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凌千秋垂下眼帘,复又抬眼。

她安静望向她的雇主，眼神带着哀伤。

“只要你的能量数值继续上涨，突破一百的限制，你的肉.体就会承受不住,立刻崩溃。”

“就像你见过的那些,在基因实验里失败的实验体,两种基因相互冲突,肉.体溶解,器官衰竭,在痛彻心扉的折磨中死去。”

沈曦照起身，从高高的台上缓步走下。守卫们无声让开通道,露易丝跟了两步,只感觉脚步沉重地抬不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在她身后低声问：“小主人,是这样吗？”

金毛狗眼神惶惑，语气微微发颤,简直像一条乖巧可爱,却莫名其妙，突然要面临被主人无情抛弃命运的流浪狗。

系统迟疑道：【任务应该不会给出必死的局面。】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这次任务,对任务者来说难度太高了,几l乎不可能完成。

想要长生,就必须等人鱼彻底进入成熟期。可人鱼一旦进入成熟期，以人类的武力，根本不足以控制她。

在如此两难的局面中，任务者还要走大量属于自己这个身份的剧情线，一招棋错,或许就会发生连锁反应，致使满盘皆输。

简直是地狱级的任务难度。

任务者没说话，只脚步微顿，侧首，安抚般看了眼露易丝。

她继续向下，来到凌千秋面前。

“你太心急了。”

守卫在沈曦照的示意下放开凌千秋，她还蜷缩在地上，勉强翻了个身，呈大字型躺着，仰头看她的雇主。

“我们一直在研究灯塔水母，除开幻想种这样的神奇生物，灯塔水母所谓的长生，更贴近现实，也更符合人类理解的科学。”

“那头灯塔水母变异种，早在元帅抵达战场那天，生物样本已经送回我的实验室里。”

凌千秋失神喃喃，她望着头顶灯光，刺眼的白光看得久了，在视网膜内烙印下类似灯泡般的几l字形图案。

小小的光斑在她眼中晃啊晃，她似乎也被盛在其中，浑身上下跟着晃动。

舰船在海的波涛中轻微摇晃，她像一条随波逐流的破烂小船，在暴风雨的侵袭下左支右绌，苟延残喘。

世界在她眼中天旋地转，眼前晃动的景象突然换成雇主的脸。

她在她面前蹲下，凌千秋定定看了她片刻，慢慢舒展身体。

仿佛迷失的小船，终于在茫茫大海内发现灯塔，她轻缓挪动，慢吞吞挪到她腿边。

勉强撑起酸痛的身体，再度翻身，抱住她的腿，慢慢将自己的脸埋进她膝盖里。

“我们已经从变异灯塔水母身上，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如果没有人鱼血的话，或许就可以......”

她小声重复：“你太心急了。”

系统：【灯塔水母具有细胞再生和反转生长的能力，在性.成熟后，能够重新回到水螅型状态，并可以无限重复

这一过程。理论上来讲，它们确实能够长生不死。】

【变异种的生命力和细胞活力，远比普通灯塔水母强大。如果人类可以利用它的基因，或许总有一天，基因病真的可以治愈。】

凌千秋沉寂片刻，又慢慢蜷缩起身体，揪住她的衣角，声音疲倦，还带着一点委屈。

“明明您手下有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员，却不愿信任我，不肯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将人鱼交给她研究。就算人鱼没办法给她长生，她们还有灯塔水母这些备用项目。

她们总会有办法帮她延长寿命。

可谁知道，雇主还没等到她的实验结果，便忍耐不住，先一步吃下人鱼血。

这下好啦，退路被斩断了。

周围一片静默。

露易丝等人说不出话来。

沈曦照也没说话，她无法解释任务的存在、自己到来的使命，只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过了片刻，凌千秋深深吸气，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膝盖，哑声开口。

“研究所内各种保密的项目资料，父亲找我要过，我没给他们，什么都没给。”

