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沈曦照上楼休息,刚靠近卧室,便听到一声系统提示音。
【——滴
触发任务。】
【当前场景关键道具随机抽取:[剪刀]
请任务者根据关键道具,发挥想象力,尽快推进任务内容,任务过程中不可OOC。】
【任务内容:摧毁衣柜里面所有衣服】
【任务道具:剪刀】
【任务奖励:随机奖励】
这份跟衣服有关的任务,从沈曦照第一次听到陆清对她的要求时,就和系统揣摩过,是否存在任务的可能性。
现在确实触发了。
陆清得到消息,紧赶慢赶回来,终究晚了半步。
她上了二楼,一开门,便瞧见满地狼藉。专门送来的婚纱布料样本,被姐姐毫不客气地一片片剪碎,残破布料天女散花般散落一地,蔫头蔫脑耷拉着。
往日整洁的房屋,现在简直像一座没来及清理的垃圾场。
陆清垂着眼眸,继续往内屋走,刚走到房间门口,有件东西被里面的人随意甩出,“嘭”一声滚落到她脚下。
是一枚太阳形状的钻石胸针,是她和姐姐讨论许久,双方审美一致,一眼看中的婚纱装饰。
陆清怔了两秒,微微弯腰,捡起胸针。
钻石胸针轮廓圆润,边缘镶嵌的钻石已经被磕掉,璀璨的太阳缺了个角,在地上滚了一圈,钻石表面裹上一层灰尘和布料碎屑。
陆清蹭了几下,被擦花的地方光泽暗淡,尘埃附着在它表面,曾经璀璨夺目的表面,如今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阴影。
坚硬碎屑从陆清手心散落。
她再度沉沉呼吸,指腹无意识摩挲太阳的缺口,被硌出闷闷钝痛,视线顺着还在持续的布料撕裂声,继续向内,姐姐拿了把大剪刀,正在有条不紊进行手头的工作。
陆清喉间干涩,吞咽两口空气,顺势将太阳形状的钻石胸针小心藏进口袋,“......姐姐?”
那人肯定早就听见她急匆匆的脚步,胸针正好摔到她脚前,说不是故意的,陆清自己都不信。
可姐姐懒得搭理她,任她走到自己面前,停在两步之外,也只是撩起眼皮,漠然看她一眼。
就是这种眼神。是陆清一直以来,最厌恶、最恐惧从姐姐这里看到的眼神。
冷冷淡淡,毫无温度。像看路边没有生命的野花野草,看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头,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明明她们是最亲近的伴侣!
陆清胸口愈发沉重,闷地喘不上气,努力扯动唇角,露出与以前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她弯腰,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我来帮你。”
剪刀很大,足有沈曦照的手的两倍大小,沈曦照不能完全握住,指节空荡荡地挂在金属把手上,举得颤颤巍巍,看得人胆战心惊。
陆清小心扣住她的手指,想从她手里拿
过剪刀。
“不用。”
沈曦照没松手,稍微偏转手腕,尖锐的剪刀头往下歪斜,差点戳进陆清手背。
陆清心中一惊,本能松手,手垂在身侧,无意识握成拳头,待反应过来,再想继续,已经找不到机会了。
她看向姐姐冷淡、面无表情的脸,明白姐姐是故意这样,心中酸涩汇成汪洋大海,却不敢再顶着她的怒意继续靠近。
陆清乖乖站在她身侧,与她沉冷的眼神对上,喃喃道:“我可以解释,姐姐。”
姐姐在生气,毋庸置疑。
姐姐到底知道了多少?目前尚未可知。
陆清不安地想着这些,视线紧紧追随姐姐的手。似乎她一回来,姐姐就对这些无聊的泄愤手段失了兴致,剪刀握在手里,随意甩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顺手,还是玩腻了,姐姐漫不经心抬手,宽大剪刀就此飞掷出去,重物沉沉坠进地上散落的碎布堆里,犹如巨石入水,溅起无数细碎的布屑。
她扶住轮椅扶手,转身看她,简短冰冷:“说。”
“不管他对姐姐说了什么,那些话都是假的。”
陆清一得应允,迫不及待开口,“宁从霜应该跟姐姐讲过,我们最近面对的麻烦。就是沈叔叔成心报复,故意联系我们的其他竞争对手,对我们进行的恶意商战。”
沈曦照睨她一眼,转动轮椅,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显然,她并不信这番辩解。
陆清心中有数,自己也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漏洞百出,只是这不在意的眼神犹如一根尖刺,扎进她心里,几乎让她发了狂。
好像她从来没走进姐姐心里,好像她在姐姐面前一如既往卑微如尘,渺小低贱到不配被她多看一眼。
轮椅往外走,陆清像头笼中困兽,各种忧虑、不安、惧怕等情绪在胸口乱撞,焦躁地恨不得当场撞个头破血流。
可姐姐一动,她又跟条乖巧听话的狗,在思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下意识跟上姐姐的脚步。
“沈叔叔的目的就是为了搅混水,就是为了报复我。”
陆清被姐姐的态度刺激到,简直想用力掰过姐姐的脑袋,让姐姐好好看着自己,只能看着自己。
“他没安什么好心思,姐姐倘若真信了她的话,那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陆清心底的负面情绪翻江倒海,顺势还将之前死死压制住的坏心思,一股脑抛出。
她用力握紧胸针,圆钝针头快要戳进肉里,借着这股痛意,勉强遏制住各种不受控的情绪。
姐姐会信吗?
