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里,阴主没有再去理会生死阴阳界中的事情,每天都只是站在那最后一条街道的尽头,心中一直在犹豫。
他痛恨自己不能尽快下决定,但是他同样也明白寒烟在他心中的分量,再果断的人在面对着这样的牵扯的时候也会变得犹豫不决。
眼看着时间已经一点一点地过去了,阴主心里面十分着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决定,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有可能后悔。不过就在这时候,寒烟却主动给他出了主意。
这一天,寒烟让慧慧把他叫到通天阁楼的最顶层,说是要和他谈一下这个事情。
阴主找到寒烟的时候,她正在把玩星星。
她依旧站在栏杆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遗落人间的仙子,浑身不带一丝烟火气息。而阴主一眼就注意到,在她的掌心里,有一团温暖的火光。
“星辰?”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一句话,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却没想到寒烟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冥海的星辰。”
她注视着掌心中的那团光亮,语气有些飘忽:“其实冥海的一切都和人间界不一样,你们那里天空中的星星其实是一颗颗硕大无比的球体,而在冥海,星星真的就只是星星。”
观察了一下寒烟掌心中的星星,阴主用肉眼丝毫看不出那是什么物质。他只能点点头道:“看起来很美,比人间界的要美多了。”
随后他笑了笑:“不过你也真是厉害,天上的星辰竟然说摘就摘了。”
闻言寒烟笑了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是因为这一刻是我的本命星辰罢了。”
“本命星辰?”阴主不解,他对这个名词并不熟悉。
寒烟解释道:“在冥海中,天上的每一个星辰都对应着一个人的命格,而我的命格就是它。”
听了她说的,阴主不禁有些诧异:“可是冥海中只有你和慧慧两个人,而天上可是有那么多星星呢。”
寒烟笑了笑:“这就说明,冥海中有很多你没发现的人啊。”
阴主沉默了,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自己对于冥城也算是熟悉了,而且现在已经差不多都快逛遍了,但是没有发现过任何别人的踪迹。
难不成是在冥海里?
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寒烟轻笑一声,说道:“不用紧张,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顿了一顿,她说道:“我在冥城里已经守候了不知多少岁月,也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常人的轮回,每过百年我都会重生一次,继续以这个面目存在于冥城里。”
看了一眼阴主惊讶的表情,她笑了笑:“我这种存在,就是用这种方式延续着所谓的永恒,让自己长生不老。”
此时阴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骇。寒烟问道:“怎么,你对长生有兴趣吗?”
闻言阴主摇了摇头:“没有,长寿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不死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随后他望了一眼漫天的繁星:“我只是没有想到,这天上所有的星辰都是你自己。”
轻叹了一声,寒烟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落寞:“是啊,在冥海里其实一直都是我自己,慧慧也只是一个过客。”
说着她瞅了阴主一眼:“至于你们,只能算是一些扣错了大门的人。”
这种说法让阴主微微有些尴尬,他挠挠头道:“不过,我们怎么也算是熟人了吧?毕竟冥海里面很少有人来。”
“这么多年,其实误入的人有很多。”寒烟毫不客气地打击了他一句,不过随后又说道:“但是,你倒是确实让我印象最深的一个。”
阴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将手中的星辰缓缓送到空中,看着它飞上天空,变成了星海中的一粒。寒烟准过身来正对着他,说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情和你说。”
不等阴主回答,寒烟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次的事情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虽然我也感觉很抱歉,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将问题扔给你了。”
阴主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等待着寒烟的下文。
寒烟继续说道:“不过,现在生死阴阳界动乱还未平息,我不能把你困在这里,所以,我告诉你一个办法,让你能够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什么办法?”阴主终于开口了
将手抬起,寒烟的掌心中散发着黯淡的光,她对阴主说道:“我的掌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额法阵,你可以进到里面去,看完所有我想给你看的东西。”
闻言阴主不解:“有什么东西不能现在给我吗?这里又没有什么人。”
寒烟摇摇头:“这不是简单的东西,其中关乎灵魂,我也没有办法。”
听她这么说,阴主倒是也没有犹豫什么,点点头道:“那好,我该怎么进去?”
