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漠走过凌夏浔身边,被凌夏浔伸手拦住。
“没想到薄总这么有兴致,小小的宴会,薄总也会亲自出席。”
凌夏浔故意给别墅外头的探子放出消息陆相挽会出席这场宴会,他笃定薄时漠一定会来,当下这么说也只不过是嘲讽薄时漠任他摆布。薄时漠无话可说。他何曾不知道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就那么站着,任凭凌夏浔把他拦着,面无表情,视线只跟着跑远快不见的那一抹女人的身影。凌夏浔此刻真恨不得自己的嘲讽就是一把刀径直杀死他,看薄时漠这么面无表情不痛不痒没反应的样子,凌夏浔心里早就怒火滔天。
“改天说不定你还能喝上我和她的喜酒。”
凌夏浔自顾自笑得得意。
薄时漠终于肯扭过头看他一眼,凌夏浔无比清晰看见他眼里一秒钟失控的怒火。他垂眸看见薄时漠身体两侧握紧的拳头,此刻凌夏浔心里是无比快活,薄时漠就这么被他气死也不错啊。
“哈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
薄时漠重又看向陆相挽跑远的方向,此刻已经不见陆相挽人影。
他走到凌夏浔身边。
凌夏浔的眼神挑衅。
“被心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薄时漠看着凌夏浔的眼睛里的眼神顿时暗下里来,他用力撞开凌夏浔的肩膀往外走,他脚下的步子又稳快,跟碾着石头似的,杀气腾腾。凌夏浔转身看着他,他此刻更笃定自己会让薄时漠死在陆相挽手上,不论用什么手段。
他的眼神阴了阴。
嘴角微微咧起弧度。
此刻贺寂州已经绕小路出现在陆相挽面前,他突兀伸手拦住她,陆相挽丝毫不知道贺寂州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来不及想,下意识转身要往后走。
贺寂州没追。
他倚着路边的路灯,双手交叉环胸抱着就那么看着陆相挽的背影,然后哼笑出声,在他看来陆相挽此刻真的很像抱头鼠窜的小鼠,看着就让人讨厌,还是这么懦弱没用不讨人喜欢。贺寂州还真是从来都没看得上她。
他几百次好奇薄时漠到底喜欢陆相挽什么。
“陆相挽,这么就没意思了吧。”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慢吞吞的递过来。
陆相挽突然止步。
她才反应过来,薄时漠又不在。她为什么见着贺寂州都要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而且慌慌张张得更容易让人看出来端倪。她立马低头看一眼自己腹部的裙子,看起来裙子还挺宽松的,五个月的孕相应该看不出来。她有信心应付贺寂州。
她转过来正对贺寂州站着,一步不动站在原地摆出得体标准的国际性微笑。
“贺总有什么事吗?”
贺寂州哼笑。
“老朋友见面一定要有事才能打招呼吗?”
贺寂州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陆相挽心里特别清楚,他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彼此之间也没有需要维护的利益,所以这种客套话,陆相挽觉得没必要说,她也会嫌恶心。
“我们还不算朋友。”
陆相挽严词拒绝。
贺寂州眉眼星星,他在笑。
“陆总这话说早了,人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他边说边阴阳怪气地盯着陆相挽的眼睛。
陆相挽知道,他内涵的是她现在投靠凌夏浔不是长久之计。他在劝她做事留点余地。
可是陆相挽现在还有余地吗?薄时漠到现在一点都没变,难道真的要她期待有一天薄时漠杀死她,连带她腹中这个薄时漠还不知道的孩子吗?贺寂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她不行。
陆相挽的眼神里慢慢浮起一层绿水,那是树丛在她眼眸里的倒影。她的情绪慢慢变得激动,她又压下去,她的肩膀耸起又慢慢塌下去,她要和贺寂州说什么大道理,他这种自私又没法设身处地的人什么也不会懂。
“好啊。”
“那我也祝你和薄时漠早晚会有分崩离析的那一天。他的子弹也会打穿你的胸口。”
陆相挽在笑,她笑得两眼弯弯春意盎然,甜媚横生。可是她的眼里是冰凉的枝条,四处横亘交叉伴着那些突然出现在她眼里的红血丝,花花绿绿结着透明的眼泪做的膜。
枪。
还是被枪杀死的人。
她现在肚子里有孩子她更不得不选前者。
她现在的处境,贺寂州除了嘲讽打击根本就不会懂。她现在也不稀罕任何人可以懂,谁也不是她的依靠,能保护她的凌司如已经死了,她只能依靠自己在强大的敌人之间拼命周旋。
贺寂州的眼神却僵住。
他想不到陆相挽这样的傻白甜有朝一日也会在她眼里看见纯黑色的地狱。他曾经无数次在许懿要自杀的时候,见过这种自甘堕落的眼神。那是一种藤蔓拽着腰倒挂坠落进地狱阎罗的感觉,是脑袋着地,一招毙命的毫不求生。
贺寂州听说过,在明月庄楼顶薄时漠把子弹打进陆相挽颈部动脉的事。他尽管惊讶,但也不能够站在陆相挽的立场思考这件事的起终。
他认识薄时漠在先,也认识了很多年。在他的认知里,薄时漠从来都是血腥味的。
嗜血的恶魔可以见到白天的日光,但绝绝不可能收起红色的尖牙。
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重重叹了口气。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贺寂州说得好轻描淡写。
陆相挽真是忍不住嘲讽,她的话没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那未来呢。”
“你替我去死吗?”
贺寂州愣住。
陆相挽从前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她白净大方的脸五官总是恬淡地舒展开,而不是这么皱着眉头,恶狠狠地说话。
陆相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现在很累。她也不想和贺寂州再过多纠缠,反正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懂。她像个刺猬似的立起来的刺和她的肩膀一起慢慢松弛下来。
“没话说。我就走了。”
陆相挽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她正打算转身就要离开。
贺寂州出声打断了她。
“你和凌夏浔现在什么关系?”
陆相挽立刻皱眉。
好龌龊的揣测。
他揣着答案怀疑她。
陆相挽看着贺寂州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她现在已经离婚了,婚丧嫁娶关薄时漠什么事,和他贺寂州更没有关系,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质问她。陆相挽似乎是被刺激到了。
所以她就是不想好好说话。
“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的笑得的大大方方。
想的哪样?
贺寂州皱眉看着她。
陆相挽得意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撒谎。
贺寂州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猜测,他笃定陆相挽和凌夏浔已经狼狈为奸,如果不是这种关系,凌夏浔到底为什么还没能杀死她,或者殴打她威胁薄时漠,他又想不到。
他作为上位者,习惯俯视鄙视底下求生攀爬的蚂蚁之众。他的脑袋里想到的女人能攀附得到庇护的理由无非几个。
女人以色侍人。
他爱她,男人心甘情愿。
他看向陆相挽眼睛的眼神开始明目张胆变得恶心嫌恶,毫不掩饰。
陆相挽把他的眼神看得明明白白的。但她丝毫不解释。
此刻她悟了。
她懂为什么凌夏浔会说她早晚会知道名声毫无用处,然后毫不犹豫把名声弃之如敝。现在这一天突然到来了。
她无形之中浑身突然被压得重。
她亲口放弃她保护二十几年的脸面荣光,让它灰飞烟灭,她越发没有后路可以走。
但她不能解释。
最好贺寂州也告诉薄时漠她已经是凌夏浔的人,从此以后和他毫无关系,他能因此远离她,再也别靠近她。
让她再多安宁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