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倘若沈曦照从前被人好奇询问：“沈元帅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沈曦照可能会说：“不知道，妈妈没有对我发过火。”

看似淡然，实则炫耀。

沈元帅在外人面前威严甚重,随意一眼，能吓得无知小儿立刻止啼。

可从原主那里继承到的记忆来看,母亲真的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

哪怕是今日也一样。

她用力将人鱼的脑袋按回被子,来不及思索她怎么突然又光.溜溜地变幻人形,压低声音,小声说：“你先躺好，别出来。”

这句糟糕的台词一出，沈曦照自己便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了下。

另一边，她还得努力朝母亲微笑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您别误会。”

母亲神情莫辨,脊背挺直，宛若一座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气势磅礴。

她沉稳冷静,只连名带姓唤一句：“沈曦照。”

沈曦照哪怕什么错事都没做,却头皮一紧,心神完全被这三个字攫住，字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她的心口。

她仿佛被母亲生生拎住脖子，脑海里完全提不出任何反抗念头。

声音很小，乖乖说：“......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别生气。”

人鱼似乎也感受到危险,不甘的挣扎停顿下来，小心翼翼捏住她的睡衣领口。

不敢继续出来，埋在人类脖颈间，委委屈屈“啾”了一声。

换来一个偷偷摸摸、安慰般的ruarua。

沈元帅没有立刻回话，系统同样被这股紧张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压低声音。

【崽，我告诉你一个给狮子顺毛的诀窍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系统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沈曦照明知不该，迁怒的想法还是控制不住，怒意顺着它的声音流过去，咬牙问。

【所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人鱼会光.溜溜钻进我被窝里？】

问的同时，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同化进度值，已经从22，增涨到23了。

但之前在任务之外增加的那一点同化值，是她接连几日，和人鱼相处的时间累加，才勉强积累起来的变化。

现在不过过去一晚，就抵过了之前的全部相处时间。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昨晚究竟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系统声音虚浮，轻飘飘的。

【就是人鱼在努力化形嘛，腿疼，你勤勤恳恳，帮她按.摩了半晚上的腿而已。】

沈曦照：......

原来她醒来那刻，浑身疲乏、泛酸的肩膀小臂不是错觉。

视频那头，沈元帅直起身子，视线从画面上移开。

“给你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想好借口？”

沈曦照脸颊发烫，“不是您想的那样，露易丝应该跟您汇报过，您知道她的身份，这就是桩纯粹的意外。”

因为身体缘故，沈曦照隔三差五需要进行体检，身边之人，每日都会向母亲汇报她的身体情况。()

而在汇报的过程中，无论是露易丝还是其他亲兵，应该都会或多或少会向母亲提到，她和小人鱼关系匪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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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不算恶劣，身边亲兵众多，尽忠职守，危险早就被他们掐灭在摇篮里。

唯有离她最近的人鱼，才是目前为止，她身边最大的不安全因素和隐患。

沈元帅不是傻子，稍加思索，便将那头蔚蓝的头发，与女儿最近的经历对上号来。

“就是她？”

两人说话的时候，为安全着想，都避免了直接提及幻想种的存在。

沈元帅紧绷的神色稍微松懈下来，可疑虑仍未放下。

她对女儿的生活了如指掌，纵然如此，听到露易丝委婉说，她们“关系很好”时，她也从未想过，会好到“裸.身共枕”的程度。

她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人鱼又进行了转化。鱼尾化为人腿，乍一看与人类完全一致，没有半点非人的异类感，这才给了她震撼。

但仍与她头一次听说，女儿黏人得紧，晚上必须要抱着人鱼才能入睡，那时的震撼感完全重合了。

人鱼藏在被子中，只从边角漏出丝缕蓝色的发丝，发丝随意散开，铺在女儿白皙的脖颈间，与她的秀发亲亲密密交.缠在一起，颜色对比强烈，显得异常暧.昧。

无论沈元帅如何想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往别的地方想，刚才看到的互相纠缠的肢体，仍不住从脑海往外钻。

最后，她只能违心夸赞一句：“很可爱的小家伙。”

话音一落，便见女儿轻轻点头，很赞同的模样，还隔着被子，轻轻揉了揉人鱼的脑袋。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眼神有多温柔。

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糟糕，沈元帅及时打住思绪，听女儿问：“这么晚，妈妈是刚忙完吗？”

