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如有一刻也为这个词感到痴迷和震惊。她从前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对薄时漠的感情。
而这一刻她笑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笑话什么。
但陆相挽确实比她想象得,要更敏感和细腻。
她又笑了笑,故意不顺着她的话而是刻意避开相爱相杀这个话题。她状似在安慰陆相挽,实则实在说给门外的人听。
“如果是因为风言风语的话,你根本不用搭理别人怎么拉郎配对,你既然已经名正言顺站在薄时漠身边了,就总有对你红眼的人喜欢瞎编乱造。”
“我要是你啊,陆相挽,谣言既然已经闹成了这样,就算和薄时漠分手了,外人也只会道你心虚。夸不得你半分好。”
“人性就这样,你就别希冀了。”
她已经在对陆相挽说掏心窝子的话,什么人性良心的她才不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外,只有权大一分压死人的说法。
要她指望什么人能良心未泯拉她一把,可还不如让她等死来的有盼头和兴趣。
但陆相挽可不这么认为,她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好人比坏人多。凌司如这么说话实在是过于消极了。
她想劝她但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做到换位思考的地步,凌司如被薄时漠这样欺凌辜负。莫经他人苦,还是莫劝他人善了。
那她尊重她的想法。
就不反驳了吧。
“我知道了。”
“嗯。”
凌司如伤口痛的厉害,已经实在是坐不住了,见话题已经落幕结束了,她就想把电话挂了休息,但电话那头的陆相挽似乎是有感她要把电话挂了似的,又急忙呼唤她等一下。
“等一下。”
凌司如竟然听她的话,还真就没挂电话。但她以为门外的人已经走了。所以把手机开了免提,就那么不管不顾得置在案桌上。
她人一步步扶着后腰走到后侧的阳台边,拉开遮光帘,又打开了落地窗。
落地窗的玻璃原是隔音的。
所以直至打开,凌司如才听见这已经下了半个小时的风雨。
她只见落地窗外,竹林已经被呼啸的急风抓挠的只顾东拐西歪,扑哧着自己的竹叶子,像是扑棱蛾子似的,粘了水直直得落了满地。
凌司如顺势就站在落地窗的窗槛边,用右侧肩膀靠着玻璃门,这时候雨势正猛,噼里啪啦的作最后一场夏雨,凌司如确实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势。
酣畅淋漓的叫人心头舒爽。
她转头看看挂在门上的日历,脑子里算算日子,她知道秋天来了。
因为雨势很大,加上手机的声音音量也并不太大,所以就算手机开了免提,外面的人也实在听不太清楚。
手机就在她的背后,和她隔了三五米的距离。但凌司如的听力自小练大的,陆相挽学音律听觉也是敏感。这点距离,她们沟通不成问题。
“我前几天去了国外。”
“在那遇见了一个人,她告诉我,你为了想起薄时漠,不惜玩命,是用溺水死亡刺激自己的大脑想起的他。”
“这样也是因为恨他吗?”
陆相挽问得很温柔。她语气轻轻得,她怕刺激到凌司如,也害怕自己问得出界了,凌司如会不高兴。
不管凌司如怎么否认。直到现在这一刻,对陆相挽来说,或者在陆相挽的潜意识里,凌司如也一定是爱薄时漠的。
陆相挽坚信没有人能轻易得就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生命是唯一的,所以无论什么人在生存面前才都是是自私的。
所以薄时漠那时候扑身救她,她才会义无反顾真的信他很爱她。才会无可救药的像个自私的傻瓜笨蛋挽留他直至最后的体无完肤,心沉大海得离婚。
所以现在也一样。
她信凌司如爱薄时漠。虽然凌司如刚才说的话真的震撼到了她,但她依旧不能推翻自己的结论。
在某种文学艺术里,有时候恨和爱也是不冲突的并存着。那么在现实世界里,当然可以亦如是。
陆相挽自己催眠了自己。
她已经自己给自己编好了薄时漠和凌司如之间如歌如泣的故事。她为他们掉眼泪,她试图给他们圆一个圆满的结局。
凌司如无法辩解。
她从来都不撒谎。
“谁告诉你的。”
陆相挽知道她这是变相承认了。
“这不重要,所以她说的,是真的吗?”
