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世界任务目标已死,程序逻辑出现错误，主系统有一瞬乱码，系统跟着陷入混乱。

系统目瞪口呆，良久,前言不搭后语,小声喃喃自语。

【好像不该是这样的,这样不对？任务目标死亡，但任务完成了，虽然任务目标死亡，可她确实原谅了任务者。这样来说,任务是完成了的，没错的。】

沈曦照弯腰,掰开陆清蜷缩的手指。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身体的余温,手指紧紧包裹着那枚太阳形状的钻石胸针。

她费了些力气,才将东西顺利从陆清手中拿出。缺了一角的太阳有些硌手,沈曦照下意识摩挲几下表面,那些尘埃似乎刮花了这轮熠熠生辉的太阳,灰色阴影无论如何都无法抹除。

沈曦照不喜欢做无用功，很快放弃了。

她直起身子,没理会系统在耳旁混乱的呓语,视线平静直视前方，仓库里的卡牌自动在她面前展开,那只熟悉的毛茸茸的玩具小狗，冲她吐出舌头，歪头咧嘴轻笑起来。

小狗金黄的太阳心脏熠熠生辉。

小人鱼满脸惊奇，围着突然出现的卡牌打转，指着卡牌问她：“沈沈,这也是人类的一种神秘科技吗！”

人类总是会有很多鱼鱼不懂的东西哦。

沈曦照微微弯唇，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钻石胸针，视线柔和地落在小人鱼身上，心软成一滩水，刚才那点轻微郁气消散了大半。

“对。”

系统卡顿一瞬，磕磕绊绊问：【崽，你、你在跟、跟谁说话？】

钻石胸针逐渐变淡，从坚硬、冰凉、粗粝的实体触感，逐渐变软变轻，仿佛坚冰被炎热融化，在人的手心里，慢慢瘫软成一滩柔柔的水。

沈曦照心情不错，突然想逗逗它：【你听错了，我没有说话。】

可怜的系统本就正处在混乱之中，这下更痛苦了：【啊？我也会出现幻听吗？】

沈曦照：【谁知道你刚才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幻听呢？】

系统：【......】

系统自闭了。

主系统的判定程序似乎比它更混乱，一直在重复这个警告过程。

急促的警告音一声比一声尖锐，音量和频率逐渐上升，形成剧烈地、连绵不断的刺耳嗡鸣，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与此同时，抑制不住的烦躁感打心底生出。

沈曦照微微皱眉，手上的钻石胸针到这时终于彻底化为一缕空气，消散在她的掌心。

投射在空气中的卡牌产生轻微波动，玩偶的模样逐渐有了变化，小狗微笑的嘴角稍稍闭合，它垂着眼，低头看自己的胸口。

金黄的太阳心脏似乎更加璀璨，心脏旁边，此刻镶嵌着另一枚小小的、缺了一角的钻石胸针。

胸针色泽黯淡，模样灰扑扑的，看着有点丑。

小狗费力低头，热情朝上面哈了哈气，钻石表面被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小狗伸出舌头

，仔仔细细舔舐片刻，再顽固的灰尘，也在它锲而不舍的努力前败下阵来。

钻石胸针焕然一新，上面的灰尘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很漂亮。

随着光线和视角的变化，胸针上的钻石持续散发出温暖柔和的色调，如同太阳的光辉，给人以温暖和希望。

有那么一瞬，让沈曦照想起拿起它时，胸针上残留的陆清的体温。暖洋洋的，并不灼烈，温度是恰到好处的柔和，温暖且不烫手。

小狗仰头看向主人，背后尾巴不断摇晃，心情不错，若不是不能触碰到实体，想来这会儿肯定会绕圈在她怀里撒娇了。

就像眼前的人鱼。

人鱼悄然蹭了过来，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似乎确认她现在心情不错，这才试探性握住她的手，跟着一点点妥帖窝进她怀里，喉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她在她怀里不断乱蹭，偶尔沈曦照不自觉垂首，能感觉到一缕极淡的湿润擦过自己下颚，浅淡的痒蹭过肌肤，那缕湿热气息从毛孔渗进其中，痒到快要化了。

