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夫赶紧回身挡住步步逼近阿成的那个膀大腰圆车夫。
“息怒!息怒!大家息怒啊,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可千万别动了粗!”
“大爷,你给我说说清楚,到底咋个回事嘛?咱宛府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说的狗仗人势到底是要说啥!你就给我说说清楚!”
“唉,小兄弟,我说实话实说了吧!你们几个下人,昨日里不问青红皂白把你们少爷的恩人这般暴打,真是太不像话了!”
“恩人?你说的那个泼皮猴三?他一天到晚偷鸡摸狗无恶不做的,还偷咱们宛府的风筝呢,你们去半山腰的村子里打听打听,那泼皮是什么人,还恩人?他只要不惹事不来犯事,就是对咱宛府最大的恩了……”
“小兄弟,做人做事,咱一码归一码,那个猴三平日里口碑是逊了点,做人是糙了些,但他对你们家少爷是有救命之恩,你回家问问你家宛少爷,猴三对他做过些啥。”
“他能做过些啥?就凭他?”
“你们宛府口口声声说他是泼皮,若不是那泼皮,你家少爷的臂腕怕是早就保不住了!为保你家少爷周全,他把宛少爷给的答谢之礼当作租费到我这里租了马车还一路护送宛少爷回府。你们倒好,这泼皮好不容易把你家少爷毫发无伤护送到大府门前了,你们非但不谢,还要把恩人踩倒地上绑了他,一群家丁扑上来踩他绑他,真是寒了人心啊!你说你们宛府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难道还不够伤天害理嘛……”
旁边的马车夫们听得义愤填膺,纷纷跺脚还七嘴八舌附和着:
“宛府真是太过分了!宛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家丁们打人踩人绑人也不说个公道话!”
“要是宛老爷在世的话才不会这么不近人情!”
“哼!女流之辈毁宛家一世英名……”
阿根和阿成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果然就无地自容悔不当初了。
他俩如同瘪了气的样子没有气焰,看着众人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再回怼,只说回去禀告夫人和少爷事情原委。
……
两人带着半片猪和几兜子青菜回到宛府后再也没有了上午的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了。
夫人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后也陷入了深深自责,她是一刻也不想耽搁,赶紧叫上儿子,提议立马就去猴三家登门答谢、也是登门赔罪。
让常叔把半片猪身切下整个后腿肉,再用布袋装上五斗大米,再带上20两纹银就要出发。
夫人的赔罪是发自内心的,她不仅是让儿子宛清洋同行,还唤上了常叔、阿根和阿成三位家丁同行。
因为昨天打猴三时,这三位家丁全动手了,下手都还很重,夫人是要让家丁们向猴三亲口道歉赔罪。
奶妈提议稍候片刻,她要再多做两大碗面,装两个大盖瓷碗给猴三一家尝尝鲜。
“这要是送到村里时,汤面条不早就成面糊糊了?”常叔问道。
“不会不会!我有办法,把面条捞出来干放着,另一个放热汤,等你们快马加鞭到村里,不消小半个时辰,我用提篮把两碗子装着,四周满满当当塞上棉帕子,到村里时肯定还热乎着呢,让他们趁热吃。”
“奶妈,你想的真周到,这猴三真不坏,亏得那日他打了水帮我灭了火,否则呀,我的臂子灼得都怕是保不住了。”
“是啊,少爷,要我说呢,昨儿个事,是咱们不对,那咱们就该实实诚诚的给人家道个歉……”
……
此时星稀无月,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半山腰的村落而去,夫人坐车里怀里抱着个提篮,里面装着奶妈做的面条。
阿根负责赶车,阿成坐他旁边举灯照明,常叔骑上一匹大棕马举着灯走在马车前开道,清洋少爷则是骑着自己的大马走在马车旁。
清泽小姐也是想跟着同去的,但被夫人拒了,夫人催小姐快快回屋休歇。
这一家子男丁都走了,只剩女流之辈在家,夫人自然是有些不放心,她在临行前唤来了在后宅新院子里做大石龛的流匠人,也就是小圆子的亲爹来前院里坐阵,让他在里面守着大门。
山路上马蹄声哒哒,夜太黑走不快,常叔边开道边大声和清洋少爷说道:
“少爷,其实咱真不用那么急着负荆请罪,这夜黑风高的,明儿个大白天再去也不迟。”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咱宛府错了就是错了,知道错了就得赶紧去赔罪,何况猴三对我有搭救之恩,我早想着去会会他。你们几个呀,待会见了他赶紧赔礼道歉。”
待这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半山腰上的小村落时已是万籁俱静时,古时无电力,穷苦百姓家为了省烛火钱,通常晚餐过后大都就睡下了。
但古时的村落治安基本靠狗,他们一走进村子,犬吠声就此起彼伏,一只起吠,众只附和,就像交响乐一样,不消几步路,整个村落就全是汪汪汪声。
有几只大狗结伴跑来马车上恶狠狠的发出警告,试图阻止他们再往前走。
还好阿根家就住在这村落附近,他平日里回家总经过这条村中小路,走得次数多了,那些汪星人们也就认识他了,此刻他就挥起两鞭子往马车两边甩,啪啪两声鞭子甩在车架子上的声音吓退了大狗。
所谓弱犬凶吠,意为越是叫的凶狠的狗其实胆量越小,因为它们全靠着这凶狠的汪汪声虚张声势呢。
这两鞭子下去,呼的一下大狗们就作鸟兽散再也不敢拦在马车前面了。
沿途几户村民被犬吠声惊醒,纷纷下床打开了门往外瞧个究竟。
“大哥,咱是山上宛府,向您打听个人,”阿根看到有村民开了门探出脑袋,他扯开了嗓子问到:“向您打听个人,请问猴三家是哪户?”
“猴三?可是那泼皮猴三?这三更半夜的,你们找那泼皮做甚?”
清洋少爷翻身下马,走到那户村民门前做了个揖:
“这位大哥,在下山上宛府宛清洋,请问猴三兄弟住哪?还请大哥指个路,在下不胜感激。”
他边说着边做揖还躬下了身子,这村民端起手里的烛灯举高到齐眉处,看清了宛清洋的脸:
“您可是宛府的宛少爷?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我告之您就是了,这猴三啊,你们再前行些,村落的最西南角的那间快倒了的茅草房就是那猴三家……”
谢过村民,车队复前行了五六百步,只见暗夜里,村落尽头的茅草屋,远远的能看到窗棂里散出了一丝飘忽不定的微弱烛光。
清洋少爷一拉缰绳双腿用力一蹬轻喝一声“驾!”
他的大马默契的奔跑起来,向着那远处的茅草屋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