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回到别墅之后。
如薄时漠所料,又站在了书房门前。
她慢慢抬起手,在密码锁前几番犹豫。
最后还是输入了凌司如救薄时漠的那个日子。
门像她想象的那样。
打开了。
她站在门前,门锁解了,门微微开着,一条门缝透着微细的光。
她轻轻推开那扇自动门。
径直走到密码柜前。
输入了和门口一样的密码。
照样,又打开了。
密码柜里什么也没有,她蹲下身,看见密码柜的最里面,有一个类似于公文包的皮革女包塞在里面。她轻轻拿出来。
里面放着两本结婚证,和一本极其厚的用油纸裹着的相册。
她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把包包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上面还蒙着灰,随着东西取出,那些灰一大半都扑在陆相挽的脸上。
她轻轻解开油纸,除了相册,里面还夹带着一封信。
她翻开相册里的照片。
偌大的相册本里只有依稀的几张,大部分是她,还有几张是她不认识的同一个女人。
年纪和她现在不相上下。
陆相挽高中,大学,婚后的照片,这里都有。
但都是偷拍的角度,没有正脸,多是背影,或者露出一点点的下巴和脸颊。
可以看的出来,拍照的人技术极好。
“他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还是偷拍的角度……”
陆相挽从照片册子里抽出来一张,她高中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照片,在暖阳底下,挎着鲜花篮子的照片。
捏在手里摩挲,质感并不好。
还有点泛黄掉纸屑,看来这些照片是有点年头了。
所以应该不是薄时漠失忆之后拿到手的,这些照片怎么看怎么都至少有三五年的意思。
陆相挽不经意的抬头一看,挡着密码箱的矮桌的桌柱,好像有一个秘格。
但没有钥匙孔,也没有密码锁。
陆相挽左右摸索,发现是类似于华容道的机关。
她整个人坐在那矮桌下,伸着脖子仰着脑袋,观察构成。
费劲吧啦的过了好久,终于打开那个暗格。
她看见了一把女式手枪。
很眼熟,可是她想不起来。
门突然打开了。
陆相挽慌忙回头。
几乎占满了整个门框的男人正立在那里。
“陆小姐,不问自取视为偷,你不会不知道吧?”他还在揶揄她,取笑她。
“薄时漠,你怎么在这里?”
陆相挽此时此刻正坐在矮桌底下,怎么看怎么是小偷的做派。
“哦,原来,这是作为小偷的第一反应吗?”
薄时漠看起来并没有很紧张,也没有很生气。只是背靠在门框上,肌肉线条丰满的手臂交叉置于胸前。
“我只不过瓮中捉鳖而已,陆小姐别紧张。”他失忆之后从来不对她笑,所以此时此刻,他嘴角的这点幅度,陆相挽只能把它理解为嘲讽。
“所以,你是故意让我进去的?”陆相挽从桌子底下出来,拍拍自己的膝盖,在空地上站起来。
“是。”薄时漠承认了。
薄时漠自从暗示陆相挽书房密码之后,他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脑就一直停在书房门口的监控画面。
陆相挽比他想象得还要迫不及待。
但却不是他预料的商业间谍。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书房的边角里竟然有个密码箱。箱子里的那些东西,他见所未见。陆相挽费尽心机竟然只是为了得到她自己的几张照片。
薄时漠觉得,还真是好笑。
“你在算计我。”陆相挽自认不是傻瓜,也讨厌别人把她当做傻瓜来戏耍。
“陆小姐若没有走出算计我的第一步,又怎么会在第二步,走进我的陷阱里来。”
薄时漠微微抬着下巴示意她正在他的地盘里。
偷着他的东西,质问他。
陆相挽百口莫辩。
没有经过他同意,擅自进入他的书房是她的不对。这一点她必须要承认,如果她没有这个心思,薄时漠就算再怎么挖坑也只是白费功夫。
“你想怎么处置我?”陆相挽自认为薄时漠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处置谈不上,希望陆小姐长个教训,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你现在总该懂了。”
偷几张她自己的照片需要处置什么,他并不稀罕,也没有小气到这个地步。
“我不懂。”
这和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当面向小如道歉。”他说话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是他向来云淡风轻般的洒脱。
