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回到他的店铺的时候,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这个城市更接近于南方天气,林立想起在家乡这个时节,人们已经穿上了厚厚冬衣,回龙河里的水开始变的冰凉刺骨,水冷草枯,漫长的冬季,让人为之发愁。
林立看到他的好邻居老杨同志已经在忙碌起来了,他不停的进进出出,忙着用木板和凳子搭成平台,忙着摆放鲜嫩时新的水果,并充分发挥他的想像力,将各式水果摆成各种造型,那边三娘也在忙碌着,林立有些脸红心跳,他看到小萌在给三娘帮忙,她应当是刚刚换了衣服,上身穿了件黄色的t恤衫,下面是一条微微发白的牛仔裤,裹住了她青春美丽的身体,她在和三娘说着什么,然后哈哈一笑,看到林立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语言和行动,她叫了一声林大哥早,就转过身去,忙着将她们店前的地面清扫干净。林立放松的同时也感到失落。
林立给老杨一包还未开过的香烟,感谢他那天的出手相助,想想真是后怕,如果不是老杨关键时刻一凳子砸向那个不知是叫小赤还是小橙的匪徒,后果不堪设想。老杨连忙推辞,他仗义的说,他可不是为了要林立的感谢,是因为那混蛋太不地道了,都杀上人家家门口了,以后有这样的事,他还要出手,三娘也被感动了,她说老杨真是条汉子,这么多年来,总算做了件好事,就冲这一点,她愿意给老杨介绍几个客户认识。
这恐怕是林立入主水果市场以来,气氛最为融洽亲切的一天,林立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没有顾客的间隙,他会默默的看着这拥挤喧闹的街道,在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见到了有个越南女人用车推着山一样多的土豆经过,他低下头,他想起了那个为他送命的越南苦命女人,至今没有她的亲人找上门来,是她的家人已经去了县公安局,后事得到妥善解决了?还是她没有亲人,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活着时就像一只蚂蚁,死去就像是一粒尘埃,林立看到阳光中有许多微尘,那是不是她的灵魂在飞?
林立眼睛湿润,他将头仰向天空,白云朵朵,他知道在那白云后面,有着肉眼凡胎无法观测到的亿万星座,宇宙太大,人又太小了,小得就像这阳光中的细小微尘,它们在光圈中的飞来飞去,就是人们在这世上的摸爬滚打。偶有激情燃烧,过后则是更深的一地灰烬一片死寂。他看到小萌在和几个越南女人讨价还价,兴致很高,真是青春不识愁滋味。
“老板,给我称五斤苹果,”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身形瘦长,脸色苍白,穿着一件黑色衣服,青色长裤,衣袖裤腿肥大,显得他的手脚很是纤细,林立看到他的眼睛,不禁心中一寒,那眼神凛冽如刀,林立给他称好了,装进袋子给他。那年轻人没有伸手来接,他说,“还要五斤荔枝,五斤芒果,五斤香蕉,五斤桂圆,五斤提子,”
林立一怔,“要这么多?你家里有客人吗?”他和气的问道。心里却一下想起了一千年前,鲁提辖走向当时号称镇关西的郑屠肉铺时的场景,老杨,三娘还有小萌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这里,小萌尤其显得不安。
“不是客人,”那年轻人摇头,“是病人!”
林立不再作声,他继续给他称别的水果,那年轻人问道,“老板,你在想什么?”
林立停下手中的活,“没有想什么,”他笑着问,“你能看出来别人在想什么?”
“这倒不能,”那年轻人说道,“我只知道他一定在想,但不知道他想什么,”
“那要是他不愿意告诉你呢?”林立淡淡一笑。
“不愿意就算了,”他说道,“不是每个人的想法我都感兴趣,如果有兴趣,我有办法让他告诉我的。”
“什么办法?”林立说道,“刑讯*供?”
“不是,”年轻人摇摇头,“那太野蛮,我的办法是和他交换想法,你要不试试?”
“好哇,”林立饶有兴趣的说,“那我告诉了你我的想法,你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行不?”
“你先说,”那个年轻人道,“我要看看是否是你真实的想法,我对谎言过敏。”
林立说道,“我不愿别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伸出手来,我写在上面。”那年轻人伸出手来,林立只看到一张白如透明的手掌,皮肤下面的血管筋络似乎都能看的清楚。
林立在上面写了两个人名,鲁提辖,镇关西。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很合作,也很诚实,很好很好,”老杨和三娘他们才松了口气,小萌更是笑靥如花,她仿佛看到是两个大孩子在玩游戏。那个年轻人也在林立的手掌上写了两个字:庄元!
林立想了一下,他摇摇头,“你骗人,这不是你真实想法,我一样对谎言过敏,”
“你不信也只得由你,好了,给我称水果,家里可能等急了。”年轻人说道。
林立给他称好了水果,一共六个袋子,他问他:“这么多,你怎么提回去呢?”
“能送送吗?”年轻人说,“我出一点跑路钱,你也挣一点散碎银两,”
“好吧,”林立爽快答应了,“三娘,你帮我看着点,我一会就回来。”三娘点点头,“我叫萌丫头给你看着一下,”林立看了一眼小萌,她正对街对面的那棵梧桐树发呆,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三娘讲的话。林立顾作轻松的说,“好啊,有这个美人给我看着,一定生意兴隆,小萌,可不许偷吃呀,”
小萌没有理他,林立有点尴尬,他只有自我解嘲的说,“还是有劳三娘吧,我这小庙可容不下大菩萨。”
两人提着水果袋子,穿过人群,林立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那个年轻人说道,“告诉一些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情况吧,我大名是肖武,你知道的只是小名小五,两个名字,一个用于工作,一个用于生活。
“是吗?”林立心里一笑,“怎么用法?”
“肖武用于出生,报名,上户,结婚,退役,殉职,墓碑等一切正式场合,反之则用小五,”“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林立问道,“说说庄元的事。”
小五沉默了一阵,林立知道有点不妙,“庄元是不是有危险?”他紧张的问。
“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小五说道,“因为他被他们挑穿了琵琶骨,已经成了废人。再没人会对他怎样了,”
林立脸色霎白,他无法想像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被废掉之后,会是怎样的去度过余生?特别是像庄元这种曾经在部队里打磨锻造过的,昔日的生龙活虎,到如今的苟延残喘,这个反差会要了庄元的命。
“在我们赶到和顺镇时,庄元已经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在那个叫小黑的人扛他出来时,我们将他救了出来,然后将小黑葬了进去,在我们想要返回时,我看到你又出现在那里,我也不知你为何要来这里,但怕你出事,我叫那两个兄弟带庄元先走,我留守草丛里,离你只有十来米远,我刚想给你招呼,那两个姑娘又过来了,所以我只能暂时不动,还好,那个苗丁花放过了你,但你知道,她如开枪,首先是她自己倒下,”小五说道,“看来她对你还真是不错,你不要否认,在你回来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想在你店里和你见面,结果我发现了你有客人,我就留书走人,不影响你了,”小五轻笑了一下。
林立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面红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