脑海里各种不同声线的声音一齐大笑出声。
你觉得她是傻子?
哎呦,坏事要藏不住喽?
早说了,让你别做别做。
坏孩子就是要接受惩罚!
陆清被吵得头痛欲裂,不甘、愤怒、惶恐、哀怜,不同情感交织成网,朝不同方向死命拉扯,要将她撕裂成无数块
。
脑浆化为沸腾的岩浆,痛苦挣.扎到极致,又在绝望的窒息感中,生出怪异的亢奋来。
其实......还有别的选择。
就算姐姐不肯原谅她,也没关系。
不行,别想了。
姐姐的轮椅停下,陆清大脑浑浑噩噩,动作慢了半拍,脚尖踢住滑轮,差点摔进轮椅内。
她下意识握紧姐姐的手,借力站稳身形。意识到自己用力太大,姐姐皱眉,又如梦初醒般赶忙松手。
陆清突然不知道该怎样为辩解,只好喃喃重复:“我没做坏事,姐姐。”
“陆清,我们都知道,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儿事。你愿意在这儿自欺欺人,随便你,但我不想陪你玩了。”
沈曦照侧首,面无表情重复:“一点都不好玩。”
不想玩?
不好玩?
玩?在姐姐眼里,这只是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吗?
陆清还习惯性披着那张体面的皮,笑意从容自然,好像怕吓到姐姐:“什么......”
话想要顺利出口,太艰难了,她大概明白姐姐的意思,鲜艳的结婚证还在眼前盘桓,工作人员对两人登对的夸赞犹在耳侧。
陆清喘了口气,手捂住胸口,勉强接下去,“什么意思,姐姐,我没懂。”
不,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陆清的肺腑仿佛又被按进水里,姐姐漆黑的瞳孔无波无澜,像以往每次,她无喜无悲,抑或笑容柔和,冷眼瞧着她在水里挣扎。
“......我的腿,你觉得,我还能和你继续扮演好妻妻这样的过家家游戏吗?”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陆清呼吸沉重,每次胸腔起伏,都在这空旷空间中引起回声。
呼哧呼哧,拉风箱一样。
不,姐姐不能这样对她。
沈曦照只是看她一眼,进入电梯。
“他说让我去地下储藏室看看。陆清,带路。”
这段话,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陆清牙齿打战,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她怔然望着姐姐,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还僵硬跟随她的动作,宛如一具提线木偶。
姐姐要发现了。
来不及藏起来了。
该死的他到底告诉她多少事情啊!
——叮咚
电梯门开了。
陆清迟迟未动。
沈曦照弯唇轻笑:“怎么,不敢让我看?”
她抬手,手指勾住她的领口,将陆清压弯下来:“所以,我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喽?”
陆清喉头干涩,熟悉的馨香裹挟着温热温度,轻柔蹭过她的唇角,撩起难以抑制的痒意。
姐姐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她歪头看她,语气柔和,笑容浅淡,“我的财富,我的事业,我的健康,我的自由。”
姐姐的身体柔软到极致,手指却冰凉毫无温度,犹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紧贴陆清肌肤,激起战栗,残忍无情地攫走她的体温。
她温柔抚摸着她的脸,语气更柔了,细腻深情,“我的腿,我的命,还有......”
“我的爱。”
下一秒,在陆清来不及反应之时,深情款款的语气骤然冰冷。
她猛地推开她,视线冷漠横过她,抛下她,率先朝外走去。
“——陆清,你太贪婪了,全都要夺走。”
陆清还没从姐姐骤变的态度中回过神来,身体踉跄地撞上电梯壁。
陆清有些站不住,腿失去知觉,好像也瘸了,怔怔望着姐姐冷漠决绝的背影,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
脑子里的声音忙里偷闲嘲笑:我就说,不能骗姐姐吧。
你活该,谁让你一心一意只想做坏事的?
