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漠早就派人蹲守在她们见面的地方,以备套索消息。人也就坐在私人墓园不远处的阁楼二楼里,一张紫檀茶几前喝茶。
白一站在玻璃边左右俯瞰久久,最后握着望远镜的手自然垂落下,转身和薄时漠汇报。
“漠哥,凌司如被凌亢包围了。”
凌司如带了几个荼跟在她身后。
凌亢的人埋伏在不明显的角落里,此时就他一人站在白宥宥的墓碑前,背对着凌司如来的方向。
明显在数目上凌司如不敌凌亢。
此时凌司如已经安安静静得从墓园大门口进来,她正从台阶上徐徐往上。
最后一步踩上最高处的台阶之后,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凌亢的包围圈。
薄时漠眼神轻抬,授意白一检查监听装置是否有异常。在得到一切如常的回复之后。他慢悠悠喝下一杯茶。
“看清楚凌夏旭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
“没有。”
“消息早已经传给他了,但是他就坐在别墅里没动。也不见有人从他的别墅里出去。”
反正白一是觉得,外界不都传他俩是那种关系的吗?所以没动静挺奇怪的。
薄时漠则什么都不说,精彩的还在后头,这会儿戏还没开局,他不予置评。
“派人跟着,尽量别露面。”
“是。”
白一立马派了几个死侍躲在台阶下。
凌司如一路走到凌亢身后七八米的距离就不再走近。
她的正前方,这座竖着石碑的坟墓里,埋着的正是白宥宥的骨灰。前一个礼拜,凌司如去游城亲手迁的坟。
她没料到凌亢居然会在这里现身。
也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能在自己的生母的坟前见到自己的生父,实现某种有意义上的,又没意义的一家子团圆。
在凌司如止步的一瞬间,凌亢转身。
“你来了?”
语气平稳。听起来就像是凌亢对她等待已久的问候。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
“你不是早知道我知道你要来,还非得来?”
凌亢嘴唇笑成一条直线。
凌司如不欲再多说。
她轻抬手做上前的手势,让荼直接上去把人抓捕起来。
她的荼一上前,凌亢的身边就突然聚拢过来几个他的荼。现在两边荼数量相等,两边势均力敌。
凌司如立马口中吹一声暗哨。
所有的荼都现身在墓碑前混战。
凌亢年纪大不会打斗,但他的荼胜过凌司如一倍半。凌司如要想近身扣押他还得以一敌三。
不到半小时,她的匕首已经指在他的脖子上,他立刻双手做举在胸前做投降认输状。
“你这是要弑父?”
他还以为开玩笑呢,嘻嘻哈哈的。
凌司如比起他正经多了。
“我不会杀你。”
“我们之间也称不上什么父女。”
“你心底里从来都不承认你有我这个女儿。要不然,也不会到我二十三岁那年,你才第一次对外宣称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凌司如话里有恨意,乍听起来是冰冷但要是仔细看着她的眼睛,也能看到里面的微微水星斑斑痕痕。
在她身上,恨和遗憾从来都不冲突。
爱而不得最后成了恨的不仅仅可以用在情侣之间。任何人之间都可以。比如父女亲情。
凌司如刚想喊荼来押着他。
突然几个在脖子上画了蓝色字母纹身b的两米高大男人从她的前后的盲区方向冲刺过来,手里拿着长刀横劈竖砍杀她。
她不得已只能防卫退开七八米。
凌亢剥开那几个挡在他面前的男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你和那凌夏浔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要不是你和他新闻满天飞,我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他话里咬字吐气都比刚才的嘻哈更狠戾。
字字里头的表情可真都是厌恶。
说起那年的新闻。
那几年游城商战史无前例得激烈。莫名的新闻舆论突然起来之后,几乎把凌家已经打入无法翻身的残地。
股票一路下跌直指破产。
凌亢咬死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亲生子,直至凌氏即将被收购破产结算,他才总算是被凌邱逼着对外宣扬她们姐弟没有血缘联系。
即宣布凌司如是亲生女。
以及凌夏浔从收养的户籍本里退出去,已经在法律上正式割裂养父子关系。
那天起,她从凌邱的老宅里自己搬出来,带着自己的几个荼到苏林别墅独住。
她开始越加蛮横得在游城里大展拳脚发展自己的事业野心,她就是要凌亢的那个位置名正言顺到自己手里,她不留余地给任何人,也不主动和凌亢再见面,她越发癫狂和霸道的杀手作风让她在游城的威望遥遥领先。
直到三十岁她从国外出差回来,属下偷偷和她禀告凌或白绑架陆相挽,替她向薄时漠宣战。
陆相挽是薄时漠的人。
她那时候已经知道。
薄时漠是北城的王。
她也早就知道。
不说别的,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所以她一路奔波就往那座废弃工厂去。
那里也就是她和陆相挽见的第一面。
接下来就是让薄时漠失忆替代陆相挽在他心里的位置的手术一系列等等破事。
凌司如仔细想来,她自从被凌亢推着起步,自己糊涂的走着。走着。走着。
这一个十字路口又一个十字路口,到了她今天这里,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早不是任何人的初衷。包括她自己。
那些她一路上本就失了控的东西。
那些意外被谁或者谁打翻突然爆炸似的暴露出来的东西。
她突然看见的,知道的,都太多了。
她突然想起,她有个问题想问凌亢很久很久了。
“那天你要我偷的薄时漠的信。”
“是白颂清的吧?”
凌亢想要的确实就是白颂清的遗书。
但凌司如误打误撞拿到的是自己亲妈的遗书。这在凌亢意料之外。
他起初试图让凌司如以为自己也是白颂清的孩子,这样就能为有朝一日迎白颂清的牌位名正言顺进门做铺路。
他不曾想自己的计划会败露,凌司如会什么都知道然后和他撕破脸皮。
他不说话。
但凌司如也算是全都了然。
她冷笑几声。
然后就是死寂的沉默。
她是在大笑自己蠢笨。
又似在笑自己怎么会这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