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除了这座台阶无路可走

陈也从厨房端出刚才倒好的水出来，看见许懿坐在地上，他大概也能猜到她是觉得自己身上脏。他没勉强也没啰嗦地劝，把水递给许懿之后，他也坐在地上。

许懿视线随着他从站着到坐下，从仰视到平视，她心里起涟漪，或者是因为激动，或者是因为别的。

他随她爱怎么样。

他只规矩要求自己怎么样。

比起贺寂州高高在上。

陈也很亲和友好。

许懿心里对陈也很感激。

他陪她席地而坐的动作，平视的视角，和温煦礼貌的笑容都让许懿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她接过水杯低头抿着水喝了一大半。逃跑让她周身疲惫，她先前神经紧张所以不觉得，放松之后肚子突然呱呱叫得厉害。

陈也什么也没说又起身给她煮了一碗蛋炒饭，把饭碗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之后，特意进屋去安抚小孩，给许懿一个人吃饭的空间。

她饿极了，所以狼吞虎咽得吃。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许懿刚刚好吃完，他从屋子里关门出来。

他又席地坐在许懿面前，静静坐着不说话不问就只是陪着她。

许懿很久没有在异性面前有一颗这么平和的心。她能感觉到陈也的友好，和她见过的其他男人身上不一样。

她慢慢也释放善意。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凌夏浔拿过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许懿都倒了一杯水。他看许懿一眼，眼里好像在震惊她会主动关心自己。

“一个月前。”

许懿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捧在手里暖手，他的房子里没有地暖和空调格外冷。

陈也看见她微微抽动身体，又起身烧水。烧水壶在茶几上摁了开关咕噜噜地鸣叫。

“不回深城吗？”

许懿一定不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举家搬出深城，她一家和乐的时候，他却是父母早逝，奶奶担不起深城的高消费，所以他们家不得不搬出深城。

一开始的那几年不适应农村的生活，确实过得很落魄。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许懿说，她不知情也没关系。她本来就没有让他活在她的世界里。

“我在深城也没亲人，回去做什么。”

许懿还以为是陈也举家都搬走了，她真的不知情，所以她没有刻意留意陈也话里的落寞。

水扑通扑通烧开了，陈也从茶几底下掏出来一只新的热水袋，灌满热水之后便递给她。许懿是真的冷，所以毫不犹豫就抱在怀里。

陈也同时也从茶几底下拿出来银白色箱子，箱子打开是各式药膏和纱布。

他沾了碘酒要给许懿手臂上药，许懿把手缩回去藏在自己身后。

“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对他有防范的心思也正常，她看他的眼神警戒紧张，唯独不是害羞那回事，陈也伸出去的手收回来，胳膊肘撑在茶几桌面上。

他看着许懿缩着手的样子，故意调节两人之间的气氛，散漫又温柔和煦的说话态度让许懿有了台阶。

“你手受伤了，我们好歹是同乡还是一起长大，帮你上药的情谊还是有的，我有分寸，不会占你便宜。”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懿只能把手伸出来，陈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温柔，从头到尾，都只有一支又一支棉签在触碰许懿的肌肤，他规矩从容的样子让许懿放下戒心，不方便他上药的地方，他给她留了碘酒和棉签。

两人在处理伤口的全程保持安静。

之后陈也收拾箱子里的瓶瓶罐罐，许懿怕尴尬了气氛，又开口搭话。

“陈奶奶呢？”

陈也背对着她，拿另一边电视机柜子底下的什么，许懿只能看见他弯着的背。

“你出国后不久，她就去世了。”

许懿明明记得陈奶奶身体还不错，怎么会这么突然，她待她极好。

“怎么，去世的？”

许懿开口想问怎么死的，和贺寂州待久了，她说话越发不过脑子，她觉得不尊重不合适不想问了，但又想知道，停顿了一会又换了词。

“没病没灾，就是年纪到了在夜里头悄无声息得就去世了，尸体还是后来的邻居唐阿姨发现的。”

许懿这回看出来陈也脸上的不自然。

她也觉得自己冒犯，所以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啊。”

陈也没觉得有什么。起码许懿对陈奶奶还有关心，这是好事。

“没事，都过去了。”

既然陈也在国内没有亲人和工作，她又想问陈也回来的理由。

“那你这次回来是？”