“我这边还在僵持状态，各方都心有顾虑，恐怕还要再进行几轮谈判。”

沈元帅一笔带过，没说太细：“倒是你，曦曦，研究所的事儿，有下一步想法了吗？”

说到这儿，沈元帅的眼神重新看过来。

视线轻柔，不会给女儿过多压力，语气并不严厉，沈曦照却明显听出考校意味。

“从研究所外面的入侵者，到内部屡次出现细作作乱，虽然都被我们解决了，但研究所的价值在这儿摆着，他们不会轻易收手。”

沈曦照想了想，认真说，“他们之后的动作，要么更加隐蔽，要么以人数和武力值碾压为主，我们不能一直被动应对，总得把主动权拿过来。”

沈元帅颔首：“思路正确，战役中，占据主动权的一方，能根据战场形势和敌我力量对比，灵活调整作战计划，避免被敌人牵制。”

“被动的一方，则往往会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无法掌控战争的节奏和进程。”

“战争的

()节奏很重要，你第一时间准备寻找战机，化被动为主动，是很正确的做法。”

她不询问女儿的具体安排，也不进行更多评价，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你先前让露易丝打击深海教会余孽，杀鸡儆猴，做得不错，确实震慑到了一些小势力，令他们不敢继续插手。”

“但这种手段，对另一些人并不适用。”

沈家的势力虽然被人忌惮，但前线突生战事，沈元帅带兵前往，只留女儿坐镇领地。

可她这个女儿，性情阴晴不定，还是个没几年好活的短命鬼。

各方纵然忌惮沈元帅将来的报复，可最具威慑力的敌人不在，幻想种这块肥肉又如此诱.人，但凡有能力插一手的，都在跃跃欲试。

沈曦照问：“您说的是皇室和议会？”

沈元帅点头：“对。”

兰迪亚帝国的议会，主要由贵族和精英阶层组成。皇室和议会，正如天平的两端，一方势弱，必然伴随另一方的崛起。

双方都试图控制国家的行政权力，皇帝希望全权掌控自己的国家，摆脱议会控制。而议会则试图通过控制财政和人事等手段，限制皇帝的权力。

双方撕得有来有往，归根结底，国家权力，就是皇帝和贵族们无形战场。

争权夺利的过程，不比真正的战场来得血腥，残酷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家虽然也是贵族的一份子，是议会的重要成员，手握重兵，话语权分量极重，却不过多掺和这些权利斗争。

即便沈家十分低调，无论议会还是皇室，一直对她们十分忌惮。

沈曦照下意识翻看最近的新闻，之前波澜不惊过去的消息，突然被重新翻上来。

有民众找媒体控诉，被残忍杀害的所谓罪恶深重的“深海教会余孽”，是她那老实本分、连条鱼都不敢杀的邻人一家。

在有势力从背后作推手的情况，舆论发酵得很快。

大部分民众起初将信将疑，被她声泪俱下的演讲打动，摇摆不定。

等她拿出邻居的照片视频，将一个寻常人、短暂平凡的一生，展现在大众面前，网络上，无论支持还是质疑的声音，全都陷入沉默。

年轻邻人有一份普通的工作，有一个没有太多优点、但也没有致命缺点的普通家庭，有偶尔拌嘴争吵、偶尔甜蜜的丈夫和孩子。

社交媒体记录了她对薪水太低的烦恼，普通又真实，仿佛庸庸碌碌的芸芸众生，仿佛自己身边的每个人，也仿佛是自己本身。

就像每一个普通的民众，过着自己普通的生活，然后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猝不及防遭受灭家之祸。

每个人的身边，都有无数这样普通平常的亲邻，大部分人，自己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人类的共情心在普通的日常中被激发，民众很容易代入自身，惊慌如野草般迅速蔓延，再被怒火引燃。

他们很快忘记了“□□余孽”的说法，群情激奋，要官方出面，

查明凶手身份。()

紧跟着，有专家站出来，鉴定出邻人尸体上的伤口，是沈家特有的新型激光武器留下的痕迹。滥杀无辜之人留下的破损的军服上，被复原出沈家的家徽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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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那些残暴不仁、自诩正义的“强盗”，就是帝国的英雄，是民众们深深崇拜信任的“沈家”。

