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邃的地穴里,一个男人半昏半醒的跪在中央。
他双膝分开,两只手高高吊在半空中,整个面孔的神情又痛苦又隐忍,细细的锁链将他皮肤勒得发紫,穿过他的枇杷骨和大/腿,每动弹一下,就好像被冷刀子刮骨一样疼痛难忍。而他身体原本就受伤颇重,此刻再经过这样的折磨,全身上下几乎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肉。
耳边水声不断响起,有水珠一滴滴的落下,整整一天,男人就一直保持跪地的动作被束缚在此处,开始他还可以勉励自己忍耐,静下心默数他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变得焦躁易怒起来——燥热的地穴犹如烈火焚烧,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好像待在熔炉一般,这不是寻常人可以经受的痛苦。
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唯独脸上有一点清凉,男人干渴的不行,但无奈自己不得动弹,只能任凭水滴落在脸颊上,地面上,身体上,却永远不能落在口中。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慢吞吞的走进来。
“紫钺魔尊。”来人轻轻的笑道,声音带了点慵懒散漫。“怎么?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
紫钺睁开眼睛,强压下脸上痛苦的神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班人面前示弱的,他咬牙切齿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凶狠的向前吐了个唾沫,“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开口?呸!做梦去吧!就你们这种小手段,我紫钺还不放在眼里!”
自从紫钺醒来,得知自己内丹被映月挖走以后,他就突然发现自己彻底受于人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居然找了这样一个炼狱囚禁他,对他每日不是百般折磨,就是严刑逼供,想从他口中得知魔界的具体入口。
现在他这幅尊容如果被容小少爷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紫钺哪里还有最初见面那副干净整洁的模样,现在的他狼狈的很,比起街头衣裳褴褛的乞丐也差不多了。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身穿一身白衣,这幅装扮和黑黝黝的地穴显然是格格不入。见到紫钺狰狞的脸色他也不惧怕,反而又是一声轻笑,“你不肯说,无非是觉得我们不能拿你怎么样,顶多直接杀了你,你一了百了。而你若说了实情,却是有人会来将你千刀万剐,你更惧怕这样,对不对?”
紫钺低头不语。
对方脸上笑意加深,“魔尊啊魔尊,你怎么知道我就能让你一了百了呢?你怕有人对你报复,怎么不怕我的手段呢?”
紫钺脸色瞬间变白。
来人却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眉眼之间惬意的很。他推来一辆小车子,上头放满了黑漆漆血淋淋的刑具,烙铁,钩子,细针……等等,玲琅满目,应有尽有。白衣男子嘴角弯了弯:“我们开始吧。”
……
茶室里,容百胜抬起手品了品手中的香茗。
容奉在一边侍奉左右,一边心里暗暗心焦,那位妖族的明德凤君早已在大堂里等候多时,然而自己父亲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室内,并没有出去会客的意思,也不知道容百胜这种把人晾在一边不管的做法会不会惹得凤君心怀不满,万一对方因此觉得受到怠慢,负气离去,就显得容家太没有礼数了。
但他却不敢催促容百胜,容百胜做什么自然有他的打算,容奉不敢过多猜测他心里的想法。容百胜之所以能把姬合晾在一边,正是因为他是容家的家主,说一不二,有这个资本,容奉虽然着急,却也别无他法,只能能静候一旁,等容百胜什么时候心情好再去见人。
至始至终,容奉都不敢对容百胜开口说什么规劝的话。
实际上,容奉对这个父亲的感觉也十分复杂,敬畏远多于其他,容百胜是分神期后期的修士,也是一手将容家带入辉煌的男人,就像容家的指导者一样,在整个家族里权威极高。虽然现在他已经逐渐放权给家里的小辈,但他的决定仍然没人敢违背,而容奉只是区区金丹期修为,实力还不上他的儿子容星辰,站在容百胜的面前自然不敢造次,甚至还因为修为上的差距而倍感压力。
而且,容奉一直觉得比起自己,容百胜更喜欢他天资卓越的三弟一点,他只不过因为年岁居长,才被其他人尊称一句先生,其实在老爷子眼里什么也不是。
出于这种心理,容奉十分热衷于权势,极力想在容百胜看不见的角落里独揽大权,而他又擅长揣摩人心,处事圆滑,和修真界各门派的领头人都能说得上话,可以说是容家极为左右逢源的一个人物。
容百胜坐在内厅里足足喝了两杯茶,才放下杯子,慢悠悠的开口,“那小鸡还在大堂等着么?”
