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宛清洋在夜风中凌乱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唤。
他听出那是小圆子在叫他,回身走了几步,见到黑暗中树荫下,小小的小圆子举着个微小的灯笼站那儿。
“小圆子,这么晚为何还不寐,站这后花园做甚?”
清洋走到小圆子跟前低头看着瘦瘦弱弱的流圆子。
“少爷,你跟我来,清泽小姐有事找你,请跟我来。”
宛清洋跟着流圆子来到妹妹的院子。
一走进清泽的闺院,就看到散着头发光着脚的清泽小姐蹦蹦跳跳到院门口来迎接:
“哥,哥!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清洋看到妹妹打着赤脚就心痛坏了,他怕妹妹的这三寸小金莲踩在青石地上咯疼脚底,赶紧就半蹲下:
“来来来,哥背你进去,你可别再踩这地上了。”
清泽嘻嘻哈哈跳上哥哥的背,就像小时候那样,只要哥哥在,她就有撒不完的娇。
“哥,快背我进去,驾!”说罢她还像骑马那样直起上半身右臂向身后划出一个半弧形:“驾!吁!我的小马驹呀,快快跑呀!”
进了屋内,把妹妹放到了椅子上,清洋自己拉过一把大椅坐到妹妹的前面。
小圆子像变戏法似的端出了茶水和各种糕团小吃。
“哥,你尝尝、你尝尝,这是山下城里老字号稻香源的陈老爷托人送来的糕团,可好吃了,你快尝尝,这茶叶也是陈老爷上周去临安城带回来的,是今年的新茶。”
清洋饶有兴趣的端起茶水咕咚一下就一饮而尽。
“哎呀,哥,这是茶,不是酒!茶要慢慢品的!”
“哎呀呀,你大哥我口干舌燥的,刚从山下一鼓作气跑回家,渴的大嗓都快冒火了,哪有闲情逸趣小口品茶……”清洋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绿豆糕一口呑,一边呑咽一边端着放糕团的木盘子伸到小圆子面前:“小圆子,来来来、你也吃一块,来来来、别客气……”
小圆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本来就对宛家少爷暗生情愫,但苦于身份悬殊,这份情愫只能深埋心底,此刻看着高大英俊的清洋少爷就在自己面前笑容可拘的给自己递上糕团,她的心都快幸福到融化了。
清泽让小圆子别站着了,让她自己拖一把椅子过来和他们面对面坐一起。
“妹妹,你有何事要找我,快快说来给哥听听。”
“哥,我要告状!你得帮我去捉拿个坏人!”
三人刚围着坐成个等边三角形样时,清泽小姐就开口说了这么个石破天惊的话。
宛清洋被妹妹这话唬出半身的汗:
“何事?妹妹你要我捉拿何人?”
“哥,有个叫猴三的泼皮坏蛋,他偷了我们的风筝,那是哆晴姐姐买给山下的小娃们的风筝,那个猴三,我们让他搭了马车,他还恩将仇报把我们给小娃娃们的风筝偷走了,哥,你得去捉了猴三,把他扔进大牢里去!”
“那个泼皮猴三啊?我认得他,他可真是个泼皮无赖,行,哥帮你们去捉了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惹咱们!”