她的脸依然埋进她膝盖里，濡湿的水痕渗进衣料，湿润触感逐渐扩散开来。

泪水混着雇主身体的温度，灼得凌千秋脸颊发痛。

时光倏忽扭转，她仿佛重回年少时代，父亲盛怒的一巴掌，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半边脸像现在一样火辣辣痛。

高大的父亲成了暴怒的恶魔，那团黑色的身影不断升高、膨胀，不详的烟雾张开血盆大口，飞溅的唾沫张开扭曲的双臂，扯得她骨头生疼，似乎要将她带皮带骨吞进嘴里。

他骂她不务正业，偏好旁门左道，丢尽皇室脸面。

浓烈血腥味压得凌千秋快要窒息，眼睁睁看着粗壮的恶魔暴君席卷她的实验室，宛如狂风过境，一切皆成齑粉。

她迫切需要做出什么，证明给他看。

还有什么，是能比研究幻想种，更能名垂青史的荣誉？

一方面，是她本身对研究幻想种这种未知生物的热情和痴迷。另一方面，她也极力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肯定自己。

让那个心智永远停留在孩童、自卑又自负的小女孩，彻底摧毁心底强大的恶魔。

可她到底还是失败了。

沈曦照半跪在地上，研究员喘着气，几l乎带着眷恋依赖，将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腿上。

“人鱼和灯塔水母的研究资料，我已经让人整理好了。如果以后，沈家会对外发表的话，可以署我的名吗？”

沈曦照说：“好。”

凌千秋的动作太熟悉了。

沈曦照大脑隐隐作痛，她垂着眼，眼前凌千秋的脸逐渐褪色、扭曲，倏忽转换成另一张血迹斑斑的脸。

是原剧情里，露易丝死时的场景。

周围抢夺人鱼的佣兵们如潮水般涌来，露易丝带着凌千秋，与

她兵分两路()，去抢回人鱼的同时㈦[()]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替她引开追兵。

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见面时，凌千秋被人打昏过去，人鱼蜷缩在一旁，露易丝浑身都是弹孔造成的血洞，可她那时还留着一口气。

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即使受到这等重伤，露易丝那经过基因改造的身体，生命力远比常人顽强。

她的双腿已经断了，她用双手撑住身体，拖着一路血痕，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寻找她的身影，确保她的安全。

当她听到脚步声，艰难抬眼，四目相对，沈曦照看清她此刻的模样，浑身僵住，大脑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真切地回到了那段记忆内，代替原主，身临其境地站进这场片段里。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青筋根根绽起，几l步来到露易丝面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脑袋得以靠在自己大腿上。

她的身体在发抖。

露易丝下巴搭在上面，身体还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没人敢动她的身体，生怕稍微一动，那仿佛只剩一层皮连着的脑袋，就掉了下去。

这道致命的伤划开她整个脖颈，残忍切断喉管，几l乎把她整个脑袋割掉。让她虽活着，也没办法说出，谁才是那个内线。

四周在奔走、在怒吼。

热热闹闹、吵吵嚷嚷。无数道声音汇聚成海，声嘶力竭地呼喊医生。

克尔兹人们满脸是泪，嗓子喊破了音，声带摩挲出血，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悲恸，宛如濒死的野兽泣血悲鸣。

谁都知道，他们的将军活不了了。

露易丝满头金发颜色黯淡下去，她勉强抬手，却没有力气，她的手指动了动，沈曦照便觉察她的意思，用力握住她的手。

她头一次如此细致打量她的容颜，突然发现这条听话懂事的金毛犬，常年藏在战盔下的，是一副相当好的皮相。

金发碧眼，明艳动人，眼型微微上挑，魅惑的狐狸眼看人时，仿佛先带着三分笑，波光流转间，几l乎能将人的心直接勾了去。

她适合出现在觥筹交错的贵族聚会上，丝质手套慵懒端着高脚杯，长裙摇曳坠地，轻描淡写地一眼，足以令全场为她疯狂欢呼，丑态百出，只为换来她漫不经心地垂怜的一瞥。

而不该是现在这样。

沈曦照无意识伸手，按住她血红的脖颈。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人的嗅觉，伤口深可见骨，血液从其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肌肤。