容奉脸上又是一抽,不去见人家就算了,还给直接管对方叫小鸡,当真狂妄至极,这么随心所欲的态度,也只有容百胜这种修真界老祖能做得出来。当然,他不知道容星辰在背后也这么称呼姬合,否则肯定会被不肖子气得胆战心惊。祖孙两个的性格其实有点一脉相承,都是极为轻狂又不爱遵循礼法之人,因而管妖族的皇子叫小鸡一点压力都没有。
容奉连忙回答,“凤君自然还没离开,他已经等了许久,父亲是否打算见他一面?”
容百胜轻轻笑了下,“哦?他倒是挺耐心的,我还以为他早知我不想见他,会自行离去呢。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就没有半点不耐烦?”
容奉说,“凤君神情并无不悦,想必是宽心气和之人。”
容百胜哈哈大笑,“宽心气和?我倒听说这只小鸡脾气冷硬得像块臭石头,这些年南征北战,是姬长生手下最锋利的尖刀呢。”
容奉脸上留下一滴冷汗。
容百胜并没看他,他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也罢,既然明德凤君这样耐心,可见是非要见我不可,若我不答应,就是我的不是了……何况他到底是救了澜澜,还把他平安无事的送回家,那么我就去见见他吧。”
说着,这才施施然站起来,往大堂走去了。
而这一边,姬合端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随意的放在膝盖前。
他面色平和,没有半点被怠慢后的不满,相反十分有闲情逸致,拿了桌上的棋盘和花都对垒起来。
花都和他杀了几局,各有胜负,再看姬合毫无波澜的脸色,忍不住心里暗道,少主的脾气还真不错,等了这么久,主人家除了来添了几次茶水,就没看见其他人过来,而他居然也没有一点生气,可见是诚心诚意来找这些道修谈合作。
不过姬合虽然诚心实意,容百胜的态度却不甚明了,甚至还有些刁难轻忽的意味,看来今天想要和对方相谈是很难了,人家这明显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嘛!
他不免有点担忧,其实姬合此举也不是毫无风险,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回妖界,必然惹得妖王姬长生暴怒,对姬合以后立足自然也是有益无害——如果这次与道修合作一事不能达成,那么他们的一切苦心都白费了。
所以千万不要吃力不讨好啊。
正想着,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姬合放下棋子,抬头看向门外。
脚步由远及近,还未至大堂,一股分神期大能的灵压就迅速传来,容百胜是分神后期修为,他带来的压力让花都有些难以适从,他手指忍不住颤抖一下,棋子哗啦一声落在棋盘上,打破了棋盘上原本两人的僵局。
姬合笑了笑,“看来是我要赢了,花都。”说着,就把最后一枚白子落在棋盘单官的位置上。
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算一下棋盘上各子的数目,这一算,发现白子数目比黑子略多几个,果然是姬合赢。
花都:“……”老大你不要这么适应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
但看见姬合这么平静,花都便也随之放松下来,只是到底他和容百胜两人在境界上有差距,花都的身体还是十分紧绷,内衫一点点的湿透了。
同样是分神期初期,姬合却不像花都那么紧张,他在容百胜修为的压制下坦然自若,站起身,十分淡定的拱了下手,“晚辈见过仙师。”
容百胜这时已经进入堂内,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主座坐下,看见姬合微微一笑,“凤君久等了,老朽方才有要事在身,故而来迟了片刻,还请凤君不要见怪。”
姬合说,“晚辈贸然来访,原本就有些唐突,仙师能屈尊枉驾与我一见,明德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得陇望蜀。”
这么一番相互试探,两人都把彼此情况尽收眼底,容百胜鹤发童颜,风姿超然,咋一看颇像个慈祥的老者,但实际仔细一看,他浑身萦绕着厚实的灵力,犹如一层坚硬铠甲,将人紧紧包裹其中,对方不愧是人修中的大能,周身灵气浓郁远非常人所比,代表当前人修的最高水准。
而姬合也让容百胜暗自有些吃惊。他想不到姬合年纪轻轻就已经取得分神修为,并在他刻意显露的灵压下毫不露怯,行动自如,单是这份坚韧的心性就值得为人称道。
容百胜一向以自己孙儿容星辰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