沈曦照划过一连串新闻，从“知情者”挺身而出，到民意沸腾，前后不过短短一日多时间。

太快了，她很快反应过来：“皇室和议会联手了？”

沈元帅轻轻颔首。

这件事并不难猜，舆论在短时间，迅速发酵到如此地步，帝国内各部门大开绿灯，媒体甘冒得罪沈元帅的风险，不遗余力进行铺天盖地的宣传，只能是这两方势力的手笔。

可如果只是其中一方的私心，必然会遭到另一方的阻拦，想要做到这一步，恐怕双方都在其中出力了。

沈曦照不由蹙眉，继续翻看下去。

消息一出，网上本就沸腾的舆论，这下更是吵翻天。

不相信沈家会滥杀无辜的崇拜者们，竭力维护沈家的声誉，但这时候，重点已经从邻人的身份上转开，邻人是否是恶人，已经不是众人的关注焦点。

事情发生太快，没给众人留下思考时间，“权威人士、权威媒体”的声音，成了唯一正确的结论。

当他们将讨论的问题，转向凶手是否是“沈家”、沈家是否当真如此残暴时，就本能默认了对方的无辜。

这些证据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民意就是上位者手中的玩具，只要民众相信这些证据，议会就可以顺理成章听从“民意”，进行下一步计划。

沈曦照翻看新闻评论，哪怕对沈家坚决信任的民众，同样义愤填膺地，选择了上位者想要看到的结果。

【少给元帅大人泼脏水了，元帅还在前线为帝国征战，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家人的？你们就是看元帅大人不在，才敢这样污蔑沈家！】

【敢不敢和我一起请愿！查！让议会给我往死调查！】

【来啊，敢不敢赌！等议会调查团证明沈家的清白，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蛋！敢不敢跪下录视频，亲口给元帅大人和元帅千金诚恳道歉！】

无论爱沈家、恨沈家、中立者们，无论想为沈家讨一个清白、抑或想要更确凿的犯罪证据，民众们不约而同，作出同一个决定。

这份准备上呈议会的请愿书，不过短短一天，已经有超过千万的民众签字。

满腔热血、天真赤诚的年轻人，就这样被当成上位者手里的枪使。

“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会忽略掉直接主理这件事的露易丝，将矛头直指向我。”

沈曦照很快收敛思绪，“议会现在尚未作出反应，是在等事态进一步发酵扩散，调查团这会儿恐怕已经组建成功，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先来研究所。”

她看向母亲：“妈妈，如果我现在立刻离开这里的话......”

沈元

 ()帅安静凝视她的脸，眼神平静无波。

她没点头同意女儿的决策，也没评价这个做法是否可行。只让女儿自己进行思考，自己下定最终的决策。

沈曦照思索片刻，很快又摇头。

“不行，他们就是冲着研究所来的，哪怕我离开，也可以说，我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要找研究所人员进行问话。”

那样的话，她这个沈家主事者不在场，对方目的明确，不可能轻易放弃，颠倒是非曲直的过程，重新来一次也未尝不可。

倘若将什么违背人伦的实验罪证，强行按在深海能量研究所身上。

那时，官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顺理成章派人控制住整个研究所，沈家可就要白白吃下这个大亏了。

或者说，有凌千秋这个前科累累的家伙在，罪证说不定早就准备好了。

官方后续安排也已经妥当，只等调查团到达那日，立刻出手，强行控制住研究所所在的整座孤岛。

哪怕没有证据，只要借着这件事为引，直接派来重兵，研究所一旦落进他们手中，想要什么证据，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反正民意也给了交代，沈元帅被战事牵住，脱不开身，调查团名义上占据大义，沈家军团倘若有所异动，更严重的帽子也不是扣不下来。

在沈元帅的辉煌战绩下，任何人都得黯然失色。何况沈家现今的主事者、沈曦照是个短命鬼，声名不显，并不会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家伙们放在眼里。

都当她是砧板上的鱼肉啊......

