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猎人与鬣狗

清醒过来之后，步天流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整个人已经完全傻住了。

他现在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周围是一片死寂，寒意充斥在这片区域，似乎也冻僵了他的身体。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自己满身鲜血但身体上却感觉不到痛？

他紧盯着浸染了献血后暗红的地面，心中十分惊恐。

这，难道是我做的？

心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他看着周围的残肢断臂，忽然一下子吐了出来。

他一边呕吐，一边将自己的脸转过去，不想再去看眼前由自己造成的血腥的一幕，但是他身处的地方周围却全是这样的画面，这让他的心里愈发难受，只能闭上了双眼。

吐得身体虚弱至极，几乎站都站不稳之后，他挣扎着回到了步家。一回到家里，他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只是一直坐在那里，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面的阴霾却一直挥之不去。

直到今天他才了解到什么叫做负罪感。之前他虽然跋扈，也残忍，但是从来没有挑战过这种已经超出了心理极限的事情。他不在乎杀人，不在乎折磨人，可是虐杀这种事情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但是恐怕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敢来帮助他。而现在他身处的环境中只有他自己清醒着，其余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包括他的父母亲人。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念莫秋和诸葛飞芒了。虽然他一直很不喜欢这两个人，但是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身边都有这两个人陪伴着。虽然诸葛飞芒总是和自己作对，但是在关键的事情上却经常能帮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另外莫秋虽然不善言语，但是确实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了这两个人的好。

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他们两个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甚至已经被火沧澜灭口了也说不定。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末日世界中的唯一幸存者，身负重伤，随时可能会被身边的任何危险吞噬。

就在他坐在床边愣愣地发呆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门的方向有声响。有些茫然地抬头一看，火沧澜将自己已经锁上的房门打开，径直走了进来。

他走到离步天流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是接受不了？”

步天流呆呆地看着他，干燥的嘴唇稍稍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你没告诉我副作用会这么严重。”

“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这算是什么严重。”火沧澜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波动，但是步天流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屑。

他苦笑了一声：“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野兽，甚至是一个比野兽还要肮脏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甚至还有心情思考了一下：“就像是那些恶鬼一样。”

闻言火沧澜点了点头：“这个很正常，毕竟我给你的药里本来就有恶鬼的骨灰。”

步天流惨笑了一下：“我之前还抱着希望，希望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我相信了你，可是你却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若是放在这之前，他是万万不敢和火沧澜这么说话的。可是现在他心里面受到了足够的刺激，整个人已经趋于疯狂了，因此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和实力，坦白地将自己现在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他说的，火沧澜不为所动：“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现在已经有了你梦寐以求的实力，足够你站在生死阴阳界的巅峰，也足够你把阴主踩在脚下。而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为了这种收获付出代价。”

顿了一顿，他补充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既然得到了就要付出代价。”

闻言步天流又是惨笑了一声，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了。他问道：“我想知道我的这种副作用多长时间发作一次。”

“三天。”火沧澜没有隐瞒，或者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步天流心中一颤，一下子变得更加绝望了。三天发作一次，也就是说自己三天就要杀一个人，而且还是用那种残忍的手段虐杀。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让他觉得很绝望。

看了一眼他痛苦的表情，火沧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这是你的正常副作用发作周期，只要你见到人血，随时都会变成那副样子。”

听他这么说，步天流心中的绝望在一瞬间到达了顶点。他看着火沧澜，嘴唇颤抖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瞥了他一眼，火沧澜撂下了一句：“明天有行动，阴火两家会和雨家一起来围剿我们，自己做好准备吧。”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其实现在步天流真的很想发作，他很想把火沧禹撕成碎片，然后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摔成肉酱。但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他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抑制住了心中的想法。

且不说自己应该不会是他的对手，对于他来说，死亡是一件比什么都可怕的事情。

因为畏惧死亡，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在阴家，众人还在商议对策，但却没有什么结果。

他们虽然在哎生死阴阳界中位高权重，都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说到底，他们管理一个世家做做家主还可以，一牵扯到这种争斗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这么多人都没有商量出什么可行的主意来，火沧禹和阴霄心中都是暗叹，叹息自己这方在智谋上实在是落了下乘。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们犯难的时候，雨家来人了。

这次还是雨扬心前来，不过来的不只是他一个人，随行的还有一个中年人。

“这是我的叔叔，雨城，是我们雨家的一位高手，同时也统管着我们雨家对外作战的各种大小事项。”雨扬心介绍道。

众人闻言大喜，自己这方不就是在犯愁该怎么制定作战计划吗？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对于阴火两家的欢迎，雨城倒是没有显出什么傲气。他很严肃地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很快就有了计划。