“霂霂心脏不好，在国外就听人说游城有位专家可以根治他的心脏病，所以以后我就打算带着孩子在游城定居。”

说起定居。

许懿又把眉眼低下去。

她本来还企图陈也带她出国，陈也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许懿是觉得自己居无定所，所以愁眉不展。

“你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先在我这里住下，这间公寓还有两间空房。”

他怕许懿又拒绝。

就又拿儿时的事做借口。

“我们好歹一起长大，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情分还是有的吧？”

许懿其实都不太记得他们儿时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个借口铺的台阶，许懿最后还是下来了。她实在是无路可走，除了这座台阶，不是吗？

“谢谢。”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陈也得到满意的答复起身。

“我去做晚饭，你先在这里坐一会。”

小孩在房间里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陈也一走开，他立马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到许懿怀里。

“妈妈。”

他叫得很大声，动静传到了陈也耳朵里。他从厨房探头出来，他搂着许懿的脖子站在她怀里。

“霂霂过来。”

孩子死死搂紧许懿的脖子不愿意过去。许懿也扒拉不开，只能朝陈也挥手示意没关系，孩子看着陈也走进厨房，搂着许懿的手才敢松劲。

许懿架着他胳肢窝，轻轻把人往后推开点，用手捧着孩子软乎乎的脸。这么可爱的孩子，有心脏病，她对他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说话的语气努力温柔甜美。

“你好，我叫许懿，我不是你妈妈。”

孩子看着她目不转睛，眼里的泪水圆滚滚的快掉下来，她也不知道孩子这是怎么了，伸手轻轻给孩子擦眼泪，又特意和他扯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几岁了？”

“三岁。”

他一心一意的心思都在她是他妈妈上，许懿特意扯开，他又很认真得扯回来。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妈妈’两字是属于生他养他的那个人，许懿不是，所以尽管孩子哭得可怜，她也狠心拒绝了。

“不可以哦。霂霂以后会有很疼你很疼你的新妈妈的。”

孩子的哭腔很重。

他从呜咽到忍不住号啕大哭。

“可是我不想要别的妈妈。”

“你不要霂霂，霂霂就没有妈妈了。”

他哭的许懿心慌。

可是她把他惹哭的，她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能又把人抱在怀里给他轻轻拍背哄哄他。

“不哭不哭。”

“你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妈妈的。”

“好吗？”

“我们不哭了。”

孩子毕竟年纪还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只是他睡梦中还搂着许懿的手臂不放，她把孩子放在沙发上，挣脱之后，给孩子盖好毯子就坐在一旁的地上陪着。

“霂霂睡了吗？”

饭菜煮好了。

陈也端着最后一碗热汤出来。

“睡了。”

这孩子很合许懿眼缘。

她伸手去摸摸孩子的脸蛋。

“陈也，霂霂为什么一直喊我妈妈？”

陈也手里拿筷子的手一僵。

他转身的时候，许懿刚好已经走到了餐桌边，两人险些撞上。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都匆忙往后退一步。

“他没见过自己妈妈的样子。我这几年身边也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可能误会了。”

许懿环顾周围，没有一张照片。

桌子和柜子上空落落的，除了茶盘和茶壶，和一些琐碎的东西，空落落的什么也没。

“家里没有他妈妈的照片吗？”

许懿坐在陈也对面。她现在能直视陈也的眼睛，心里什么也不防范，她满脑子都是疑惑。

“没有。”

“快吃吧。”

“别凉了。”

许懿也不好意思总是问他的隐私，他既然故意扯开话题，许懿自然也懂得闭嘴。

晚饭之后，许懿提出洗碗被陈也以她手腕有伤拒绝了。

许懿坐在窗边百无聊赖。

陈也从她身后走过来递给她一部手机。

“这是我的旧手机，你可以在这上面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买点洗漱用品和衣服，让速送送上门，手机里的支付软件我已经设定了免密码支付。”

“还有，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就住走道最后这间吧，我和霂霂住对面这间。”

许懿全身脏的脏，破的破，她确实是没办法不买点东西捯饬干净自己。

她接过手机和陈也给她写的住址纸条。

她试着解锁，手机没有锁屏密码。

“谢谢啊。”

“记得上药，早点睡。”

“好。”

陈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懿在手机上买完东西，犹豫之后还是删除了购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