哎呀我都说了,姐姐会讨厌的。
坏孩子的报应要来喽。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如果姐姐对她的惩罚,是两人的关系重归冰点,刚缔结的联系被用力斩断,她不愿接受这样的惩罚。
陆清没办法从窒息感中摆脱出来,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耳膜受到水压的挤压,巨大的嗡鸣声,甚至逐渐压下了脑子里嘈杂的吵闹。
她扶住电梯门,透过镜子,看到自己泛红的眼,布满血丝。痛苦扭曲挣扎。宛如濒临末路的亡命之徒,绝望又兴奋地选择唯一能踏上的绝路。
那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别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
这是姐姐的新生。
彻头彻尾的新生。
她重重喘了两口气,冰凉的手脚逐渐恢复一些温度。陆清如梦初醒,沉默着上前,主动为姐姐带路。
地下储藏室的大门是普通铁门,钥匙在陆清手中,这才是沈曦照需要她带路的原因。
陆清发白的面色逐渐平静下来,重新带上温柔笑意,套上那层贴心妥帖的人皮。
“姐姐,我帮你。”
打开铁门,底下是台阶,轮椅下不去,她小心翼翼抱起姐姐:“我带姐姐下去。”
沈曦照没有拒绝。
陆清稳稳抱着她向下,这条路她早已走过千百回,闭着眼都能摸索出路径。她完全没看脚下的路,视线一直停留在姐姐脸上。
这里只有一盏昏暗、暖黄的光,姐姐的脸半明半昧,埋在其中。可能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姐姐眉眼间那点倦怠愈发明显。
她的手下意识揪着她的衣服,陆清能感受到很轻的拉扯力道,像只脆弱骄傲的猫儿,不禁下意识搂紧了些。
掌心托着的腿弯细弱绵软,姐姐微微阖眼,乖巧窝在她怀里,很依赖的模样,与刚才声色俱厉的模样判若两人,看起来更脆弱了。
陆清心口酸涩,怜意更甚。
将她放下去、小心安置在椅子上时,手下意识在姐姐肩上流连,似乎身体也在本能不舍,不想让这份香味和温度离去。
地下
储藏室确实潮湿阴冷,却没有沈曦照想象中那般肮脏不堪。灯光略显昏暗,但周围的白墙干净整洁,并没有滴水的苔藓或霉斑。
若不是一排排铁质置物架,摆满了各种各样杂乱的器物,这里看着就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
沈曦照现在坐在靠墙的工作台面前,她扫了眼,上面有些尚未处理完成的蝴蝶、花瓣、昆虫标本,分门别类,摆放地整整齐齐。
乍一看,这里完全没有异常。
如果排除掉,房间正中那具与棺材大小、结构类似的玻璃器具。
沈曦照微抬下巴,点了下它,问陆清:“那是什么?”
陆清弯腰,用脸颊蹭了蹭姐姐的脸颊,假装没听出话下轻淡的嘲弄,兴致勃勃道:“姐姐想看看吗?”
轮滑办公椅勉强可以代替轮椅行动,陆清推着她走到水晶棺材面前。
玻璃透明度很高,在灯光照射下,棺材的表面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镶嵌了无数细小的钻石。即便在这样糟糕的光照环境下,仍能展现出一种纯净无瑕的美感。
棺材没有盖上盖子。
“姐姐好好看看。”
陆清搭在她肩上的手逐渐用力,她还没有动手,就听见姐姐柔声说:“扶我靠近点。”
她似乎全然没感受到她扭曲的亢奋心情,由此衍生出的兴奋杀意。
陆清无法放弃自己的患得患失,口上说一万遍改了改了,她改不掉的。
忽冷忽热的姐姐像抓不住的飞鸟,像留不住的黑蝶,展翅乘风扶摇直上,轻轻松松挥翅飞走,只给陆清留下摆脱不掉的无力和焦躁。
她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相信她对她的在意。
她们是一样的。
由此生出的绝望痛苦,快要将陆清淹没了,她必须找到措施,来阻止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她恨姐姐,也爱姐姐,她们的关系,就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双方都在竭力试图找到平衡,却又不可避免地被彼此的情感牵引。
她们一起纠缠挣扎,陷入情感的风暴,仿佛一根绷得过紧的琴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勉强维系的平衡,现在被彻底打破了。
回不去了。没办法的。
那是姐姐最在意的腿,是姐姐梦寐以求的自由。
陆清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再无任何侥幸之心。她从现实中这场看似美好的幻境中强行挣脱,死死按住姐姐的肩膀,哑声说:“姐姐,没有什么永远。”
安全感永远得不到满足,姐姐若即若离、反复无常的态度,让陆清时刻患得患失,日久天长下来,她根本不相信姐姐的任何诺言、哪怕两人已经有法律界定的婚姻关系的约束。
不够,就这些东西,还不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陆清大脑痛得快要炸了,脑海中各色吵嚷一股脑翻腾出来,陆清微微抿唇,神色冷静,动作格外温柔,在重新抱起姐姐时,甚至不忘在她颊侧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姐姐生气了吗?”