“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陆相挽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你在她的屋子里发酒疯,向她咄咄逼人,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陆相挽脑子里嗡嗡直响,响到她以为自己脑震荡还没有好。
她好想吐。
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去解释这种无厘头,莫须有的事。
她冷静一会,才攥着自己的拳头,对上薄时漠自以为是的眼睛。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解释。
薄时漠判死刑的人,从来就没有死缓一说。
“我是去了她的屋子,但我没有说过一句不可理喻的话,更没有主动动过她分毫。我有什么必要和她道歉,如果是她和你嚼舌根,你就可以平白无故的冤枉人,薄时漠,我真看不起你。”
她压着气。
可薄时漠没有这个脾气,他压不住。
“看不起我?陆相挽,你是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凭你是小偷,是加害者,还是母凭子贵的贵妇?”薄时漠的口吻是嫌恶的。
陆相挽惊愕住,他到底凭什么这么说。
母凭子贵?
陆相挽从来没有想过依傍自己的孩子得到什么。
甚至不是薄时漠,她根本就不会有这两个孩子。
她还会住在爸爸妈妈身边,谱曲唱歌,无忧无虑。
怎么她就成了加害者。
成了意图母凭子贵的阴险小人。
“你为了凌司如,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这么颠倒黑白,就为了让我如此难堪,是吗?”陆相挽压不住自己的嗓子,她越说越是压不住自己的委屈,从委屈的哭诉,到歇斯底里的不甘和不解。
这句话说话完,陆相挽眼底没用的猩红又冒出来,带起了一大片的涟漪,红透了的眼白。
“你擅自到后院挑衅她,她还能够好心送你到医院。到底是谁让谁难堪?!”
薄时漠还在维护凌司如,他没有理由不信她。
“你知不知道,我到书房里,是她……”陆相挽想把真相告诉薄时漠,她不想背这个黑锅。
“是她什么?如果我眼睛没有瞎的话,堂而皇之站在这里的,是你,不是她!”
薄时漠笔直的站在门口,这是一个月多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大声,粗鲁得吼她。
他甚至,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陆相挽的气焰一下就灭了。她看着薄时漠和从前没有丝毫分别的脸,哆哆嗦嗦的唇里吐不出来一个字。
陆相挽鼻子一酸,眼里重又渐渐朦胧起来。
“是啊,站在这里的是我。”
“她引我来。”
“你开着门欢迎我来。”
“可最后的错,是我来了。”
陆相挽站不直身体。
她哆哆嗦嗦地后退,直到身体软着跌坐在那张矮桌上。
她抬眼能看着薄时漠。
她该有的理直气壮,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的干干净净。
薄时漠不管陆相挽敛着眉眼在说什么,也不管她哭得皱巴巴的脸。
“这是最后一次。倘若陆小姐口头警告听不懂,非要吃点实际上的苦头才能吸取教训,我也不吝成全你。”
好狠的语气。
好黑的心。
“薄时漠,我从前竟然不知道你如此狠心。”陆相挽含着眼泪,垂死挣扎得不肯让它们落下。其实掉不掉眼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薄时漠不会再看她一眼。
“很抱歉,打碎了你的滤镜,但如果,陆小姐还不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会。”
薄时漠转身就走。
陆相挽眼睛一顿,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薄时漠!”
薄时漠止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陆相挽的声音慢下来,轻轻悠悠的。
“如果,有朝一日你想起来了。”
“你会庆幸今天的果决。”
“还是后悔今天的盲目狠心。”
薄时漠不置一词,头也不回的离开这栋楼。
回答陆相挽的,只有彻骨响亮的“噔噔蹬蹬,哒哒哒”的下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