陆相挽一边惊讶,一边心里已经源源不断泛着酸苦水。
她就知道。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
可她知道的晚了。
“嗯。”
凌司如大大方方得承认了。
“那你刚才是骗我的。”
陆相挽颤抖着声音问她。她讨厌欺骗,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也不能接受。她可怜凌司如为什么不说实话,她为什么只知道对她和薄时漠劝和。
她难道不知道这对她和她自己有多么不公平吗?她怎么这么笨啊。
“没骗你。”
她把语气尽量得放温柔。但已经太过于嘶哑的声音根本骗不了陆相挽,她知道凌司如肯定哭了。
凌司如每每想起那段回忆,脑子里就毫无例外得痛的厉害,脑子里无厘头得开始发沉发晕的,让她像是喉咙里又卡了刺似的想呕和吐血。
她强迫自己压下眼里的不断层层叠叠起来的朦胧和嗓子眼上的越发不适。
咧着颤抖的嘴唇看着外头的雨。
她还记得在国外,她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薄时漠来找她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景。雷雨声一直轰轰烈烈的吵人耳朵。她为了保持清醒就坐在窗台上,窗外吹来的风好冷,冷到了她的心尖上,浇的划拉的她的心支离破碎的,怎么冷静怎么努力都拼不起来。
最后只知道嚎啕大哭。
哭到最后高烧惊厥,耳边只有玻璃碎了的声音就像是魔障了,以为自己心碎了死定了,在梦境花海里大声呼喊要薄时漠救她。
凌司如就这么陷在回忆里,直到突然就被一声雷鸣唤醒。她惊愕得哆嗦身子往后退一步。
回过神来才听见耳边已经都是陆相挽着急的喂喂喂声。
凌司如捂着自己心跳声,她回头看一眼手机,又快速转回头看着听着雨滴打在栏杆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悄悄得喘着气,胸脯微微起伏着,以试着平息自己的心跳。终于,她在久久的沉寂之后还是开口了。
“不过初衷不是为了记起他,之所以不怕死也要想起。是觉得可能,那会是我这辈子唯一不同于我现在地狱般日子的美好时光,舍不得,不记起来而已。”
她说的是真话。
但声音微微在抖。
陆相挽已经一时分辨不出来她是不是又在骗她。
凌司如知道她很难理解。所以她给她举个例子。
“陆相挽,你喝过黄连吗?”
陆相挽不明白不知道凌司如话题为什么跳跃得怎么突然但嘴上还是配合得回答了。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喝。”
“那你加糖吗?”
“会加很多糖。”
陆相挽不爱吃苦东西,一点都不行。
“那就是我的糖。”
陆相挽没明白凌司如是什么意思,她刚想问清楚,又发现凌司如还有后话做解释。
“或者。”
“应该说是,我以为的糖。”
“我寻死之前没想过这糖会有什么花样,但在我吃了之后,我才愚昧得发现,原来这用美丽糖纸包装着的糖里,全是带着尖锐的玻璃渣。”
“尖锐的杀人的玻璃尖,我查都不查,问都不问,我就傻傻的吃了,我亲手让它在我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取不上来。”
“它永远都会存在我身体里。”
“除非有朝一日,我甘愿被这玻璃尖划破喉咙。”
“不然这一辈子,它都只能堵在我的喉咙里剌得我喉咙出血吐血。”
“他对我,就是这玻璃尖的存在。”
“谁能知道他会在我这美梦里扮演这么个恶毒的角色,我还以为我的梦应该挺美好的呢。”
“几张骗人的照片。”
“和一本骗人的日记本。”
“我就傻了吧唧的,还真以为我也能拥有什么美好呢,结果还是一地烂泥巴。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配希冀什么。”
“呵。”
“行了,不说了。”
“我困了。”
凌司如的语气是自我揶揄和嘲笑的,但她话里的哭腔被死死压着所带来的不可抑制的那种抖,和每一个从她口里出来的字一起吐在陆相挽的耳边。让陆相挽在七月天却心颤得发冷。
陆相挽的眼泪掉的无声无息。她沉迷在凌司如的每一句话中,她听见凌司如分明高傲却又自卑的在自我嘲笑。
陆相挽哀怜她。
她无意就已经在替她肆意得流着眼泪。
“那再见。”
她喑哑着嗓子和凌司如告别。
“嗯。”
凌司如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