今天的变故太多，人鱼措手不及，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瞧着她的表情，直到现在看到她露出微笑，这才放下心中忧虑。

这小家伙跟只小猫似的，每次看到她，哪怕沈曦照有再多负面情绪，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顺手摸了摸人鱼脑袋，人鱼乖巧依偎着她，仰头冲她露出温柔笑容。

她又成了一滩柔柔的水。

系统突然出声，声音恍惚：【崽，你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晃呢？】

不止是整个房间，伴随这股警告的声波的震动，受到影响的不止是沈曦照的心情，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这些警告声中产生共振。

墙壁、地板、空气似乎被声波牵动，开始隐约颤动起来。

起初，微乎其微的震动，还能让人以为是错觉，沈曦照仰首，注视着那颗小小的暖黄色灯泡，被无形力量吸引，摇摇晃晃，拖着摇曳的尾光，在人的视网膜中留下一道荡漾的金芒。

她说：【不是错觉。】

几乎就在话出口的一瞬，隐晦的摇晃骤然加剧，摇曳的灯泡几乎快出残影，那条像尾巴般拖着的电线，很快受不住重力牵引。

灯泡被甩飞出去，迸溅的电火花转瞬闪亮，爆裂声响震彻云霄，光亮猛然闪烁几下，宛如临死之际的垂死挣扎，继而彻底熄灭。

整个空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晃动的地面让沈曦照站立不稳，只得扶住棺材。

沈曦照问：【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崩溃了？】

系统的声音夹着不稳定的电流，是连冰冷机械的AI音都遮掩不住的惊恐。

【崽啊崽啊，救命救命！！】

沈曦照能听到天花板砸下来的动静，能感受到脚下踩着的地面，触感由坚实到虚无，仿佛刚刚从她手里消失的钻石胸针那样，逐渐化为无形。

黑暗带来未知，未知延伸出无

尽惶恐，惶恐的不是变化，而是不明白变化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这个结果是否合她心意。

即使这是沈曦照一手操纵的结局，此刻仍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她微微抿唇，手指沿着棺材表面摩挲，一直走到棺材尽头，她弯腰，手探下去，在死寂、深沉的黑暗中，轻轻松松摸到陆清脸颊。

她的体温已经慢慢消失了，沈曦照手指擦过她的脸颊，缓缓扫过陆清眉眼。

虽然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不久，相比其他世界，与陆清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可沈曦照仅仅抚摸她的轮廓，就能在心底描摹出陆清的模样。

沈曦照的心跳逐渐加速，感受到指下的红唇冰凉、毫无温度，却微微弯起，陆清似乎在笑。

红唇紧贴她的手指，宛若一个温柔亲昵的吻。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住，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沈曦照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腔内震荡，在耳旁清晰回响。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早已毁灭，在死寂压抑的黑暗中，陡然亮起的一点温暖的黄光，犹如海上指点方向的灯塔，黑夜中的启明星，指引迷途者前行的方向。

系统紊乱的程序逐渐平稳下来，它怔然望着眼前的明灯，望着欢快吐着舌头的小狗，和它胸前那轮小小的、宛若太阳般的灯火。

羞怯的日轮从地平线上升起，驱散黑暗，天边逐渐露出鱼肚白，朝霞在天边铺开，温暖的曙光如利剑划破黑暗，为天地带来光明。

没有黑暗了。

光明到来了。

空间和时间一同凝固，一切陷入静止，系统陷入怔愣，代码僵滞住，连它的任务者也被莫名的力量桎梏，凝固成一座雕像。

她垂着眼，一只手搭着棺材边缘，另一只手探进去，轻柔抚摸陆清的脸颊。

明明表情很浅很淡，就连唇角勾勒出的丁点笑意，也是若有若无，仿佛连笑容的存在与否，都是个需要仔细探究的谜题。

可她这简单的动作，却给人一种极其温柔的感觉。

她弯着腰，仔细观察她的爱人，手掌缓缓抚摸过爱人脸颊，指腹压着一点柔软发丝，动作耐心细致，眼神凝视着她的脸颊，动作透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生怕打扰到爱人的沉眠。