他对众人说道：“现在我们只是大体地知道对方的信息，具体他们有什么计划我们都还不清楚，所以要是贸然全部出击肯定有很大的风险。”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发现大家都在听他讲话后，才继续说道：“所以，我的建议是，将我们各家的精锐高手派出去，变成小组，一方面可以打探消息，一方面也可以清除一些对方落单的人。万一对方要是有什么异动，这些人还可以及时回来报信。”

说实话这个办法并没有什么亮点，之前阴火两家也已经商议过了。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既然雨家同意派出人手，那么他们可以动用的人员就多多了，如此一来行动效率也会得到提升，说不定真的会有奇效。

想到这里火沧禹和阴霄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奈何拍拍手说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都开始行动吧。”

短短的时间里，生死阴阳界就已经变得这么热闹了，不仅三大世家这一方已经“全军覆没”，连雨家也不甘寂寞地出来插了一脚。不多，对于这一切，阴主什么都不知道，他冥城里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或者说是寒烟的事情。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没有办法完成最后的这些工作，而没有完成工作的话他就不能离开冥海。虽然蜡烛只有七天的时间，但是寒烟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嘱咐慧慧照顾好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过问。

说起来慧慧应该算是冥海这三个人中唯一一个糊涂的人了。她不清楚寒烟到底布置了什么，也不知道阴主到底看见了什么。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流，对于阴主遇到的难题，寒烟不说，阴主不问，双方就好像在僵持一样。

就在阴主还在犹豫的时候，慧慧找到他告诉了他一件事。

“生死阴阳界现在很热闹，双方已经开始交手了？”

闻言阴主不禁愕然：“不是说不会直接打起来吗？”

慧慧纠正道：“不是说正面开战，而是阴火雨三家将族中的精英派了出去，开始对三大世家那边进行试探性攻击了。”

阴主的眉头皱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打算瞒着他，慧慧点点头：“没错，三大世家的所有人现在全部变成了火沧澜的傀儡，而是实力大增，残忍嗜血，之前偷袭了你们阵营的一些人，所以才引起了注意。”

听她这么说阴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说对方现在变得更加危险了，那么我们这边的人去找他们不就是送死吗？”

慧慧摇摇头：“那倒也不尽然。毕竟你们阵营现在还是占据优势，唯一的变数就是看看雨家的那个指挥官到底够不够聪明，会不会尽发现其中的不对。”

阴主有些待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说道：“不行，我必须回去。”

“你不能离开。”没想到慧慧摇了摇头。

“为什么？”阴主心中有些急了。

慧慧说道：“之前你答应过小姐的，这里的事情不做完不能离开。”

闻言阴主微微一窒，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的确，这是他之前就答应了的，不能不守信用。但是现在自己的家族有难，他实在是很想回去看看，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难道不能等这件事情离开之后我再回来吗？”

慧慧提醒他道：“别忘了，你手中的蜡烛只能存在七天，要是你到时候回不来，这事情就完成不了，那么就永远也不能完成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慧慧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完不成对于寒烟有什么影响，但是阴主现在确实心知肚明。他心中一直在不断纠结挣扎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到他有些痛苦的样子，慧慧安慰他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虽然有些危险，但是短时间之内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你也要对你们的家族有信心。”

沉默了一会儿，阴主说道：“我可以暂时不回去，但是如果生死阴阳界出了什么事情你必须立即告诉我。”

慧慧点点头：“那是肯定的。”

随即她又说道：“现在的局势还不明朗，你们这一方现在扮演者猎人的角色，很想要捕捉到一些有分量的猎物来查探对方的情况，但是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慧慧说得没错，现在的局势的确是有些复杂，因为阴火雨三家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温顺的猎物，而是一群穷凶恶极的鬣狗。

他们狡猾，而且残忍，现在又在火沧澜的操控下变得丧心病狂。双方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身份现在还不得而知，一切都只有在正式交手的时候才能有结果。

而现在阴主虽然十分担心生死阴阳界中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办法回去，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心急之余，他还是要尽快完成寒烟交代的事情。

他抱着烛台和蜡烛，心里面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他一直不能决定自己应该怎样做，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心中既然抱着这样的念头，那么人就变得更加犹豫了。

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阴主心中暗叹。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生死之外的难题困住，而且困住的原因还是他自己。

对于他现在的心理活动，寒烟其实一清二楚。她站在高台之上，不只是瞭望者万千世界，也不只是看护着冥海，她还关注着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其实对于阴主现在的心情她一点都不惊讶，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这是一个她自己也解不开的难题，她将之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