沈曦照轻轻叹息，不由想，果然，还是得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啊。

不然这帮鬣狗，闻着味儿缠上来，不达成目的，死活不会罢休。

系统沉思半天，悄悄说。

【研究所内的消息传不出去，或许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做的两手准备。】

【倘若研究所内安插的奸细们行动顺利，网络上的舆论、调查团的到来，会让你们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为暗处这些人的行动打掩护。】

【如果研究所的内线进展不顺利，暗地行动不行，那就光明正大使绊子。反正他们师出有名，是“民意”的代表。】

【调查团内的成员，通常不止是帝国贵族勋爵，还有不少平民代表。哪怕他们做得再过分，我们非但不能动他们，甚至还得保他们。】

【否则，就是我们沈家心虚，杀人灭口。在舆论上，便再难翻身了。】

进退两难。

沈曦照平静关掉新闻。

惨白的光芒从头顶直射下来，她本就白皙的面庞，在光下更显出一种病弱的苍白。

微抿的唇血色不深，像一株过于娇弱的花，在雨水的侵袭下褪去了秾丽的本色。

沈元帅微微晃神，眼前有一瞬倏忽浮现出，女儿躺在病床上时，双眼微阖的模样。

“妈妈，如果深海能量研究所，注定留不住的话，不如我们自己来吧。”

她抬眼，

漆黑的瞳孔不见担忧，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轻微兴奋翻涌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唇微微翘起，颇为愉悦说：“妈妈，您会心疼吗？”

这不是忐忑于自己的决定，本能寻求母亲的意见，试图得到母亲的反馈评价。

而是早已胸有成竹，坚定执着，一意孤行，任何人都无法再改变她的决定。

沈元帅静静凝视女儿的脸，从未有一刻，她觉得，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儿，她们这对母女，纵然在性格上天差地别，可骨子里蕴藏的疯劲儿是一样的。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她笑起来，语气同样愉悦：“放手去做。”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沈元帅背后的光屏升起，无数脚步声匆匆赶来，搅碎了夜的宁静。

元帅没有回身。

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人类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肉.体的禁锢，再优秀的人类，也没办法越过100的能量上限值。”

“我人类的精英，抛头颅洒热血，悍然无畏，哪怕牺牲自己，玷污属于人类的基因，仍无法替人类打破这个数值的桎梏。”

“不甘心啊，谁甘心呢。”

她站在原地，璀璨的光影锋锐如刃，切碎了她的神情，如山般巍峨的身影沉稳威严，坚如磐石的决心在影中摇曳。

她的声音低地像在自言自语。

“从变异种，到幻想种，曦曦你说，造物主为什么总是把人类落下？”

“我们人类，真的是被厌弃的存在吗？”

沈曦照目不转睛望着她身后的光屏。

夜幕深邃，高达数百米的异兽，犹如从远古地狱走出的恐怖魔神，逐渐浮出水面。

触手在海面上肆意挥舞，轻而易举掀起惊涛骇浪。

伞状的半透明身体，几乎与浓烈夜色融为一体，身体吸收了夜幕和深海的色泽，笼罩上一层薄纱般的黑蓝色冷光。

它的身体内部，鲜艳的红色消化器官缓慢蠕动，蓝与红与黑交织缠绕，不详的黑红蓝，像黑夜中璀璨的灯塔，照亮它的身形。

也照亮了漆黑深海中，无声蔓延开，望不到尽头的沉默舰队。

舰队的旗帜迎风展开，旗帜飘扬，威猛的狮和虎仿佛骤然活过来。

被敌人肆无忌惮地杀戮彻底激怒，两双冰冷凶残的兽瞳，虎视眈眈盯着近在咫尺的威胁。

沈家所属的舰队，离真正的战场很远，众人远远观望，并未靠近。

那不是沈家的舰队，不是她们兰迪亚帝国的舰队。可也是属于人类的舰队。

海浪翻滚着，拍打着周围的船只，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人类庞大的舰队，在这片海域中显得如此渺小。

军舰在它长而细的触手面前，仿佛孩童手中的玩具模型，被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炮火和嘶吼撕裂黑夜，绚烂的爆炸将深沉的夜幕彻底震碎。

夜亮如白昼。

人类脆弱的身体，在自然的威力、邪恶的生物面前。()

——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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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似乎也被响声惊到，不知何时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她被怪物的嘶吼声吸引，瞬间看直了眼：“沈沈......好大，鱼！”

她被那条健壮的同类吸引，仔细审视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那肥美的肉.体，那健硕的触手，那漂亮的皮肉......

