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苦双手捧着小木盒,连根头发都没少地走到溪真仙君的面前时,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起来。
昏迷在寸行道上的白鹿,还没劳动溪真出手,就被今日异常活跃的仙灵们,一个掌风,丢了出来。
一直跟白鹿形影不离的云阳,并没有出手接住她,事实上,从阿苦和仙灵们灵气聚成的灵剑对峙时,云阳的眼睛里就已经没有匍匐在地上的白鹿了。
反倒是一直焦心等候的熊琳和东娥西娇两姐妹,从白鹿被抛出来,被溪真用仙术接住安置在地上后,便一直守在她的身旁,不曾离去。
这些,都被在场等候的溪真,一一看在眼里。
阿苦将手中珍贵的金丝楠木盒交给溪真,说道:“溪真师兄,幸不辱命。”
溪真接过木盒,说道:“你做的很好,阿苦,师兄为你感到骄傲!”
阿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运气好,瞎猫刚好逮到了死老鼠。”
“臭丫头,你说谁是死老鼠!”
四周明亮的灯突然摇曳起来,阿苦紧张地看了下,才发现环绕在耳边的爽朗声音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既然只有自己能听见,阿苦也就懒得理他了。
“哎!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灯火的突然变化,也让在场的弟子们吓了一大跳。
即使没有进寸行道,但站在道外的弟子们仍是将仙灵灵气所聚成的风暴和巨浪看得一清二楚,光是仙碑们所释放的强烈杀气都让在场的人气血倒流,浑身僵硬。
那种压倒性的强大,就如同大象对蝼蚁,轻轻一脚,便会粉身碎骨。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疏离排斥阿苦的这群人的眼睛里,现在看着阿苦的眼光都多了一层畏惧。
溪真看了一下天色,说道:“胜负已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扰了众前辈们休息。”
这句话不仅解救了在场弟子,更解救了被仙灵们不断骚扰的阿苦。
她欲拉着南珍离去,转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南珍,突然没了踪影。
“咦……”
溪真低头,说道:“怎么了?”
阿苦在人群中逡巡,答道:“南珍不见了。”
溪真四处看了看,正往山下不停移动的青色大军中,确实没有湛蓝的苗条身影。
他略一寻思,问道:“她会不会是先回药堂了?”
阿苦觉得不大可能:“也不至于等不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啊。”
找不到人,阿苦只能随着溪真下了山。
当然,走之前她很认真地给还在吵吵闹闹的仙灵们行了个大礼,并且保证过几天就带着好酒好肉来孝敬他们。
仙灵们很满意,安安静静地滚回墓碑里睡觉了。
四周的白色灯火开始渐渐变暗,寸行道上的亮光也随之减弱,黄莺们慢慢闭上眼睛,四周只留下偶尔的蛙鸣虫吟,聚灵峰顶的灵山圣墓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从峰顶下山的山道上,阿苦一手拉着裙摆,一手扶着石栏,慢慢慢慢地一阶阶跨了下来。
山道难行,夜路难看清,人数一多,下山的速度就变得极为缓慢起来。再加上今夜有星无月,如果不是身边溪真手上提着明黄色的灯笼,阿苦恐怕早就脚下一个踩空,失足滚落山道,摔死了。
前面的队伍又停了下来,阿苦眼角瞄到溪真手上小心抱着的木盒,想起寸行道上仙灵的问话,遂问道:“师兄,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是什么?”
溪真拍了拍珍贵的金丝楠木盒,说道:“宝贝。”
阿苦继续问道:“什么样的宝贝?”
溪真笑了一笑,回道:“清源仙山最贵重的宝贝。”
阿苦眨了眨眼睛,没有继续问下去。
前面的队伍又开始往下移动,阿苦跟着队伍一步步塌下台阶。
溪真依旧走在她的身侧,问道:“怎么不继续往下问了?”
阿苦皱了皱鼻子,说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既然是清源最贵重的宝贝,我还是当不知道就好!”
溪真哭笑不得,问道:“你这是哪学的歪理,还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阿苦认真答道:“书啊!”
溪真:“什么书?”
阿苦:“表哥借给我的书。”
溪真继续问:“书名叫什么?”
阿苦继续回答:“有很多,……”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两人,不知不觉就跟前面的大队伍拉开了些距离。
他们的后面还有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西山和水清两位仙君为了弟子们的安全,早就走到前头去了,所以,一直沉浸在对话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危险。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等溪真和阿苦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从暗处伸过来一双手,轻轻一推,半转过身的阿苦就这么被推飞出去,惊恐地在半空挣扎着身体,体会着失重带来的恐惧。
溪真抛开了手中的木盒和灯笼,想施仙法救下阿苦,却被人从背后用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绳子捆住双手,捂住嘴,惊惧地看着阿苦掉落地越来越快,离地面越来越近。
按阿苦的姿势,头是会先着地的,按她现在掉落的速度,即使她换了仙骨,脑袋也会砸成稀巴烂。
她……会死吧!
失重中的阿苦看着睁大眼不断挣扎吼叫的溪真,眼里有泪涌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溪真身旁凶手熟悉的脸,也没有试着大声尖叫引起前面人的注意,她只是一遍遍回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然后闭着眼睛默念道:“阿娘……阿爹……”
前面的弟子还在不断向下移动,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异样。
暗黑的天空有星无月,只偶尔有颗明亮的流星划过。
而在阿苦的头即将砸到石阶锐利的边缘时,一颗比流星还快的亮光由天空中落了下来。
“捡到清源小弟子一枚。”年轻慵懒的声音在阿苦耳边响起,透着一股漫不经心,仿佛天塌下来,声音的主人也不会心惊。
“天喜。”阿苦听到声音的主人呼唤道。
“啊!!!”黑暗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长长的尖叫声。
一个身穿清源弟子道袍,头上扎着两个圆髻的圆润少年,泪眼婆娑,大叫着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了捂着溪真嘴巴的清源弟子上。
“吧唧”一响,清脆响亮的骨头碎裂声。
“弟子在。”名唤天喜的弟子抽噎道。
前面的弟子们终于发现后面出事了,西山水清驾云而至,一个解开溪真身上的禁止,一个将四处逃逸的行凶者们一个不漏地抓了回来。
“你懈怠了,溪真,居然让人从背后着了道。”慵懒的声音话语轻松,但字里行间还是带着些责备。
恢复了自由的溪真,惭愧说道:“弟子有错,请师叔责罚。”
慵懒的声音笑了出来,说道:“我又不是思过峰那个偏执狂,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来罚你。”
溪真低头,不敢答是。
确认自己真的活下来的阿苦,慢慢地睁开依旧被泪水覆盖的眼睛。
一个模样看起来比溪真还年轻的青年男子正抱着她,两脚交叉,坐着悬浮于半空之中。
“极风真君。”阿苦听到回身上山的弟子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