寒烟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阴主眉头微皱,随即又展开了:“准备好了。”
寒烟简单地念了几句咒语,之后阴主就化成了一股青烟,进到她掌心里面去了。
等到阴主消失在眼前之后,寒烟将手掌攥起,紧紧握住,力道之大让关节都泛白了。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飘忽,就像是朦胧的夜色一样,让人分辨不清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进到里面之后,阴主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混沌,就像是异域外围的那些雾气一样。他就像是站在旷野中,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也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惊喜还是危险。
这时候寒烟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我布置的法阵,叫镜花水月,在这里面你能够知道所有你想知道而我能回答的事情,所以,你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之后,寒烟的声音就消失了,而阴主则是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即使是有了这么便利的方法,但是他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并不是说他的心里没有问题,而是说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问。
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开口道:“我想知道,寒烟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围的雾气依旧涌动着,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阴主却敏锐地感觉到,在自己身前,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
他一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变化,直到那个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雾气组成的人形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看不清楚这个人形的脸庞,但是感觉和寒烟好像很相似。那个人形凝聚出来之后,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道:“有。”
不知道为什么,阴主浑身一颤,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了一样。
他嘴唇微微颤动着,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而那个人影则是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沉默了许久后,阴主终于又问道:“我想知道寒烟对于我和火琉璃的看法。”
这次换成了那个人形沉默了许久,就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开口了。
“祝福。”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阴主的心里异常难受,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而阵法里面的事情寒烟没有在意,其实她随时都能够查看,只是自己选择不去偷窥里面的事情,也不想这么快知道结果。她只在意阴主最后的选择。
就在她紧握着双手站在那里的时候,慧慧来了。
看到她自己站在那里,而阴主不见踪影,慧慧微微一愣,不过倒是没有询问什么。而是说道:“现在生死阴阳界又发生了变化,是不是要和阴公子说一声?”
寒烟皱了皱眉头,说道:“生死阴阳界中的那些小事情他们自己就能够搞定了,没有必要再要阴主,暂时不用通知他。”
闻言慧慧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候寒烟叫住了她,说道:“虽然这样,但是你还是要上心一点,通知一下雨家的人,不要那么大意,我们不能插手人间界的事情,所以有些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慧慧点点头,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小姐,阴公子……没事吧?”
寒烟笑了笑:“怎么,你害怕我把他杀了不成?”
闻言慧慧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笑,随后躬身离开了。
等到慧慧消失在视线里,寒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整个人变得冰冷起来。这不是说她心中起了杀意,而是在刚才自己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答案。
将阴主从法阵中放出来,两个人都是一声不吭。阴主咧开嘴勉强笑了笑,随后离开了。
而寒烟则是依旧站在那里,不哭不笑,整个人平淡得就像是遮住明月的云霞,美艳中平添了几丝萧索。
“其实,这个答案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吧……”通天阁楼之上,她对自己喃喃地说道。
而下了楼的阴主没有犹豫,径直向着最后的那一排街道走去。虽然现在才是第六天,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消磨时间了。
他再次来到了冥城门前的最后一排街道,手中端着燃着的蜡烛,不过慧慧不在身边。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腿跨了过去。
就像是在一瞬间进入了一个奇特的所在,自己的左边是冰山,右边是火海,而他自己就站在两个地域的边缘位置,内心深处痛苦不堪。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他缓缓向左转了一些弧度,望了一眼那边的房屋,随后向后跨了一步。
终于,自己就像是在一瞬间进入了火焰的怀抱,但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灼热,而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暖。他嘴角扬起了弧度,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夜风吹过,这里的气场在一瞬间崩溃了,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而阴主没有再进到这些屋子里,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看着自己手中在一瞬间燃尽的蜡烛,他笑了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通天阁楼。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道。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离开了冥城,离开了冥海。
而通天阁楼上,寒烟绝美的眸子里逐渐充满了雾气,看上去可怜动人,但随即眼中的湿润蒸发了。
她是冥海主人,本就不能动私情,而流泪更是不该。
就这样,她没有挽留,阴主没有流连。两人就这么分开了,中间的距离不能以光年计。
离开了冥海之后,阴主没有立即回到阴家,而是去到了霍家村,他还有事情要办。
在这几天,生死阴阳界可谓是十分热闹。雨家加入了攻打三大世家的计划之后,阴火两家的压力骤减,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因为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对手实在是有些可怕。
这一段时间,三大世家的人折损了很多,但是同样的,阴火雨三家的人也同样损失了不少,这完全都是火沧澜的“功劳”。他用自己的旁门左道打造了一支足以横扫任何势力的部队,这支部队没有人性,没有理智,有的只是绝对的残忍和对火沧澜绝对的服从。
当他们打探到了三大世家现在的情况之后,自己这一方也已经折损了很多人了。对此,阴霄只能摇摇头,却倒是让火沧禹羞红了脸。
就在他们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雨家那边却突然传来了消息,说是要暂缓攻击计划。
因为雨家已经多年没有参与争斗,所以雨城布置的作战计划其实是有很大问题的,这也是让自己这一方有了损失的一个原因。而就在刚才,雨家供奉的那个人忽然传来了消息,要他们小心行事,因为这次的事情并不简单。
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但是已经足够让雨家的人警醒了。毕竟是在自己家族中近乎于图腾的存在,不管她说的什么都要仔细聆听。而这次的警告更是让他们变得谨慎起来。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适宜出击了,还是再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应付吧。众人都有些悻悻然,但是却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