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峰望着痛哭失声的琪琪,全身如同被万剑穿心,心疼至极!
他伸出那只修道者般温润的手掌,轻轻拭去琪琪脸颊上的泪痕:“琪琪乖,莫要哭泣,我现在就为你寻觅天材地宝。”
盛峰怎么也料想不到,六年前,在公司飞升仙界庆祝之夜,与他共度春宵的那个女子,竟然为他留下了一个仙骨精灵般的女儿……?
每当忆及女儿这些年的辛酸遭遇,盛峰的心中就会如遭雷噬,仿佛一只无形巨爪紧紧扼住他的心肺,令他喘息之间皆是疼痛难当。
就算那一晚确实是他的过错,就算那位女子已踏足仙途难以再见,但她却是他的亲骨肉啊……
价值数百亿灵石的肖成修真宗门,即便是从他的微薄股份中取出一丝一毫,又岂能让其血脉至亲陷入这般困境?
念及此处,盛峰抬头望向哭泣不止的琪琪,挤出一抹强颜欢笑:“琪琪,你在此稍候片刻,父亲这就为你换取仙食。”
盛峰示意琪琪留在原地,身形一晃,几个起落间便飘逸地来到了对面一家名为“云糕仙铺”的店铺前。
步入店内,他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几枚蕴含天地灵气的三才仙馍与灵巧可人的聚元甜糕,随后直奔结账处。
“还请仙子告知所需灵晶数目。”
六年以来,哪怕面对异族强者围攻盛峰亦面不改色,但此刻为了这几个蕴含仙韵的糕饼,他竟是流露出少见的焦急之态,唯恐迟上一刻,便会令女儿腹中饥饿感加剧一分。
“共计五十六枚中级灵晶。”
“明白了。”
盛峰微微点头,赶忙翻遍全身衣袋,却发现自己随身仅有的几百枚低级灵晶早已在先前赠予那名妇人的手中,如今竟是一文不剩。
门外,琪琪双小手紧握,痴痴地看着店内各式各样的仙糕垂涎欲滴。
看到这一幕,盛峰毅然决然地取出一直贴身佩戴的阴阳玄玉佩,递向店员。
“我现今身无分文,这块阴阳玉佩暂且抵押于仙铺,待我今夜再来赎回。”
店员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黑曜阴阳玉佩,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屑地看向盛峰:“囊中羞涩便直言无妨,何必拿一块假玉来搪塞?”
“看你装扮得倒像是有些修为的样子,你看你把孩子饿成了什么样子,罢了罢了,拿走吧,日后不要再踏入此店。”
盛峰并未因店员的嘲讽言语而动怒,相反心中暗自欣喜,接过东西后,疾步走到店门口。
他迅速将那些仙馍和甜糕悉数塞到琪琪手中。
“拿着吃吧。”
琪琪梦寐以求的就是品尝那些仙铺里的仙糕,此刻双眼瞪圆,连忙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
“慢慢吃,小心别噎着了。”
盛峰含笑伸出一只手,替她擦掉了唇边溢出的仙糕残渍。
琪琪满足地用小手背抹了抹嘴,接着小心翼翼地将仙糕的包装袋口重新系紧。
“怎么了?”
盛峰看着她的举动,心头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仙糕不合口味吗?”
琪琪轻轻摇头:“并非如此,爷爷与奶奶尚未品尝过灵糕呢,我想将余下的留给两位长辈。”
清虚真人闻之,神情一滞。
六载春秋已逝矣……
自己隐遁六载,杳无音信,父母必然以为孩儿已陨落人间了吧?
此刻,一位面现岁月痕迹的中年修士,身着如同隔世般的灰褐色法袍,驾驭一辆破旧的飞梭法宝徐徐停靠。
飞梭之上走下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妪,手持拂尘,缓步自法宝内行出。
“祖父祖母!”
琪琪瞧见这对容颜苍桑的双亲,欢喜雀跃地奔向他们。
清虚真人呆立原处,只见那对夫妇拥抱着琪琪,面上尽显欢愉之情:“琪琪丫头,你都已经长大了不少,再过两年,祖母怕是抱不动你啦……”
清虚真人身躯微颤,面向二老走去,四目相对,二老瞬间惊愕,瞠目结舌。
轰隆——
清虚真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中泛起红光,哽咽道:“爹,娘,孩儿不孝,让您二老受累了。”
“儿啊……真是你啊!”