白森森的颈骨与鲜红的血液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不寒而栗。

血液滴落，形成一串串血珠，宛若一串诱人的红珍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鲜血闪烁着妖艳的红光。

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色彩，透出一股生命极致燃烧后的毁灭的美感。

这幅画的色彩是活的。

沈曦照被红色颜料刺得眼睛泛疼。

画面动了起来，画家手里的红色颜料

()，仿佛在蘸取露易丝的生命力。

她的脸色接近惨白，皮肤白到几l乎透明，浑身颜色，都争前恐后聚集到脖颈的伤口处，凝聚成灼热耀眼的红。

比她那头灿烂金发更炽烈的红。

她的脑袋无力倒在她腿上，血顺着沈曦照的指缝透出去，沿着她掌侧垂落。

像开闸的洪水，浸透她的衣料，在沈曦照腿下汇聚出一片小小的血色湖泊。

露易丝半阖着眼，似乎已经困到极致。

沈曦照的脑袋愈发疼了。

凌千秋和露易丝的脸在她面前交替闪现，脑袋深处仿佛有无数把凿子用力挖凿，带出大片大片锥心的疼。

苍白透明的金发美人微微咬唇，努力保持清醒，似乎怕这惨烈的一幕吓到她的小主人。

她想劝她别看，把她丢掉，声音却从喉咙的大口子里漏了出去。

她只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忍着痛，对她露出清浅笑意。

“别怕。”

沈曦照甚至能从她带着歉疚、难过的眼眸中，读出她的想法。

她能想象出露易丝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必然小心翼翼，带着哄不知事的孩子般的柔和，好像明明也上过战场的她，是一座易碎的瓷娃娃，必须要怜惜地放在掌心仔细呵护。

她轻轻握着她的手。

她躺进自己梦寐以求的温暖怀抱里。

她在沈曦照怀中，安然咽下最后一口气。

下一秒，是凌千秋的声音，

“人鱼经历三次蜕变后，彻底进入自己的成熟期，会凝结出自己真正的心脏，也被称为海之心。”

“你拿到它，就能获得她的力量，继承她的寿命，真正达成长生的目标。”

系统低落喃喃：【海之心介绍里那句‘举步踏进海之心’内，原来是这个海之心吗。】

沈曦照：【或许吧。】

这些资料，可能是一代代口头相传的传说，凌千秋在研究所里待久了，为了信息安全，已经习惯用纸笔记录重要资料。

系统这个需要通过网络作为媒介，收集信息的AI，自然无法获得这些重要信息。

它不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无用，却是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若它能早点知道这些，至少，她们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它会一遍遍提醒自家任务者，不要和小人鱼建立太多情感联系。

面对这种残忍的结局，哪怕它是个没有感情的AI，也觉得自己的算法因难过而迟滞。

凌千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她又换回了敬称，脸仍没抬起，很小声问：“您早就猜到了，对吧？”

她早就开始怀疑她了，所以她做的那些事情，都在她预料之中，对吧？

所以她应该早有防备，对吧？

所以给出去的图纸，并未造成应有的结果......对吧？

所以一切，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对吧。

沈曦照垂着眼，手指压住她的头发，研究员的头发稍显干燥，有些扎手，跟小人鱼柔顺漂亮的头发截然不同。

一看就是沉迷实验，懒得仔细打理。

她微微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概就是这么奇妙。

这些年痴迷实验，加上自身性格原因，没办法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凌千秋。

在和克尔兹人相处的短短数月内，居然对这个地方，产生出令她感到恐惧的依恋和归属感。

孱弱的研究员，在训练中的颓唐表现，逗得克尔兹战士们忍俊不禁，怕伤到她的颜面，又努力伪装严肃。

他们利用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为她指点训练要点，替她打饭，送水，教她怎样设置医疗舱，能让按摩效果最大化。

尽可能在不伤害她身体的前提下，带着她努力追赶训练进度。

凌千秋想过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战争机器，是蛮荒的野兽。可在战争之外，他们都是有血有肉、嬉笑怒骂的正常人。

