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是什么眼神?”
“觉得我很惨?”
“我的儿子可是薄时漠,首屈一指的北城首富,我才不可怜。”
宋慧琴很多年没被人用这么水腻的眼神看待过。她转过身背对陆相挽,鼻子里的酸涩直通到眼眶底下,惹得她眼眶酸涩。
她没理由哭。
但有什么比明明没理由哭还会掉眼泪的生理现象,更让人信服自己此时的脆弱。
宋慧琴只当薄时漠是工具和她人生的招牌。陆相挽自然会生气,出口给薄时漠抱不平。
“你这时候又记得他是你的儿子了?三十几年要你看顾,履行做母亲职责的时候,你又去哪了?”
她语气里是僭越的指责。
宋慧琴转过来看着她。
她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陆相挽指责她的时候,陆相挽并不知情她已经是这副哭相。但话要收回来也是千真万确的不可能了。
她不后悔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后知后觉自己对待长辈的态度确实不太合礼貌。这番话要是在南城,她该是要挨罚受几十戒尺的。
“哼~”
宋慧琴笑一声。
她倒不是在和陆相挽计较。
她更像是在自嘲。
“他只是薄堪借我肚子生下来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已。”
“顶多还可以算是我未婚先孕,被薄堪哄骗嫁给他的耻辱和铁证。”
“如果不是被薄堪打了促排卵针,还被他迷醉,我不会一夜情就有了薄时漠。被他甜言蜜语哄骗到这个地狱里。”
“他是我可耻的回忆。”
“他在我肚子里见证过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一段岁月。在他的眼睛里,我能看见,我自己所有被欺骗的不堪。”
她越说,脸色越是潮红,眼睛里越是凶光,言语口气上越是咄咄逼人。
宋慧琴频频瞪大眼睛,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下,可无人在意,两人都沉浸在她的痛诉里。
她边说边往前走,夸张疯狂的表情,属实是吓到陆相挽了,陆相挽看着她的举动,只顾得频频后退,最后被她一步步逼近倒退直至突然失去重心坐在荷塘的石壁上。
惹得陆相挽尖叫一声。
之后。
两人大眼瞪大眼。
陆相挽小心翼翼扭头看一眼身后的荷塘。两只手后撑在石壁上,十指都紧紧抓住石壁的边沿上,略微颤抖。
宋慧琴的这茬话茬,到这才算是结束。
她退后两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给予陆相挽足够的安全距离。
陆相挽还坐在石壁上。
她的心脏砰砰跳。
她想起来,但看着宋慧琴已经退后,心理防线还不算太崩塌,她选择稍微起来的身体再坐下。
保镖跑上来挡在陆相挽和宋慧琴之间,陆相挽一边从上至下顺顺自己的胸口,一边说自己没事,招呼着让保镖全都站回去。
而宋慧琴则全程都淡定得站在原处,瞧着陆相挽煞白的脸色慢慢回暖。她能有几分胆,宋慧琴现在算是亲自打量清楚了。
“凌司如有和你提起过白宥宥吗?”
“我听说,白宥宥是她亲妈。”
宋慧琴话里打趣。语气和刚才的发疯完全不同,她现在说得每一个字都透着轻飘飘的愉悦。
几分钟的时间。
极端的反差。
“嗯。”
陆相挽被宋慧琴地盯着做答,但又不知道宋慧琴问来想干什么,所以陆相挽只是用鼻音轻轻附和。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她妈妈的性子也刚烈得很。”
她从陆相挽头顶看出去。
瞧着对面的池塘边就笑出了声。
笑声凶猛。
但突然,笑容就止在嘴角。
她似乎看见了什么。
她安静得凝视了那么几秒直至真的看清楚之后,她视线慢慢往下,改为低头去瞧陆相挽,后者正乖巧的坐在石壁上,平视前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慧琴往后退几步,她说话抑扬顿挫之外,还特别咬重了个别字眼。
“我还从那个女人那里听说,她妹妹的遗言,是祝整个薄家男人爱而不得,靠近薄家的女人这辈子都会痛不欲生。”
“你最好也防备着点。”
话说完,她凝视着陆相挽的眼睛笑得凄凉诡异,陆相挽捉摸不透。
宋慧琴说完果断得,转身走远之后。
陆相挽心里还在琢磨她话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待她也起身想要转身原路返回,就和薄时漠的视线意外对上。
她好像有点明白。
宋慧琴话锋一转是因为什么。
两人肩并肩隔着几十厘米远,一同走出这别墅区,然而就在走到半道的时候。薄何初突然出现把他们拦下。
“大哥,我能不能请嫂子单独说两句话?”
薄时漠不动声色,不置可否。
陆相挽点头。
薄何初便请陆相挽一路往深处走。
保镖远远跟着。
最后薄何初把陆相挽带到半圆形门洞边,墙的那侧就站着薄盛来。
她还没问薄何初想问什么。
墙那边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
“不怕我报复你吗?”
她听出来是薄盛来的声音,所以顿时明白薄何初,只是一个中介的作用而已,她这是被引来见薄盛来的。
她看着薄何初的眼神里是斥责,已经无意再与薄盛来周旋,所以她想走。
但迈了两步之后又停顿,自觉来都来了,干脆就把话说开。
“我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而且,你真的觉得你母亲需要这样的虚名吗?”
陆相挽说话不急不躁。
她在给薄盛来分析。
“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样?”
薄盛来咬牙切齿的。
他还在气冲冲的。
他是明白道理,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这一出是故意在找陆相挽的麻烦。
“她这辈子是不是都没告诉过你,你是她的孩子。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薄盛来一愣。
但他很快想到了理由。
“这都是宋慧琴逼得。”
陆相挽试图想要告诉他真相。
“有朝一日,如果你知道了你母亲一直深爱的,其实从来不是薄堪,你会怎么样?”
“不可能。”
他拒绝的语气太激烈。
陆相挽便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
“那你不妨问问薄堪。”
“还有,我的那些秘密,以后不会再是秘密。如果你想倚仗这些秘密再做什么,我不会害怕和客气。”
“最后奉劝你一句。”
“别再用你母亲做头衔试图再做一些她不会在乎的事。”
陆相挽几次反复强调白颂清不要名分,语气笃定严肃,薄盛来越发觉得诡异,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变数在作痒。
“你有什么在瞒着我?”
他问的很严肃。
所以陆相挽尝试坦白。
“我说白颂清最爱的人,其实是凌亢,你信吗?”
“不可能!”
还是一样的强烈抗拒。
那陆相挽也不强人所难。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走出来。
再走到薄时漠的身边,随他一路出去。
陆相挽忙活这一圈,除了吊唁的时候见许懿和贺寂州过来鞠躬之外,其余的时间也没怎么看见她们的身影。
她不知道许懿后来是被沈青柠拉走的。
许懿看薄盛来正在为难陆相挽,心里着急正想要上前,刚巧就被沈青柠拉着。
“许懿姐,陪我走走吧。”
“小挽这里……”
许懿拂下她拉着她的手想要上前。
“许懿姐,你放心,这里有大哥在,嫂子不会有事的。”
沈青柠不是故意给陆相挽减少帮手,一个薄时漠应付这种场合确实比十个许懿加起来都要强。
许懿看陆相挽现在占了上风,左右犹豫加上沈青柠不断劝说之后,还是同意离开。
“那……,好。”
沈青柠拉着许懿走到偏僻的西南角。
一路走进锦鲤池前的廊亭里。
她松开许懿的手独自走下廊亭,伸手折了一枝柳条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