“姐姐讨厌我吗?”
“姐姐要离开我吗?”
灯光的位置有点矮,陆清起身时,差点撞了上去,她微微侧首,避开它。暖黄的光在瞳孔内晃荡,却不似洗手间那盏明亮的白光,看着就能给人带来希望。
暖光仿佛一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被漆黑眼眸、深邃夜幕吞没了。
陆清笑起来,“我不想猜了,姐姐。”
“猜来猜去,太累了。姐姐是不是也这样想?”
“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搞这么复杂?想来想去,只让人想得头痛。煎熬左煎熬右,问题的根源永远没办法得到解决。”
“但现在不同了,姐姐。”
陆清的语调骤然扬高,将姐姐放坐在棺材边缘,欣喜注视着她的眼睛,爱怜抚摸她的脸颊,从漂亮的眼窝到挺直鼻梁,再到湿热的红唇。
陆清爱不释手,对姐姐的浓烈爱意满到快要溢出来。
“我们都不用为难了,不用继续纠结了。伤害是谁造成的?痛苦是谁带来的?都无所谓,不重要了。”
“姐姐会彻底重生,姐姐的美丽会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我对姐姐的爱,也永远封存在此时此刻。从今往后,没有伤害,没有欺骗,没有谎言,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会失去对方了。”
光影勾勒出姐姐柔和的轮廓,皮肤在光影的映照下几乎透明,蓝色血管在苍白肌肤下影影绰绰,透出一股明显的病弱气息,仿佛一触即碎,需要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她没有看她,睫羽微颤,似乎早就猜到她可能会有的选择。她没有支撑的地方,只好柔弱无骨地倚着她的肩膀,保持平衡。
陆清小心翼翼拨开姐姐的发,狂热又克制地吻她。
沈曦照没躲,冰凉的唇相贴,逐渐被染上滚烫温度。棺材比较高,她被放坐在上面,只能扒着陆清的肩膀借力。
吻热情至极,陆清不顾一切疯狂亲吻她,恨不得将她吞吃下去。
沈曦照逐渐尝到眼泪的咸涩,辗转在唇齿间,泪水温度滚烫,陆清的激动有增无减,兴奋又难过,哽咽着唤:“姐姐......”
声音很小很小,几乎融化在软舌的交缠里。
带着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心虚,同时也有着死不悔改的倔强,要一条路走到黑、一遍遍疯狂撞南墙的执拗。
陆清在用力。
手掌卡住沈曦照脖颈。
沈曦照呼吸困难,抱住她的头颅,用力回应她的吻。
两人脸颊亲密相贴,耳鬓厮磨,她捧着陆清的脸,爱怜抚摸她的脖颈,指腹若有若无摩挲,动作蕴着数不尽的温柔,仿佛无声的温情安抚。
“陆清,你是我亲手制作出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时间在这一刻骤然静止,又无限加速,快得人猝不及防。
刀尖划破喉咙。
猩红鲜血溢了出来。
陆清没说完的那句话,
也终于出口——
“......生日快乐,姐姐。()”
泪比灼热的烈火更烫。
可暴露在空气中,又转瞬冻结成冰。
沈曦照轻轻一推,陆清的身体便失去力气,背对着棺材,栽倒进去。
陆清无力仰躺在棺材内,涣散的瞳孔失神注视姐姐的脸。迸溅出的鲜血染脏了透明水晶,在她和姐姐身上绽放大片猩红的血花。
这样啊。
似乎也不意外?