系统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好像自己的代码流浸了水，或者自己的什么零件生锈了，扭动间发出咯吱咯吱的恼人动静。

怎么会这样？

再想起任务者几次语气微妙，说出的那句：“我觉得任务好像有点针对我”时，系统只感觉自己代码运转的速度都开始滞涩起来。

光明从淡到亮，再到璀璨如昼，这轮从小狗胸前升起的太阳，像一轮真正的太阳，将整个空间彻底照亮。

系统眼睁睁看着整片空间从毁灭的状态中，重新稳定下来。

这个世界走到分崩离析的尽头，又得到这股莫名力量的注入，摇摇欲坠的平衡得以

维持，支离破碎的碎片得到修补，隐藏在其后的混乱的数据流隐露端倪。

系统也从破碎的空间缝隙里，看到那些滚动的绿色代码。

十分眼熟。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它下意识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保存进自己的芯片内。

【——滴】

【本世界任务成功】

【任务者即将脱离世界线】

【已开启任务者情感清理模式】

【情感清理模式强制中断】

【已开启任务者情感清理模式】

【记忆清理模式强制中断】

【警告：受到不明攻击】

【警告：受到不明攻击】

一系列熟悉的警告，听得系统一颗心完全提起，在警告程序自动将情况上报主系统时，它鬼使神差取消了程序。

虽然明知这个举动没什么作用，主系统终究会处理这桩警告，可它的这一举动，却能将这一警告的优先级下调，延迟主系统的处理时间。

【崽啊。崽......啊。】它下意识唤了两声，没得到任务者的回应，心里更慌了。

它是不是中病毒了？是不是需要杀毒？

系统默默想着这些，又看了眼自己任务者平静安然的微笑，提心吊胆地开启了迁跃。

【已开启世界迁跃模块】

系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它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将几个世界收集到的资料里，不管天上地下，只要世界上有的神明，全都祈祷了一遍。

终于，这一次没有意外，迁跃模块顺顺利利开启，没有了熟悉的警告声。

它听到这辈子听到的最悦耳动听的提示音。

【世界迁跃成功】

好好好！果然老天保佑！

系统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每次传送过程，都会让沈曦照产生片刻眩晕，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她下意识扶住额头，缓解天旋地转的心悸。

隐约听见旁边有人说。

“.......少掌门买下的那头魔，不能就这样直接送过来。那家伙看起来脏兮兮的，好好洗刷洗刷，换一身干净衣服，别污了少宗主的眼。”

“大师姐放心，这些事情我都已经交代妥当了。”

两句对话间，沈曦照下意识按了按眉心，眩晕感逐渐褪去，意识慢慢恢复清明。

耳旁稍显缥缈的嗓音慢慢清晰起来，她闭目养神，听见其他压得很低的窃窃私语。

“......少宗主要魅魔做什么？”

“魅魔这种东西，要来能做什么？”

回话的人冷笑一声，声音难掩厌恶，似乎怕被提及的当事人听到，她嗤笑着，声音近乎气音：“——也不嫌脏！”

这话中的恶意可不小，沈曦照无声勾唇，记忆还没接受到，只大致记下这人的声线和位置，跟着就听大师姐语

气严厉，低声制止。

“清音，别任性。少宗主做什么事儿，哪儿是你能来置喙的？”