与她没什么两样。

这是一块奇妙的土地，善良热情的人们毫无隔阂，只要他们愿意接纳，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其他人打成一片。

帝都口中排外、蛮横的克尔兹城，排外确实排外，可一旦被他们视作自己人，那种不顾一切、毫无保留的偏爱，宛如一把烈火，能将人从内到外烧透。

她在这一刻，由衷体会到露易丝心甘情愿留下，为这块土地和人民而战的信念感。

淳朴善良的克尔兹人。

爽朗大方的克尔兹人。

凌千秋的泪越涌越多。

她用力攥着她的衣角，衣料快被她揉碎了，喃喃问：“克尔兹城......”

沈曦照按住她的脑袋：“一切都好。”

凌千秋终于松了口气。

她有认真想过，克尔兹这个地方不错，或许以后留在这里，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真走到这一步，在进退两难中反复折磨自己，她才发觉露易丝的勇敢坚韧。她仿佛站在两座悬崖中间，进一步是死路，退一步也是死路。

帝都所有贵族里，总共也只出了一个露易丝。

她真切地意识到，在她擅长的领域之外，除了面对实验体时冷酷无情，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她如果可以再冷血一点就好了，就不用受到良心的拷问，心安理得背叛她们。

她们本就不是同一阵营，不过各取所需罢了，甚至谈不上背叛两字。

她到底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她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她终究无法背弃自己受过的教育，和体内汩汩流动的呼啸的血脉。

她的声音闷闷地透过湿润布料，嗓音仿佛也被潮意浸透，带着轻微哽咽。

她小心问：“我是不是很能干，老板？我是最好的研究员，对吗？”

沈曦照胸口发

窒()，沉沉地喘不上气。

她的手搭在凌千秋的头发上卍()_[()]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手掌轻柔拢住她的脑袋，是露易丝死前，她最后做出的动作。

是凌千秋杀了露易丝，这个结果并不难猜。

这一次，凌千秋的行动并未成功，露易丝不会像之前那次一样被杀死。

她看过她交给伊丽莎白的图纸，隐藏了蔷薇堡垒逃生通道的位置。如果蔷薇庄园被攻破，克尔兹人还有一线生机。

知道她跟海盗们约定的时间，提早了片刻，按理说，在海盗们开始动手时，伊丽莎白的舰队也该悄无声息包围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她为他们留下的这个时间差，也能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在包围尚未形成前，逃出这次围堵。

她无力改变事实，她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自己能够做出的一切。

可她将图纸给出去是事实。

背叛也是事实。

没什么对与错，归根结底，只是立场不同。

枪抵住她的脑袋。

沈曦照屈起指节，温柔擦过她的肌肤，为她擦去漏出脸颊的泪水。

她能感受到凌千秋的身体在战栗，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没人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

沈曦照温柔抚摸她的侧脸，宛如安抚一只处于应激状态下的惊恐的小猫咪。

她的声音既轻且柔，像是怕吓到她。

“对，你是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研究员。”

掌心下的战栗渐渐减弱下去，她感觉到凌千秋的面部皮肤被微微扯动，喉咙发出轻微震动，像是在满足地微笑。

紧跟着，她微不可查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撒娇似的。

沈曦照扣动扳机。

猝然枪响震彻云霄。

指挥室内一片寂静。

很久、很久，无人说话。

沈曦照起身，毫无气息的尸体，像一件没有生命力的物品，自她膝盖上缓缓滑落。

她微微俯身，轻柔扶住凌千秋的脑袋，将她放倒在地上，像怕磕痛了她。

她拉起凌千秋的手腕，取下她的光脑。

光屏自动展开，另一头，战舰指挥室内，伊丽莎白怔愣的眼映入她眼帘。

年轻的沈家继承人眼神漠然，一双黑眸漆黑如墨，不起丝毫波澜。

凌千秋的尸体躺在她身侧，眼睛微阖，面容安详。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甚至让人错觉地以为，在她那静止的胸膛间，有微弱的呼吸悄然起伏，如同夜风中轻颤的细叶。

