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离开之后,内室只剩下皇甫景彦和慕倾城两人。冬雪几人见到情况,也都兀自退去。
夜幕已经袭来,雪梨宫外的天空被黑暗笼罩。因着乌云压过点点繁星,使得这暗夜更是让人畏惧几分。
殿内的烛火,偶尔摇曳,皎洁的烛光扫在两人的侧脸。一时的无话,让整个内室的气氛更加的尴尬。
“城儿,你的身体不好,为何不告诉朕?”
皇甫景彦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不是在怨她,而是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自己是有责任照顾好她的。更何况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不碍事的,陛下不用自责,都是小毛病。”
慕倾城倚着靠枕,看着皇甫景彦有些自责的眼神,微微一笑,让她放下心来。
“这样昏睡一天,还是小毛病吗?”
紧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心里更是难受,为何这都夏天了,她的手就是捂不热。晚上睡觉,身子也是如此。若不是听到呼吸声,自己真的害怕她就此离开自己。
“陛下习惯就好了,国事最近有些多。听说安城王和平南王和好如初了,准备造反?”
即使天天闷在宫里,慕倾城还是能够知晓宫外的事情。她从来不会疏忽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取得有用价值信息的机会。
“嗯,估计宜信王暗示他们的。他们毕竟手里握着几十万精兵,李敖去说服他们,本身就对我们不利。不过这样出手也许会更好。”
皇甫景彦这几日因着朝廷总有人举报两大王爷举兵造反,弄得整个朝堂的气氛异常的严峻。尤其宜信王更是张狂,竟然想让自己亲征。
“陛下想亲征吗?”
慕倾城用手拽了一下锦被,让自己的身子得到更多的温暖。宜信王一直闹着让陛下亲征,这事她知道。可是陛下的态度,她不知道如何。宜信王想要通过这件事除掉陛下,只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陛下亲征若是出了事,他宜信王的责任最大,是不是他还有下一步棋子?
“城儿想让朕去?”
宜信王的阴谋,皇甫景彦也能猜到一下,即使如此,这亲征之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自己亲征朝堂必有人代理执政,这里除了宜信王,不会有第二人选。
“陛下觉得对付他们需要你亲自动手吗?他们不是还没有反吗?这出自旁人之口的话,没有证据,要如何亲征。就算有证据,朝堂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能对付他们的?”
慕倾城轻声细语,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微弯的嘴角,面如白纸的脸庞,看起来虚弱异常,可思维敏捷,思路清晰。
“朝堂除了肖武王,没有别人。那些将军很多都是宜信王的人,李敖的用兵之术很是厉害。若是派他也是可以,可他昨日说自己受了重伤,申请在家养病。”
想起昨日在朝堂之事,就特别气愤。那分明是想逃脱责任。
“这样不好吗?若是陛下的人去,打败两大王爷,就可以得到几十万的精兵,这样的结局不好吗?”
“可是朕在朝堂没有那样厉害的人啊?”
皇甫景彦一脸苦涩,要是自己有人,还怕宜信王吗?这么多年自己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扩展自己是势力,可那些人有能力没有兵权啊。如何打仗,更何况都是新人,连战场都没去过。
“臣妾记得去年的武状元是贺子正,他可是文武双全。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人才。他的妻子也是过世的林然将军的女儿。我在外,常听人言,林家有女似男儿,文武双全,如在世诸葛。你可以派他去,依着他的性子,多半会带着她的妻子林书帷去。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城儿,你……”
皇甫景彦目瞪口呆的看着慕倾城,她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居然如此厉害。知道的事情比自己还多,而且智慧如此超绝。
贺子正,自己都快把他忘了。中了状元,他申请在青州做个小小的知县,当时自己问他为何如此,他说若是当好一县之令并非易事。天下当以百姓为重,为百姓牟福,才是他应考的目的。
一个不畏权贵有着赤字之心的人,自己居然把他忘了,想起来更是惭愧。
“城儿,你真是朕的福星。这个你也能想到,不过让他出山不容易。当初他把自己放在青州老家,多次提拔他都拒之,这次也不容易。”
贺子正的性子耿直,又特别的拗。他参加科举考试多半是为了他妻子,这次让他领兵打仗更是难啊。
“这有何难,陛下下一道圣旨说,让他进宫即可。顺便让他带着他妻子来。倒时臣妾自会办法让他亲自带兵出征。”
“城儿有何妙计?”
瞧着这个憔悴的女人,皇甫景彦有一丝心疼。原本不想让她劳心劳肺,可是现在局势紧张,若是发生战事,这遭殃的只有百姓,心里不忍啊。
“他来了,陛下就知道了。他只是想要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可能是很多有志之人的高傲吧?”