姐姐脸颊上也溅上了很多血,陆清想帮姐姐擦掉,又抬不起手,鲜艳灼烈的红,染红了姐姐的脸颊。
姐姐眼睛低垂,她在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阴影,仿佛两行未干的泪痕。
她依旧是脆弱易碎的模样,却被被赋予了一种血腥的凄艳。
姐姐更漂亮了,陆清想。
她没去想姐姐怎么站起来的,注意力在姐姐手中袖珍小巧的折叠水果刀上停留一瞬,很快想到了,这是刚刚她被姐姐扔在电梯里时,姐姐从餐桌上拿的。
怪不得要那么刺激她呢。
陆清没感觉多痛,可能痛意还没能完全传进大脑,兴奋倒是被动冷却下来,姐姐身上的香味还萦绕在她鼻尖,她有点累,满心歉疚,只剩下对姐姐的抱歉。
她突然很想对姐姐说句对不起,但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开口。
姐姐轻柔抚摸她的头发,柔声说:“对不起,陆清。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陆清焦急的神色逐渐平静,被成功安抚下来。
——姐姐居然又跟她道歉了。
她仰着脸,一瞬不瞬盯着姐姐的脸,涣散的眸子蕴着一层莹润水光,光在其中颤颤巍巍晃动,沈曦照屈起指节,怜惜地帮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
不知道是不是泪失禁buff的作用,她眨眼,感觉有东西掉下去,手指微微一顿,一滴温热的透明液体落在陆清湿润的眼尾,与她的泪融为一体。
沈曦照深深吸气,帮她拂去蔓延开来的水迹,一时竟觉得,烫得她指尖发疼。
任务还是要做的,沈曦照指节微蜷,看她良久,还是问。
“......陆清,可以原谅我吗?”
陆清眼睛模糊,努力冲她露出微笑。
她艰难点了点下巴。
时光恍惚间,倒转回她撕毁别人给姐姐的情书,被姐姐按在水里惩罚那日。
筋疲力尽的陆清被姐姐从水里湿淋淋地捞出,冻得浑身难受,但姐姐的怀抱好温暖,她搂紧她、仔仔细细帮她擦拭时,她觉得自己就算立刻死掉都值得了。
她的怀里还揣着自己写给姐姐的情书。
她不明白她们之间算什么关系。
陆清在情书里写。
姐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我的未来里有你,你的未来里可以有我吗?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
()如果姐姐不要我的话,我会找个没人的地下洞穴蜷缩起来,难过到死掉的。
比起另一封辞藻华丽的情书,这份直白简单到可笑的情书,令陆清羞愧至极。
她实在不好意思送给姐姐看。
情书也在水里泡烂了。
陆清用尽浑身力气,勉强挪动手指,沈曦照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弯腰,将手伸过来,陆清一点一点,艰难地、小心翼翼勾住她的尾指。
激烈的情感终将褪去。至少在这一刻,占有欲掌控欲不复存在,爱胜过一切,她确信,姐姐爱她。
惶恐不安,患得患失,这些可怜的卑微的情感,被彻底驱散出大脑。
陆清笑起来,血肉模糊的喉咙涌出咕噜咕噜的不详动静,血泡随着她微弱的呼吸不断冒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模糊的呼唤,“老婆”。
虽然她做错了很多事,但这一次,这是姐姐给她的奖励。
不是惩罚。
姐姐静默良久,轻柔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细语夸她:“乖孩子。”
温柔到让陆清的泪失去控制,越涌越多,已经看不到姐姐的脸了。
晃动的橘黄色太阳突然被夜幕覆盖,姐姐掌心温热,盖住陆清眼睛,陆清的世界陷入令人心安的黑暗。
“陆清,你太辛苦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掌心下,沈曦照隐约感受到,陆清像只乖巧听话的小动物,微不可查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动作依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沈曦照掌心下的所有动静全部消失。
陆清沉沉睡着了。
沈曦照松手,安静看了会儿陆清恬静的睡颜,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唇失了大半血色,苍白到病态,模样瞧着比她更脆弱。
她看到她沾血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什么东西,便探手下去,小心掰开她的手。
是她们结婚证的证件照。
沈曦照那时不太有精神,听到摄影师唤,便抬头看向镜头,笑容浅淡。
而她身旁的陆清一直在笑着看她,掩饰不住的欢喜,眼角眉梢皆是情意。
系统小声说:【崽......我觉得这,太冒险了吧。】
沈曦照回神:【做都做了。】
从宋清沉默绝望的守护,到人鱼抗拒被丢下,再到主动帮陆清做出选择。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越陷越深。
她否定对方的爱,却承认对方这份赤诚的在意。
其实她不该这样做的。
沈曦照小心地将这张照片从陆清手中取出。
她看了很久很久,将它与自己怀里的便签纸,一起仔细收好。
【检测到当前任务目标死亡】
【任务目标缺失,警告,逻辑错误,警告,逻辑错误。】
【无法检测到任务目标】
【任务已完成】
【无法检测到任务目标】
【警告!逻辑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