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东郎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偷袭超级英雄。
房间里的东郎,并不全是镜子照出来的影像,他本人也确实在这里。
他手里还有另一只金枝,那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神奇力量,他试图利用金枝的力量偷袭队长。
超级英雄在专心阻拦着那只黑天鹅异想体,将他这个敌人也保护在身后,他却做出了背叛的行为。
是一直注意着他的冬柏出手拦下了他。
东郎却完全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他拿着金枝,有些遗憾道:“你们知道了K奇点的真相,我不能让你们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把这一点泄露出去,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K的奇点一旦在这个世界公开,东郎将面对数之不尽的麻烦,他才没有时间应付其他人。
“呵,”他轻轻笑道,“别像是看着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一样看着我。”
“如果我失败,金枝也好,奇点技术也好,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无论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冬柏,你是最不该阻止我的。”
“在一切迎来毁灭的时刻,你我都会平等的湮灭在毁灭之中,成为滋养新生的养料。”
他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不在乎危险的异想体,不在乎任何目标之外的事情。
“李箱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站在我这边的不是吗?冬柏,你也一样,你也该摒弃那些过去了,多看看未来,不好吗?”
不远处,超级英雄艰难抵抗着黑天鹅。
听到他这么说,钢铁侠忍不住说:“你的意思,你还是个伟大的拯救者?”
东郎笑着点头,大言不惭地承认:“你说的没错,我是为了拯救所有人才这么做的,为了保护我们的世界。”
“不,”他思索着纠正,“为了保护‘我’的‘世界’。”
前一个世界指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后一个,却是独属于自我的世界。
构成一个人世界的要素有很多,过往的经历,遇到的人,在这之中的思考和成长。
任何一个环节微小的变化,最终所塑造的人,都不会是最初的自我了。无论再怎么相似,人也失去了最初的那个自己。
东郎在镜子里的平行世界看到过无数生物不同发展下的样子,还有他自己的。
但那些都不是他。
无论那些自己多么幸福,多么开心,都不会是现在这个他。
在镜子里完美自己的对称下,现在这个他被衬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哪怕这样,他也并不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何况作为失败品的他,是没有替代完美作品的资格的,等待他的世界的,只有毁灭,连同躯体和意志,全部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对着镜子里幸福的自己,李箱充满了羡慕,而东郎却发出了嗤笑。
“太美好了,美好的就像是假的。”他曾这样对
李箱说。
他为什么要否定镜中自我的可能?
因为他穷极所有智慧和想象,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条自己的世界可以通往那样的结局的路线。
除非,将他洗脑成别的样子。
选择不出卖九人会?不背叛李箱和冬柏他们?
不再在乎技术被研发出来之后,那些买走技术的公司,如何把他们本来为了让人们生活得更好研发的技术,变成帮助公司压榨人们,获取更多财富的工具?
就那么傻呵呵笑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技术全卖给公司们,然后自己拿着数目不菲的钱,和九人会里那些看起来志同道合的同伴们,再接着一起研发新的技术,给大公司当着牛马,成为不停制造帮助他们更好压榨其他人的技术的机器?
还是说,为了不成为公司的帮凶,将他们所有研发的技术全都销毁,就像冬柏想的那样,然后从此隐姓埋名,做个和其他都市人没什么不同,在底层挣扎,无名的小人物?承认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到,然后安安心心的回到乡下的小房子里,把脑袋埋进土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心过一辈子?
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走出家乡,不到城市里去,这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可以快乐了吗?