盛母张彩莲身形一震,难以置信地伸出双手,抚摩着那久违的脸庞:“你真的回来啦……真的回来啦!”
盛父盛国强大手揉搓鼻翼,偷偷拭去眼角泪珠,朝着清虚真人嗓音嘶哑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夫人,速回府邸准备几道仙肴,这小子六载未归家,定在外修炼挨饿许久……”“好好好……”
张彩莲眼中泛红,木讷地点点头,赶忙对琪琪唤道:“琪琪,你不是一直希望爹爹回来么?”
“这位便是你爹爹啊,他回来啦!”
“琪琪,快叫声爹爹呐!”
琪琪一双大眼睛呆滞地瞪大,望着身着墨绿战甲的男子,难以置信这就是她的父亲。
“爹……爹爹?”
“真的是你,我的爹爹?”
清虚真人一把抱住琪琪,握紧她的小手激动地说:“琪琪,爹爹回来了,今后有爹爹在身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爹爹……!”
琪琪听到这话,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不要再离开我,爹爹,琪琪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放心吧,爹爹绝不会抛下你!绝不会!”
清虚真人用力点头,坚定地承诺道。
……
半盏茶工夫过后。
张彩莲烹制出一道道仙肴,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享用完毕。
清虚真人坐在蒲团上,怀抱着已然熟睡的琪琪,与父亲盛国强行了一礼,不禁开口问道:“父亲,这些年赵雅芝……可曾来探望过您二老?”
盛国强点点头:“来过,就在两年前来过一次。如今她身为重玄城龙头宗门的掌门人,每日处理的事务繁多,确实无法常来我们这样的小村落。”
“孩儿,你也不必埋怨雅芝,咱们的血脉能够安然无恙,还要多亏雅芝的搭救,换成一般的女子,又有谁能像她那样……”
张彩莲收束话语,轻轻一叹:“唉,那赵家门墙森严,非我张家所能攀登,如今家中有琪琪陪伴,你亦安然归家,我张家一族得以团圆,这已是莫大的福祉。”
盛烽闻此,紧握双拳,骨骼咔嚓作响,眼中炽烈的怒火燃烧。
的确……
在这修炼界,哪个寻常女子会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幼小灵童?
六载之前,肖成仙宗尚未晋升至九天仙府,盛烽与赵雅芝各执一半宗主权柄,宗内高层大多唯盛烽马首是瞻。若不是那一场波诡云谲的变故,赵雅芝怎能独揽肖成仙宗的大权?
盛烽放下手中的青玉酒盏,小心翼翼将小琪琪送回卧榻之上,随后步出门外,果断拨通了一通传音符箓。
此事,两位长辈尚未知晓,他们或许能预感一二,但他盛烽却不能隐瞒!
传音符箓响起两次之后,一道清冽如冰的声音从中传出:“吾乃赵雅芝,敢问来者何人?”
此刻,位于重城最高峰之上的九霄商务楼内,一名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正端坐着,赤足踩着一对凤舞朱霞的飞燕高跷,眉宇间流露出丝丝寒霜般的冷漠,其姿色堪称天人合一,无可挑剔。
这个号码,乃赵雅芝极为保密的私密通讯符,知晓之人寥寥无几。
“我是盛烽……”
再度与旧日伴侣通话,盛烽握着符箓,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盛烽?你、你还活着?”
语音之中并未透出欢喜之情,反而充满异样的惊讶与突如其来的惧意。
盛烽语气冰冷如铁:“找个地方见面吧,有些事我们需要谈一谈。”
“好吧……”
赵雅芝沉默片刻,最终才低低应了一声“好”字,其面色变幻莫测。
挂断传音符箓后,赵雅芝的贴身侍女以及母亲徐佳人恰巧走入了办公室。
她们见到赵雅芝脸色苍白如纸,立刻关切地询问:“雅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盛烽……他回来了。”
赵雅芝犹如被抽去了全身力量一般,双眼空洞地望着二人。
“什么!”