甚至吞起了口水。

“想吃？”沈元帅垂首看她，突然笑起来。

小人鱼对她有种莫名的惧怕，忍不住揪紧人类的衣服，怯生生往被子里缩了缩。

只有那双湛蓝的眸子露出被子，紧张好奇地打量着她。

沈元帅若有所思：“看起来，确实很美味。”

这一瞬间，小人鱼头皮发麻，汗毛炸开，“嗖”一下躲进被窝里，搂着她的人类小声哭唧唧。

“沈沈，她，她好可怕哟。”

沈曦照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低声安慰，“是那条大鱼美味，不是说你。”

可与此同时，她清晰看到母亲那一瞬间的兴致盎然。

那种冰冷、审视的视线，即使小人鱼化形后的外观，与人类绝无二致，可她看她的眼神，绝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美味美味，说的是海上那条庞大的变异种，还是小人鱼？

沈曦照用被子将她仔仔细细盖好，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在外面。

她轻轻唤：“妈妈。”

沈元帅就转而看她，看出她隐含的排斥抗拒，看出她对人鱼无意识地保护。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未表露。

军官们推门而入。

空旷的指挥室很快人满为患。

沈元帅抬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的面容从阴影内逐渐埋进光里，光影在从容不迫的面庞上缓缓流过，内心的波动与挣扎瞬间消弭于无形。

“曦曦，你说。”

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

“我们能否从它们身上，找到属于人类的未来？”

沈曦照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轻轻抿唇，眼神掠过那魔神般的巨大变异种，担忧道：“妈妈，你要保护好自己。”

沈元帅轻轻摸了摸她屏幕中的脸，放柔声音，“不用担心，宝贝，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她挂掉通讯。

光屏骤然熄灭，沈曦照还在回想那个巨型怪物。

【这个世界的变异种，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系统说：【原剧情里，自从发现人鱼这个活命的希望后，原主一心扑在人鱼身上。其他事情一概不问，都是交给露易丝去解决。】

【沈元帅，可能对她比较失望，并没有对她说这些。】

毫无疑问，沈元帅是想好好培养女儿，并没有因为她身体不好，可能活不了几年，就直接放弃了

()她。

从让她参与沈家剿灭深海教会的行动开始，再到可能发现幻想种的踪迹，让她亲自指挥远洋舰队，制定计划，将人鱼成功收入囊中，又将深海能量研究所交给她。

沈元帅在一步步锻炼她，让她接手、掌控沈家的力量。

沈曦照慢慢阖眼。

为什么呢？

她刚才就一直想问，却担心伤母亲的心，到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呢？为她一个可能活不了几日的“残废”，如此尽心尽力。

母亲不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远方的战事不是她能参与的存在，变异种的进化情况，自有专业人士研究担心，帝国的未来，也轮不到她去操心。

她现在要做的，是在各方豺狼虎豹的觊觎中，守好自己的战利品。

那个可怕的人类的声音一消失，小人鱼重新活跃起来，在被窝里欢快打滚蛄蛹。

沈曦照盖了几次被子，没盖住她的身体，反而自己的衣服，也在这个悲惨的过程中，被小人鱼扯得七零八落。

......一玩闹起来，人鱼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脆弱的睡衣在她手下犹如煮烂的面条，轻轻一拽就没了。

沈曦照冷静两秒，扯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包住，选择起身。

再躺下去，她恐怕要和浑身赤.裸的小人鱼一起共沉.沦了。

她来到放衣服的柜子前。

甚至有点痛恨自己的先见之明。

这会儿离天亮还早，但等了这么久，她刚才小心瞥了眼，人鱼的鱼尾仍然没有幻化回去。

她总不能一夜不睡，硬生生熬着，等她鱼尾重新幻化回去，再搂着她睡觉吧？

系统催促：【快选尺码，给她穿上后你就早点休息，崽崽，等你睡醒，还有得忙呢。】

要处理研究所内的善后工作，要和露易丝安排接下来的计划，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晚上这点休息时间，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沈曦照抬手捏住一件私.密衣物，下意识往人鱼那边看了眼。

人鱼很不习惯有东西包裹住自己，一离开她的禁锢，立刻将被子甩开了。

光.溜溜、赤.裸洁白的一条鱼，坦坦荡荡露着，好奇盯着她的动作。

看她的注意力终于转向自己，人鱼欢快挥手，“啾啾~”

一对小白兔跟着快乐摇晃。

化形后，小贝壳也没有了。

沈曦照指尖发.颤，深深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