不,那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东郎怎么想,自己都干不来那样的事。
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条,不用任何人去死,能和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道路。
没得选,没有答案。
那么反过来,会干出这样的事的人,就不是‘东郎’。
在他眼中,镜子里的自己只是神制造的傀儡。一个用来表演“幸福()”的道具。
而真实的他,却要因为不够幸福?()?[()”而被毁灭,何其可笑。
“就算你们今天活下来了,也没有意义,难道你们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不幸的时刻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永远都是完美的?只要不是,死亡也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冬柏没明白他的意思,金枝将他们带来了异世界,但这并不影响她要做的事情。
何况她的身体也不能支撑她做更多的事了,她只能走到这里了,但她希望自己还能做好最后一件事。
她脱下了罩在外面的衣服,露出了底下穿着的EGO。
“无须担心,他就交给我吧。”她对上了东郎。
一件破旧的土黄色雨衣,湿漉漉长着青苔的雨伞在她背后打开,她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看起来和黑天鹅手里的阳伞是一样的东西,一种杀伤力不小的武器。
之前她就是凭借这身衣服,拥有了能和美国队长媲美的速度还有力量。
但看着她憔悴没有血色的脸就知道,过度使用EGO不是没有代价的。
况且......
在钢铁侠和美国队长震惊的目光里,无数枝桠从她的血肉之中伸展出来,枝条上开着黄色的小花,金灿灿的。
那
()是一种瑰丽又奇异的景象。
花朵盛开的鲜艳,而它寄托在上的血肉却在迅速干涸。
那副金色的光景有多惊艳,就代表冬柏的生命走到尽头的速度有多快。
钢铁侠之前闻到过的那股花香,在这一刻浓烈到了极致。
它看着这种花,觉得有点眼熟。
AI把他之前看过的几篇论文重新翻出来,列在他眼前,托尼一下就想起来了。
他之前为了解读《翅膀》翻阅了不少论文,其中就有一篇提到了同时期的另一位作者金裕贞,还有短片小说《山茶花》。
里面提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作者当时看到的其实就是冬柏身上长的这种花,名叫二桠乌药,却误认成了是山茶,而这本小说的韩文拼写——和冬柏的名字是一样的。
冬柏,在那边就是山茶花。
“不会吧......”
会有这么巧吗?
就这么被冬柏这副被花枝穿透,鲜血淋漓的模样惊住的一会,更多的金色花朵从她身上长了出来。
同样,也有更多的鲜血从她身上流了出来。
她就顶着这副模样冲向了东郎,奋不顾身,孤注一掷。
“我会毁灭这里的技术。我不会让你将玻璃窗用在这样的地方。”
李箱的眼睛动了动。
史蒂夫想要阻止她:“你先别动,你身上有伤!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那么多血,再流都要休克了。
可史蒂夫也抽不出手去帮助冬柏,这才分了下神,他丢出去的盾牌被黑天鹅的伞反射了回来,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自己的盾牌砸中了肚子,飞了出去。
东郎是打不过穿着EGO的冬柏的,可他手里还有金枝,还有数不尽的K公司无人机可以利用。
他举起金枝,又有新的无人机在周围生成,都是和他一样被从都市传送过来的。
冬柏一个人,不得不对上比自己多得多的机器人。
而东郎就微笑着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伴,在那里面苟延残喘,生命不断流逝。
“你其实什么都做不到,冬柏,就和以前一样。你一直都是这么的废物。”
看到这样的场面,钢铁侠抽空把东郎手里的金枝打飞,金枝掉到了李箱的脚下。
李箱捡起金枝,东郎向他伸出手:“交给我,李箱。”
冬柏也隔着无人机看向李箱,两人的视线相对,李箱没有交出金枝,反而将金枝握在了自己手里。
东郎原本自信的表情沉了下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你现在,又因为什么退缩了?因为冬柏快死了吗?可就算她现在不死,像她这样失败的人,和你,和我过得一样失败的人,人生里没有一点好东西的人,也会被那个存在杀死。”
李箱只是闭上了眼睛,意味不明地说:“这不理想。”
说着,他拔出了一把造型独特的短刀,身影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影子
,冲向了K公司的无人机。
EGO,乌瞰刀。
看起来最单薄虚弱的男人,此刻却举起匕首,刺出了最惊天动地的一刀。
他扎穿了一只无人机。
巨大的反差简直能惊掉人下巴。
让托尼开始怀疑那边的东郎,是不是等下也要掏出个什么玩意,变身成超级赛亚人。
“城市意志的信徒都是‘绿巨人’??()”
显然不是。
李箱手里的乌瞰刀只是Z级的EGO武器而已。
他也打不过那么多的K公司无人机,他和冬柏一样,只是在某些情况之下,做出了孤注一掷的选择而已。
东郎终于无法再镇定自若的微笑,他皱起眉,感觉自己做什么都不顺,总是有人跳出来阻碍他,现在连好不容易被他策反的李箱,也拿走了金枝。
满屋子都是敌人,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了,那只被用来打败他的异想体,现在竟然成了他唯一的同伴。
他实在想不通,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可这些人,还是无知的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啧,幸好无人机够多。?[(()”
以及,在这关键的时候,他的另一位盟友也赶到了。
企鹅人带着手下赶到了。
不过这会情况和他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他远远的看见前方大混战的样子,原本轻快的步伐直接停住了。
这怎么东郎之前跟他说好的不一样?
