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不知道许懿的思念,她这天正趁着天气晴朗,带孩子们在后花园放风筝。
一片欢声笑语里,谁也没发现多了一个男人在她们的身后,正慢慢走近。
白一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从后院门口进来。招呼在一旁候着的育婴嫂上前把小少爷们带好,一边跟着上前请求陆相挽能和他到一旁去,算是同他叙叙话。
她带着他一路走到湖边的小棚里。这样她和孩子们还能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但看不清听不清彼此说什么。
这样的距离是最最好的。
“白一,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他这才轻轻放下手里的纸箱,示意她,他希望她能立马就看。
她迟疑的打量他,犹豫着上前,虽觉得他故弄神虚,但也觉着不至于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正欲打开。
白一却又上前拦住她,一手往后推着,护着箱子。
陆相挽正不明所以,好在白一自己开口解释。
“太太,这些是我自作主张留着的,我知道漠哥会有让您失望的一天。我也知道您对于漠哥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希望看完这些,您可以是我希望的样子,还请您不要让我失望。”
这些话,虽然不是他一个下属能说的。但他赌陆相挽不会是心硬的人。他也赌自己可以给漠哥搏一个机会。
陆相挽看着白一的脸和紧绷的下颚线,觉着白一过于严肃,所以她也莫名变得更紧张。
她看着箱子,再看看自己刚才碰触那箱子的手,抬眼看到他殷切焦急的眼神。
只能回他“我尽量。”
白一松开虚虚拦着她的手臂,递给她开箱的剪刀。
她接过后慢慢地剪开胶带,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巨大的纸箱。
白一识相的默默退后,退到能看到她神态变化的角落里。
像个守岗的士兵,笔直地站着。
陆相挽先是拿出一本相册,是满满的216张她们的结婚照。
再是拿出一叠他小时候的童年照。
她突然被他的脸吸睛,她好奇地开始专注地研究他小时候的五官,原来没长开的薄时漠和衍儿一模一样,怎么薄时漠从来没有说过。
连薄家的其他人也只字未提。
要不然她才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她研究的尽兴了,才开始看整张照片她忽略的地方。
照片里,他站得离宋慧琴很远,很拘谨。他们没有丝毫的身体接触。
他本该稚嫩的脸上是一板一眼的假成熟。而宋慧琴脸上是一个母亲本不该有的嫌恶。
她讶然。
所以她翻遍每一张合照照片。
而每一张照片里。
他永远都是一个人站在狭窄的角落里,而宋慧琴,一个生身母亲永远都在背对着自己的孩子,和别人谈笑风生。
这不该是一个母亲能对自己孩子做的事。于孩子幼小的心灵而言,这实在是太残忍。
她又去翻箱子里的单人照。
少有的几张单人照。
是他在耀武扬威炫耀他丑陋的疤口,或者红艳艳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可怖的血。
这是连大人也挨不住的害怕恐惧,他却笑得好像是得了小红花一样的灿烂又满足。
这样的笑,陆相挽不曾在现在的薄时漠脸上看到过。
陆相挽也记得,在和宋慧琴的合照里,他不曾笑过。
陆相挽不懂。
一个孩子。
他明明有那么血腥的伤口,那么可怖的疤痕,脸上却是那么开怀享受的笑容。
这是为什么。
红彤彤的血和与那张娃娃脸格格不入的笑吓着她了。
她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薄一衍的脸。
她魔怔了。
陆相挽不敢再看。
因为她不敢想象这要是薄一衍她会怎样。
大概会一样疯吧。
她又重新拿起那叠结婚照,细细看着。
她才发现,原来结婚照里,他笑得是真的很开心。
明明他那时已经二十八岁了,却笑得仿佛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幼童,弯弯的眼睛,眼角还带着泪光。
她突然被触动了。
在照片底下,她拿出一叠开中药的清单。上面都是薄时漠的字迹。
内容各不相同,可都是关乎她的。
“身子薄弱的女人怀孕保胎药。”
“怀孕女人深更半夜吃夜宵的促消化药。”
“怀孕女人呕吐止吐药。”
……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有一百来张。
是了,她突然想起来了,她还念念叨叨说她怀孕的时候,怎么老是喝中药,怎么家里还专门聘用了一个老中医师傅。
怎么因为幼时难产落下的病根,生产的时候,产后恢复的时候,都没有影响到她。
她突然明白这是薄时漠在保护她。他在默默地护她周全。
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别的东西,她没再看。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他的表白。
原来,他说得日久生情,是真的。
薄时漠不可能拿这些来骗她,这些都是他明晃晃的过去,只是她过去视而不见或者蒙在鼓里而已。
她擦掉自己的眼泪,回身叫过白一。
叫他重新用胶带绑好箱子。
箱子里是满满是他的童年,和他对她的所有。她现在都看在眼里。
原来她对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情愫。
所以陆相挽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薄时漠走到这一步,或者更远。
故而也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但现在,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她放下对他所有的不解,和偏见。
她真得想爱他。
“你放心,今天的一切,我不会告诉薄时漠。”
白一就站在她身后,她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已经知道了,他留的后手和这次冒险都是值得的。
陆相挽平稳好自己的心情,回楼上补了个妆才重新出现在孩子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