若不是额头焦黑的血洞，冒出轻微血流，仿佛她只是暂时沉睡，而非永恒的告别。

伊丽莎白头脑混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她的姐妹，该震惊于沈曦照的心狠手辣。

还是该思考，她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明知这是皇室成员的情况下，还敢直接将她就地处决。

()“日安，尊敬的伊丽莎白殿下。”

她冲她露出柔和微笑，眼神真挚，彬彬有礼：“向您致以来自克尔兹的问候。”

请您准备好，迎接来自克尔兹的报复。

她挂断了这场漫长的通讯。

沈曦照抬头，露易丝等人都在看她，眼神期盼，压抑着浓烈的激动。

她心知她们想问什么，微微弯唇。

“家里没事儿。”

她踩碎之前从凌千秋身体内挖出来的信号源，不过片刻，技术人员惊喜道。

“城内的信号回来了！”

室内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而凌千秋的尸体静默躺着，面容平静安详，宛如一池静水，波澜不惊。

皮肤仍旧细腻光滑，闪烁着细微光泽，仿佛还残留着生前的温暖活力。

沈曦照视线掠过，迈过她，跨出室内。

天光微曦，黑夜已经褪去，这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她走上甲板，慢慢踱步，清醒空气伴着海洋特有的味道，一股脑涌过来。

大脑深处，一直肆虐的疼痛终于暂缓攻势。

系统小心翼翼问：【崽崽，人鱼她......】

它想问，她们之后该怎么做。难道真要像凌千秋最后说的那样，把她的心挖出来吗？

沈曦照刚走出两步，步子却突然顿住。

系统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啾~沈沈！”

纯真可爱的小人鱼，迎着天边明亮的微光，宛若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早上好呀~”

系统忍不住喃喃：【这战舰的高度，我目测一下，起码有个几l十米高吧。】

【类比一下现在这个场景，大概就是住在高层建筑上，半夜往外一看，突然发现玻璃上挂着个人，正在冲自己欢快招手的既视感。】

本来挺惊喜的一件事，被系统这么一说，画风突然转成午夜档的恐怖鬼故事。

沈曦照：【你也太会毁气氛了。】

小人鱼身处的位置有点低，她蹦起来，费力去够甲板上栏杆。

一头蓝发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黑色染发剂已经彻底褪去，宛如潺潺的山间溪流。

清澈透亮的蓝，也能从中迸发出蓬勃向上的旺盛生命力。

“我没有找错回家的地方哟~”

她一眼发现了人类的舰船，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类！

人鱼美滋滋想，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她们的缘分哟！

简直说曹操曹操到。

系统在心底念叨了两句，禁不住跟着露出微笑。莫名的压抑感，被人鱼活力满满的声音瞬间冲散。

【有人鱼小天使存在的地方，感觉气氛一下子就欢快起来了哟~】

没有勾心斗角、家国纷争。

只有一头简单纯粹的小动物，全身心依赖在意她的人类~

“早上好。”

沈曦照即将到达船边时，人鱼怎么跳都够不到栏杆，气闷地跺了跺脚。

她弯下腰，似乎说了句什么，于是沈曦照和系统，眼睁睁看着那颗蓝色的小脑袋，缓缓上升，一直到与她视线齐平。

沈曦照脚步慢了些，目光扫去，眼神微凝。

后面，匆匆跟上来的露易丝也看清楚全况，忍不住回头怒吼。

“变异种都到家门口了，监测系统没半点反应，技术人员，怎么回事？”

那头巨大的变异海龟，懒洋洋喷着鼻息，心不甘情不愿驮着小人鱼，不知何时已经绕过战舰的包围圈，悄无声息溜了过来。

它的身量与战舰相差无几l，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座小小的孤岛。

倒霉的技术人员被吼得面如土色，又开始鸡飞狗跳、满舰寻找问题。

在一片热热闹闹的混乱里。

小人鱼踮着脚尖，朝她的人类伸手。

她迎着朝阳，眼眸欣喜弯起，神采奕奕，意气风发挥手。

“走呀沈沈，别管他们啦，我带你骑海龟兜风！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