他们不是应该轻轻松松就拿下那个艾因亚当,然后,他可以录个视频,让对方承认自己编造的谎言,之后东郎会带着这个人彻底消失。
当然,东郎怎么处理这个人,企鹅人不管,反正做完这一切,哥谭就会重新恢复曾经的秩序,企鹅人仍然是哥谭黑暗世界的老大。
一切都很完美。
结果......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来给我解释一下?”
他还该过去吗?企鹅人满脸问号。
东郎打算说服企鹅人帮助他干掉这里其他人。
但在他开口前,在李箱和冬柏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人来了。
砰——
青蓝色的子弹自远处拖着长尾,如一道光束划破混乱的黑暗,穿过缠斗在一起的人类和非人类,就这么,兀然轰击在东郎的心口。
远处,有人放下手里的□□,朝他笑了一下。
血花在东郎心口炸开,他向后仰倒,脸上仍是怔怔的表情,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突然发展成这样的,他怎么会这么随便的,轻而易举的就死去了。
情况虽然对他不利,但他还有解决的办法,他还可以翻盘,他脑子里想着很多计划。
但在他被打中心脏的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大脑里杂乱的思绪仿佛瞬间被清空了,他在恍惚之中,想到自己曾经救过的牛。
治愈安瓿.
().....
眼泪如果能治愈更多人,那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技术就该被如此使用,冬柏的想法是最愚蠢的,怎么能把技术摧毁呢?
如果不要这些技术了,所有技术都不复存在了,那谁来救那些人呢?就让所有人都去死吗?
啊......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世界’,其实,真的有拼死也维护下去的必要吗?
维护之后呢?然后继续回到K公司,麻木的替K公司工作?然后继续做个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人?
活在都市阴霾的天空之下,只要不去看外面发生的事,那他就装作自己做得都是有意义的,就能继续埋头苦干?
他否定了镜子里自己虚假的幸福,自己也看不到幸福的选择,他完全看不到希望啊。
那么,他一直在逼迫,质疑,否定‘神明’的理念,嗤笑嘲弄着‘完美’与‘幸福’,是不是其实他的心里,是在期待‘神明’否定他的否定,反驳他的反驳,说服他,令他无话可说,然后告诉他一个真正的,可以走出困顿的现实,通往幸福的答案呢?
一个不虚假的,不必舍弃现在的自我,不装傻充愣,真实的幸福。
告诉他,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但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已经死了。
那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不用再想了。
东郎发出了喟叹,然而下一秒,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迷茫的站在盈满泪水的水池边缘,隔着数量众多的无人机望向远处。
一个身影站在那里,这一次,对方没有开枪,只是握着那把枪,远远地和他对视。
对方站的很远,按理说,东郎应该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可他竟然神奇的听清了对方对他说的话。
“你的轮次结束了,这一次,到我的轮次了。”
花了点时间布置了在K公司布置了TT2协议的荒殿一如此说道。
他用镜子循环困住他,他还以同样的循环。
多有意思啊。
他也跟他一样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