赵家众人闻此震惊不已,惊叫道:“那戈壁荒漠广阔无垠,他怎么可能活着走出来?!”
“他既然回来了,找雅芝有何目的?难道是看到肖成仙宗壮大了,想要讨回他那份宗主权柄不成?!”
赵雅芝轻轻摇头,昔日神只般的风采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不安。
……
重城的一处西式灵膳馆内,徐佳人如期赴约,她与盛烽相对而坐。
“盛烽,这枚储灵玉简中封存着当年你侵犯上京城那位贵女的罪证,念及往昔情谊,我一直未将这份罪证呈递出去,你自己心中应当明了。”
接着,她又从纳戒中取出一份死亡宣告:“这是你的生死簿,上面记录着你的户籍已被注销,在尘世法律上你已与我家雅芝解除了婚约关系。现今的雅芝以及整个肖成仙宗与你再无任何瓜葛,这一点,你明白么?”
盛烽瞥见赵雅芝脸上显现的紧张神情,不由得暗自发笑。
果然,这赵家与六年前并无二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丝毫未曾改变。
她这么做,是在害怕自己归来后会与赵雅芝争夺肖成仙宗的财产吗?
死亡宣告与注销户籍的文书都被带来了。
真是笑话……
若盛峰真需这等世俗财富,仅需与异域之皇见上一面,百亿家财在他眼中亦不过沧海一粟耳。
盛峰未予徐佳人回应,其言语凝练如剑:“赵雅芝何在?速唤她前来见我,我有事询问于她。”
“盛峰,你也太过嚣张,如今的你有何资历要求与我家玉儿相见?”
徐佳人面露愠色,内心愤懑地瞪视着盛峰。
盛峰语调森寒,对曾经的岳母毫无表情地道:“切记,昔时乃是你们赵家执意将她许配于我。今日吾来,并非为俗务,只为向赵雅芝索得一事之答,问毕即去。”
“你——”
徐佳人刚欲发作,西餐厅之门被自外推开,现出赵雅芝身影,身着精工绣制之华美仙裙,足踏云履款款步入。至盛峰面前,面上并无过多情感流露,淡淡瞥他一眼。
“盛峰,我思量你我之间已无继续交谈之必要了。”
“共结连理七年,公司巨细之事哪件非我亲力亲为?七年之间,公司疆界日扩,我每日皆需处理之事日益繁重,而你又是如何?”
“你心中始终只有家族之情高于一切,公司次之,又有何事曾让你挂怀?”
“公司筹备飞升天市,众人奔走劳碌前后,然尔竟于飞升之夜行此卑劣之举!可知此举会使多少人因此担责?”
“然我自始至终并未怨咎于你,不仅未曾将酒店录像公诸于众,更出资贿赂受害人令她为你诞育子嗣,夫妻一场,我之所为已仁至义尽矣。”
赵雅芝取出一方灵石玉符置于桌面:“此玉符内蕴三万灵石,以你现今修为,其中之财足以保你一生修行无虑……”
“你以为我是归来索取灵石之徒乎?”
赵雅芝尚未说完,盛峰便已冷声打断。
赵雅芝一时愣住。
“并非索石?那你回归所为何事?”
徐佳人恍悟片刻,紧锁双眉:“告诫你,若你是图谋夺回公司之灵脉所有权,我劝你尽早放弃此念,今时之肖成宗门已与你再无瓜葛。”
“且勿忘,你所犯之事确凿无疑,你胆敢踏入宗门之地寻衅滋事,我立即将当时录像证据递呈天道传媒!”
盛峰瞥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徐佳人,未置一词。目光炯炯锁定赵雅芝。
“我请你前来,只为一事相询:六年前那一夜,是否你暗中在我饮中施入幻神之毒,使人将我诱至荒漠戈壁之中?”
赵雅芝面色极为厌倦,觑了一眼时刻,冷漠地道:“盛峰,我无意与此类琐碎纠缠时刻。倘若你认为此事与我相干,便请出示证据便是。今日我肯见你,全因感念旧年恩情。如若无他事,就此作罢。”
盛峰默然注视着她,然而在其眼中,昔日的情分已荡然无存,唯余无边的冷漠。或许,他所追寻的答案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