慕倾城在调查贺子正的时候,也为他的志气折服。可能两个人的志趣一样,都喜欢游山玩水,偶尔路见不平管管闲事,所以能更好的理解他。
“小姐,该喝药了。”
冬雪端着药进来,她虽不想打扰,只是这药是万万不能断的。
“朕来吧。”
皇甫景彦接过药碗,望着黑乎乎的汤药,心里满是苦楚。这药才停了多久,又开始喝上了。
忽又想起那个谣传,心里更是难受。
冬雪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小姐喝完药都是要吃蜜饯的这个陛下不知道吧?依着小姐的性子,也不会亲自和陛下要,那样只会让她觉得尴尬,其实小姐也有傲娇的一面。
“冬雪,你把蜜饯拿过来,城儿喝了药,一会吃个那个就不苦了。”
看着药,皇甫景彦也觉得奇苦无比。看了眼冬雪让她拿些蜜饯,这样也许这个人就不觉得苦了。
“诺。”
冬雪眉眼带笑的应声下去。
皇甫景彦倒是好奇,自己只不过让她拿蜜饯,为何她能开心成那样?
慕倾城暗笑不语,她就知道冬雪会帮自己的。
“城儿,过来喝药吧。”
皇甫景彦端过药,正打算一勺一勺的喂。虽是好意,可慕倾城怎能忍受这样的苦。喝药对她来说本就是折磨,还要一勺一勺的喝,那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陛下,你把药给臣妾吧。”
慕倾城笑着伸手上前准备去端药,皇甫景彦殷勤的很,没有把药给她。
“城儿,朕来喂你吧。”
慕倾城瞪了一会,心里更是苦了一把,这又不是粥,能这样喂吗?
“陛下,你还是让臣妾自己来吧。”
慕倾城也不管皇甫景彦给不给,上前伸手直接夺过药碗。她觉得若是让皇甫景彦一勺一勺的喂,自己先去见了阎王。
药碗就这样被人硬生生的夺走,皇甫景彦有些惊讶,湛蓝色的眸子有些疑惑的望着慕倾城。她不知道为何这个人不让自己喂药,看她刚刚的手劲,应该用了不小的力气。
慕倾城瞧见冬雪来了,端起药碗,一饮而下。冬雪眼疾手快,在她喝下去的一刹那,立刻把蜜饯放进了她的嘴里。
慕倾城伸了一下脖子,把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想全部咽进肚子里。
看到慕倾城那个样子,皇甫景彦似乎明白什么?微微一笑,忽然之觉得这个有些坏坏的人,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冬雪又倒了杯水让慕倾城喝了下去,紧接着就拿着药碗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皇甫景彦只觉得这主仆两个的合作是特别的默契。更为冬雪的细心感到赞叹。
“冬雪一直跟着城儿吗?看她对你非常了解。”
“不是啊,她跟着臣妾也就两年吧。以前她是在万花谷学医,因着臣妾来帝都,慕容才把她派来的。”
说起冬雪,慕倾城忽又想起慕容含影,心里又是一痛。那个人的好,这辈子真的没有办法回报。即使给她一个爱她的理由都是如此的难。
“是吗?慕容含影还真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啊。”
皇甫景彦想到慕容含影,心里五味杂谈。她知道若是有一天慕倾城爱她,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只是为了喜欢她,而是为了慕容含影,蓦然间觉得有些凄凉。自己的爱情,对于这个女人而言,只是一种目的吧?
“也许吧。世间的事,有谁又能猜的透,活着想要简单都是奢侈。”
声音带着些许的悲凉,更多是对世间所有的境遇的一种释然。而皇甫景彦不喜欢这样子的慕倾城,在她眼里,慕倾城应该是个为了自己想要的拼命争取的人。可是与她相处的那些日子以来,她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会爱自己,也不知道爱自己,更多的是她对生活的期待真的少的可怜。
“城儿,后悔吗?跟朕回来。”
慕倾城斜眼看了皇甫景彦一眼,不解其意。
“陛下这是何意?”
“离开那个人,你真的不后悔吗?”
慕倾城温柔一笑,完全一副淡然的模样。
“为何后悔,人生不是用来后悔的。臣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选择的时候,臣妾从来不会考虑回头。陛下难道在后悔?”
后悔?在决定把她彻底的推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失去她了,也没有去爱她的资格。现在说着后悔,可最后自己还是要走这条路,这就是自己的命。
慕倾城第一次这样认命,以前她只会顺其自然,有时候也会和病魔抗争,可这次却放弃争取,而是选择认命。
“不会啊,若是这是你来到朕身边唯一的理由,朕为何还要后悔。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就自足了。这辈子就这样活过一次,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皇甫景彦紧握着慕倾城枯瘦的双手,嘴角微微一笑,脸上已不再是冰冷的模样,而是充满爱意的温柔。
“陛下,谢谢你。”
慕倾城眼角被朦胧的湿意笼罩,倾身向前搂住皇甫景彦的脖颈,心里的情绪复杂却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