洛清希自己却是淡淡的，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很多事情明明和她无关，却被牵扯进去被拖累被嘲讽也不会哭；

系统007从未想过，在它眼里坚强得跟什么一样的洛清希，也会有一天抱着遍体鳞伤的小猫哭得情难自己，而它，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都可以伸手抚摸洛清希的背脊，用柔和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用肢体接触来召回洛清希的心神，还可以强硬地把那只小猫抢走，也可以伸手抹去她的眼泪；

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它没有身体，没有人形，没有柔软的语调，它只是一个借助在洛清希身体内才得以保全的没有能量的系统，但凡它有多一点的能量，它如果可以打开商城，它就可以救活那只猫！

就可以让希希……不那么伤心难过；

那是第一次，007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甘，

如果，如果它也有一具身体就好了，不需要多么英俊，不需要多么健康，只要能在希希伤心难过的时候搂住她轻声安慰，只要能在希希快乐喜悦的时候陪她一起高兴，就可以了；

如果，它真的有这么一具身体就好了；

它真的真的，想要一具身体，属于系统007的身体。

陆玄臻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的姑娘哭得肝肠寸断，像一个迷路了又不知所措茫然痛苦的孩子，陆玄臻的心都揪起来了，生疼生疼的；

上一世，他认识洛清希的时候是在她大学之后，因为独角兽和姜永龙都对洛清希有一种特殊的好感，所以他才决定去见见这个人，看是不是他们需要寻找的那个人；

上一世的洛清希，进退有度，从容淡定，即使面对刀山火海、厉鬼凶妖，也从来没有过一丝惧怕迷茫，

曾经他也好奇一个人类的普通少女是怎么样做到的如此淡然，也好奇过为什么洛清希会这么吸引姜永龙和独角兽，以及其他生物，直到他渐渐沦陷，他才恍然间明白；

没有为什么，因为她是洛清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洛清希；

他从未进过洛清希哭成这个样子，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心会疼成这个样子；

他想从洛清希手中抢走那个盒子，却被洛清希愤怒地拍下手指，那双带着血丝的黑色双眸狠狠地瞪着自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脆弱兔子；

“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陆玄臻听到自己这么说，他看着有些狼狈脆弱的少女，然后伸手将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

洛清希断断续续地嘶哑道：“……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让它这样死去……？”

“以前，它也是一只……活泼爱闹的……小猫，会躺在草地……里晒太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么狠心……”洛清希说得断断续续，连语句都说不清楚，陆玄臻却觉得自己奇异地听懂了；

他沉思片刻，然后低声开口，低沉的声音像父亲夜晚的安眠语，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别哭，希希。”

“我想，那只小猫在生命的最后能看见你，它一定非常开心；”

“这个世界上，有以伤害它虐待它折磨它为乐的人，也有你这种心疼它喜欢它希望它能健健康康活下来的人；”

“是你让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是满怀怨愤，不是痛苦不是绝望，而是平静地离开，”

“希希，看着我。”

洛清希下意识地抬眼看着她，那一刻她确实有几分狼狈的，泪眼迷蒙，眼眶微红，发丝凌乱，但是在陆玄臻眼里，无论是怎么样的洛清希，都那么美，那么让他心动；

洛清希看着他，陆玄臻幽深的眸子像一汪海，风平浪静下蕴含着无数的波涛汹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触碰人心之感，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柔和力量，在耳边低低响起；

“当你找到躺在盒子里伤痕累累的它时，当你一次次安抚它鼓励它的时候，当你用柔软的指腹抚摸它的时候，它心里的怨恨就被一点点抹平，直到它可以安然离去，”

“它离开的时候，还算安详，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甚至身体都呈现一种放松的状态，”他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希希，它是很高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遇见你的。”

“如果它知道，也一定不想让你伤心，明白吗？”

好半天，洛清希才轻轻点头，“嗯。”

但是话虽如此，脸上的泪却在一点点继续流。

“我带你去个地方，”陆玄臻开口道，“你这么抱着它也不行啊，它需要入土为安。”

洛清希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一般，陆玄臻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

“希希，希希，希希，”系统007在洛清希脑海里叫着，“不要伤心，这不是你的错。”

这个时候，系统007才发现自己语言的苍白无力。

“我没事，007，”沉默了几分钟，洛清希勉强开口道。

“希希……”系统007停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以后这种事，会发生很多很多，人不可能不面对世事变化生命离去的，希希。”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洛清希深深吸了口气，沉默了几分钟，才继续道，“我知道，007，每年死去的猫猫狗狗只多不少，每年死去的人都有那么多，更何况是这些小动物呢？”

“但是那不一样，007，我从电视上网络上看到的图片也好视频也好，也赶不上我亲手体验过的百分之一，”洛清希仰着脸，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抱起它的时候，它还会细弱的呻.吟，即使那声音小的根本听不见，但是那时候，我小心地触摸它轻哼清心曲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那轻微的心脏跳动，我本来以为它都快稳定下来了，007，我真的以为它都稳定下来了，”

“可是它的心跳，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就在我的手上，就在我的手上啊007！”泪水从眼角滑落，洛清希眨了眨眼睛，又紧紧闭起，“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如果早在第一只小猫被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多加小心，是不是那只小猫就不会死？”

“希希……”系统007有些无力地叫道，它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

“我没事，007，”洛清希好半天才回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事都赶到一块了吧，或许是因为这两天在家里太痛苦了，我心里委屈，所以一起爆发了吧，我没事，007，你不要担心。”

系统007叹了口气，希希，你骗得了别人，你骗得了我吗？

“到了，”这个时候，陆玄臻停了车，淡淡开口，帮洛清希打开车门，道，“下来吧。”

那是个山头，风景很美的山头。

绿树成荫，芳草鲜美，花朵飘香，轻风微徐，竟然有一种花香吹来，让人忍不住放松心情；

“把它葬在这里，怎么样？”

“嗯。”洛清希重重点头，然后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不用对我说谢谢，”陆玄臻笑笑，没有回应洛清希疑惑的眼神，而是指着天空道，“你看，天空好看吗？”

沉默了一会儿，洛清希点了点头，陆玄臻笑道：“这么美丽的天空，是小猫一会儿要去的地方，它在看着你呢。”

“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成为地球的主宰吗？”陆玄臻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洛清希疑惑了一下，道，“智慧？”

陆玄臻笑笑，摇了摇头，道：“因为人类敢闯敢拼。”

“人生区区几十载，却可以打造一个王国，他们敢闯敢拼，无所畏惧，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土，只要问问自己的心，我无悔，便好。”

“希希，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想做些什么呢？”

那个人幽深的双眸宛如一片海，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吸入，洛清希也随着他的问题问自己，你想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那个人宛若蛊惑的声音低低响起，“不要留下遗憾……”

“我会陪着你的……”

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仿佛跟着飘散的风一起飘零，洛清希根本没听清楚，只是陆玄臻微微勾起唇角，在心里一遍遍郑重道：“我会陪你的，希希。”

“即使死亡，也不能阻止我。”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