清洋哄着妹妹,只要妹妹高兴,让他去天上摘星星他都愿意。
清泽和小圆子你一言我一语,把遭遇猴三偷风筝的全过程一五一十的描述给了清洋听,清洋听完也是对猴三的所作所为气愤不已,他承诺一定会把猴三捉拿归案好好教训一顿。
事实上清洋对妹妹说的那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哆晴”更感兴趣,这会儿妹妹和小丫鬟正在兴头上谈论着和那个叫哆晴的“神仙姐姐”在山下的趣事,清泽小姐让小圆子取来了“画像”炫给哥哥看:
“哥,料想您在山下锦绣坊也是听说了哆晴姐姐能为大家画像,画得真是出神入化宛如真人,咱宛家的锦绣坊也亏得是哆晴姐姐的这一手画像才拉拢来好多生意呢,您看看您看看,这是咱们的画像,可比那些画师们强多了。”
清洋拿过姐姐的“画像”端详,他恨不得把画像顶到鼻尖处细看,直看得啧啧称奇。
“这……这是画像?这真是巧夺天工像真人一样啊,你们说的这位哆晴小姐可是比画师还要厉害的人物。”
“那倒也不是哆晴姐姐亲手画的,是她随身携带着的一个手掌大的黑色扁匣子画的像,只要对着人咔嚓摁几下就画成了”,小圆子忍不住解释道:“只是这画像可不是立等可取,哆晴姐姐咔嚓几下后得把扁匣子带回天上,待14日之后才能把那些画完工成像,只是这画像只能是这般大,再大些她说了画不了,对了,这画纸也好生奇怪,滑滑亮亮的还不怕水浸雨淋呢。”
“是啊,哥,可惜你那日不在,否则定要给你也画个威武的画像,以后娘亲和我想你时只要看看你的画像就像是你就在跟前。”
“对了,妹妹,那位叫哆晴的姑娘有何来头?为兄也好想认识她一下,可惜我总是遇不上她,下回哆晴姑娘来咱宛府时为兄好想见一见她……”
“哥,哆晴姐姐是咱宛府的贵客,她来无踪去无影,她来自天上呢……”
“快给为兄说说。”
“哥,哆晴姐姐……”
“咳,咳!”
清泽小姐刚说了没几个字,小圆子就在一旁咳嗽了好几声。
小姐和小圆子的默契度还是很高的,她立马就明白小圆子是提醒她不要多言,言多必失。
清洋少爷也是聪明人,立马明白妹妹和小丫鬟想隐瞒些什么。
少爷心生一计,知道妹妹总想着要去大宅门外的世界多看看逛逛,以前妹妹曾经私下里求着哥哥带她去山下城里玩,苦于母上大人的威严,这当哥哥的是一直不敢自作主张,现在妹妹进过了一次城后这颗心是真的收不住了。
“罢了!罢了!妹妹你不想说也无妨,为兄也不问了,这会儿都半夜了,我这就回山下去,一路悠哉悠哉走下山差不多就天亮了,正好去喝碗羊汤吃几个烧饼后再去衙门上工,哼,路上正好还能看到日出霞光万丈的好山景呢……”
这一番说叨,可把没见过世面的清泽妹妹听得眼睛直冒光。
“哥,好哥哥,带我下山进城看看那些个好风光吧,哥,我的好哥哥!”她探过上半身搂住哥哥的一条臂膀不停的晃,一边晃一边撒娇:“哥,我的好哥哥,母亲从不放我出门,要不是上次哆晴姐姐求情带我去玩,我还真不知道咱们宛府外面的世界居然是那么好玩,哥,我的好哥哥,你啥时候也带上我和小圆子下山玩玩么,你去跟娘亲说一下嘛,只要你护着咱,娘亲也会放心的,哥哥,我的好哥哥……”
“好好好,哥在山下当差,下回休假日回来时哥带你们下山。”
“少爷,如果带小姐下山,你得先让夫人同意,否则咱们根本没有机会出这大宅门……”流圆子在一旁悠悠然的提醒着少爷,免得清洋少爷说大话开空头。
“我既然答应你们了,那就肯定能带你们下山,小圆子,你就放一百个心,”清洋站起了身,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看来我这会儿得动身下山了,明早衙门上工,这会儿哥得走啦。”
清泽小姐端着烛火跑到闺房书桌前瞅了一眼桌上的一尊用来计时用的“滴壶”。
此时还是大明末期,也就是相当于公元1463年,钟表还没被发明出来,宛府里的计时工具是“滴壶”。
流圆子的工匠父亲为宛府亲手制作的好几个计时用“滴壶”,即用“滴壶”中的水根据每个时辰(两个小时)滴下水滴的次数确定每天12个时辰的具体时间。
此时快到“寅时”了,相当于接近凌晨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