系统这次上线很快，赶在沈曦照消化完记忆之前，便干脆利索给她介绍。

【你这次的身份，依旧很讨人嫌，整个凌青剑宗的亲传弟子里，只有你一个人的修为迟迟突破不了金丹，给大家拖后腿，让凌青剑宗在别的宗派面前丢尽了脸。】

【你的性子阴晴不定，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要这要那，出门必须要搞出奢华的大排场，喜欢惹是生非，和各家亲传弟子都不对付。】

【偏还是掌门之女，娇贵得不行，被所有人捧着，说不得骂不得，惹得宗门上下苦不堪言。】

清音并不怵这位宗门大师姐，冷冰冰道：“少掌门为一己私欲，一意孤行在此逗留，可我们此次的任务耽搁不得。”

“深渊倘若有所异动，天下所有宗门都要受到影响。这等后果，别说少掌门，就连我们整个凌青剑宗都担待不起。”

【这位清音小师妹，挺看不惯你的，她天生剑骨，天赋异禀，自有骄傲的底气。她自修炼时起，凌青剑宗给她更换信息的速度，都跟不上她修为精进的速度。】

【清音性子不错，天赋虽好，为人却不傲气，只是稍显单纯，爱憎分明，太过直接了。】

沈曦照：【听出来了。】

系统忍不住啧两声。

【你母亲一直在你们之间纠结，这宗主之位如果给你，你无法服众。清音修为够了，性子还需磨砺。大师姐江思雨性情沉稳，可修为稍差一筹。你母亲都快愁死了。】

就像此刻，江思雨和清音生出分歧，大师姐根本压制不住清音。

清音对她自然是尊敬的，只是眼下被不着调的少宗主气昏了头，不等大师姐吩咐，主动说。

“大师姐，我知道你拦不住她，你肯定要让我们兵分两路，这样，我带人去查探，我才不要留下伺候这祖宗，听她们的活春.宫！”

江思雨无奈劝慰：“这种话可别再说了，少宗主听到会生气。”

清音气急，嗓音骤然提高：“她都不要脸了！因为这种原因耽搁正事，我说一句还不能说了？”

沈曦照听得不对，不由蹙眉：【活春.宫？】

系统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们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身份是魅魔。】

【在这个世界的世界观里，魅魔是所有魔族中最低等的魔，她们通常以情.欲为食，武力值低下，但很擅于玩弄人心。】

沈曦照来不及细想，外面动静慢慢小了下去，清音的怒火被大师姐劝住。

沈曦照听到笼子前行的动静，紧跟着，门被推开，大师姐江思雨按住她的肩膀，微微弯腰，轻柔唤：“曦曦，醒醒。”

沈曦照顺势睁开眼睛，假装刚刚睡醒。

江思雨搭着她的肩，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笼子，不忘谨慎叮嘱。

“虽然魅魔没什么攻击性，到底也是魔族，你切勿掉以轻心。我们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们。”

沈曦照微微皱眉，模仿原主性格，做出一丝不耐的模样，勉强点头：“知道了，您别啰嗦了。”

江思雨想说什么，抿唇看了眼笼子，“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曦照顺着她离去前的这一眼，视线自然而然落在笼内。

笼内的魅魔也在看她。

魅魔柔若无骨地倚着笼壁，膝盖柔顺伏在地上，漆黑的长发散开，自然披盖在柔和的曲线上。

她的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娇艳唇瓣魅惑勾人，眼神幽幽望向沈曦照，眉目含情，仿佛蕴着数不清的哀怨。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月白的外裳，是凌青剑宗的弟子服，与沈曦照身上的款式相同。

可她并未好好穿着，领口松松垮垮，一直扯开大片雪白的沟.壑，一眼就能看出，里面什么都没穿。

“主人。”

她柔柔唤，叫得异常顺口，手指随意拢了拢领口，却像欲拒还迎，拢没拢好，又露出更多风景。

她的眼波微微颤动，简直像一只柔弱可人的妖精，“您今晚想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