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假装两情相悦的戏码最后是怎么被揭穿的呢?
霍佑青惯来会在这种大事上忘记细节, 但那天的点点滴滴却很深刻的。
他还记得那天是个台风天,风力不算强,只是雨很大, 古典乐演奏会日期早就定好, 演奏者还是霍佑青很喜欢的一位大师,所以即使收到天气预警, 他还是出门了。
临出门的时候只是小雨, 后来雨越来越大,古典乐会开始前他收到戴亦莘的电话。
对方温声细语问他是否平安抵达,又说等音乐会结束后过来接他。
霍佑青一一应下,配合的态度引来戴亦莘的笑声。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隔着二十公里的距离对他发骚, 他有些生气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倒像是求饶一般说:“你别说了, 这边马上就要开始了。”
戴亦莘识趣地止了嘴,只是临挂电话前,又要拿床上的称呼来叫霍佑青。霍佑青打心里厌恶这男人的俗套——就知道毫无新意地效仿爱情故事的男主人公,叫些宝宝、宝贝的说法,耳朵却控制不住地发烫, 便索性挂了电话。
本以为演出结束, 就会在会厅外看到戴亦莘的身影,但意料之外的没有。霍佑青在会厅的沙发等了半个小时,打戴亦莘电话也没人接, 渐渐上了脾气。
半个小时足以让雨势更大一成。因为戴亦莘要来接他, 他今天都没有开车来,是打车过来的, 网约车姗姗来迟, 他撑的伞还在踏出会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被吹走。
伞是名牌伞, 被吹走时都没翻折。
霍佑青来不及看伞被吹走的方向,顶着一头雨冲上车。网约车司机自然而然抱怨了几句,说霍佑青把他的车弄脏了。霍佑青只能道歉,以及再付一笔洗车费。
雨水泼在窗户上,再沿着玻璃坠入柏油路。霍佑青拿出纸巾擦自己脸上的水,道路旁侧的混凝土建筑一栋栋地滑出他的眼帘。
在勉强将身上的水擦了一遍后,霍佑青又打了一次戴亦莘的电话,他想如果对方接了,他要告诉对方不用过来接他。
电话那边还是没人接。
他转而准备发短信,但编辑短信的时候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手机存了戴亦莘助理的手机号。
他打了过去。
也无人接听。
听着那边的忙音,霍佑青不小心将手机砸落在腿上。没时间给他愣怔,他从衣服夹层口袋里拿出备用手机卡换上,拨出一个号码。
关机。
出事了。
那瞬间霍佑青想过开口让网约车司机调头,去机场、去高铁站、火车站,或者汽车站,但话没说出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他没有带证件出来,况且能逃到哪里去?
下车后,霍佑青将备用手机卡丢进了垃圾桶里,一身湿漉漉地回到他和戴亦莘居住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他走进玄关的时候还以为房子里没人,等将灯打开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戴亦莘没换衣服,还穿着今早出门的那套西装,只是将领带取了。他好像听到了玄关的动静,琥珀眼映着灯光往这边瞧。
霍佑青不清楚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形象,但应该很狼狈。衣服贴着皮肤,头发还在滴水。他停在玄关没动,看着戴亦莘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可怜?”戴亦莘伸手过来,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等躲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躲,自己该冲戴亦莘发火,但他那点演技在这个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甚至后知后觉发现戴亦莘原来是拿着浴巾过来的。
被浴巾裹住身上,他始终不敢看戴亦莘的眼睛,只听到对方在说话。
“是我的错,我手机先前不慎摔坏了,
忘了用家里的座机给你回拨电话。先去洗澡,我给你煮姜茶,别感冒了。”
被推进浴室,戴亦莘还体贴地拿过家居服,就像平时一样。
不对,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他洗澡戴亦莘总是想方设法地赖在浴室,今天戴亦莘把睡衣放进浴室,就先一步离开了。
霍佑青在浴室足足站了五分钟,才想起脱衣服。
洗完澡出来,戴亦莘也换了一身衣服。他把煮好的姜茶递给他,又弯下腰亲了亲霍佑青的脸颊,“晚上想吃什么?”
霍佑青双手捧着姜茶,眼珠好半天才转了一下,“随便。”
他这反应自然不对劲,戴亦莘便贴着他坐下,“怎么回到家后这么呆?”
霍佑青喝了一大口姜茶,摇头推托说淋了雨不太舒服。
戴亦莘闻言拿起霍佑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你这样子我不放心,还是叫人来做饭吧,我待会陪你在房里睡一会。佑佑,解锁。”
他把手机递到霍佑青面前。
霍佑青将手指摁下去,看着戴亦莘点进通话记录。他备用卡打电话的记录他都删了,不会在手机上查到。
戴亦莘仿佛真的只是要借他手机联系人过来做饭,拨出去一个电话后,就牵着他的手回到卧室。
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知道居然稀里糊涂睡了过去,等醒来,他听到房门外似有似无的人声。
他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因为房子不大,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站在餐厅的桂助理。
桂助理罕见的也是一身水,脸色不大好看低声说些什么,而听话的戴亦莘则是在摆餐具。
几乎是他刚现身,戴亦莘就回过头。
霍佑青至今记得那个眼神,他从没见过戴亦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极致的冷漠阴沉。
但那个眼神很快就融化了,戴亦莘温和地叫他过来吃饭,又对桂助理说:“你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桂助理顿了顿,才识趣离开,临走前还礼貌对他点头示意。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霍佑青在想戴亦莘什么时候会开口问他,问他伪装的事,问他将文件卖出去的事,但戴亦莘一直没开口,只是搂着他看电视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是不是对你很坏?”
霍佑青应该撒谎,但他没有,“是。”
他生硬地吐出这个字。
这一个字的回答得到一个长长的叹气。
戴亦莘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了。”停了停,又说,“连骗都不想骗我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去了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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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佑青被递到面前的东西从记忆中扯回,戴亦莘不知何时将他冰箱里的啤酒冷饮全处理掉,现在冰箱里唯一能算得上冷饮的是酸奶和柠檬水。
他垂眸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个杯子,一杯酸奶、一杯柠檬水、一杯热可,三十几秒后,他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
里面果然放了蜂蜜,他扯了下唇,不点评地离开厨房,只是没成想他刚出厨房,就看到表哥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踏进来。
“今天我下班得早,过来给你做顿饭,我看你肯定又天天点外卖是不是?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外卖不干净,油烟又重,你吃多——你怎么会在这?!”
表哥的话讲到半路,在看到戴亦莘时就像车过盘山公路,猛然一个大转弯,声音都变了调。
戴亦莘还系着围裙,像初登门的小媳妇很是温顺地叫了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