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雨喉头哽咽,眼前一片模糊。
她仍恍惚着,还没从今天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
地面剧烈摇晃,沈曦照站不太稳,扶住她的手臂,气喘吁吁,“师姐,旧剑穗我拿走了。”
江思雨心口骤然紧缩,低头一看,那只她悉心呵护的剑穗果然不见了。
“师妹......”江思雨语调颤抖,触及她不赞同的眼神,又下意识改了口:“曦曦。”
她想开口,嗓子却被堵住,后面的话问不出来,怔怔望着师妹的脸,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了。
如果真厌恶她到这种程度,连曾经给出来的东西都要收回。那现在,又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亲昵挽住她的臂弯,为什么还要甜甜喊她师姐?
无数问题相互碰撞,每次思考都伴随撕裂般的剧痛。江思雨已经到达极限,大脑快要被无数问题撑爆了。
“新剑穗我马上就做好了。”
沈曦照轻轻推住她的肩膀,她松开手,望着她的眼睛,弯眸笑起来:“师姐记得,以后要找我取。”
要记得以后找她取剑穗。
江思雨僵硬转动思绪。原来不是讨厌她啊。原来是找她要约定来的。
这句话下蕴藏的意思好多。
自来任性的师妹,不容置疑地向她索要承诺,完全不过问她的意见,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要她答应她的要求。
她要江思雨记住她、记住拿剑穗这件事。要江思雨好好活下去,不准自厌自弃,要有光明、自由的以后。命令她逃脱追捕,要想通、释怀这一切。
她要她必须活下去,好好活着。做好这一切,完成她交给她的任务,再来找她,拿到剑穗这个奖励。
好难啊。这也太难了。
从头到尾,任何一个承诺,都困难如山,压得江思雨喘不过气。难到要压垮她,让她承受不住这份痛苦。
她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压力不断增加重量。她的心已经负荷过重,再多一丝压力,都有可能让她彻底崩溃。
沈曦照轻柔拂过她的眼尾,擦掉她无意识溢出的泪。她游刃有余地拉着她,穿梭过无限混乱的空间。
她成了江思雨的灯塔,带着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艰难前行,为她指点方向。
泪合着她手指的温度,渗进江思雨心底。她阖着眼,紧闭的眼皮挤出更多泪水。泪水多得像决堤的洪水,滚烫温度不断冲刷脸颊,直至泛起刺痛。
她成了一具毫无知觉的傀儡,失魂落魄、茫然无措地被沈曦照牵引。
耳旁的声音悠悠荡进心底,在荒芜的地界掀起一圈圈回音。沈曦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语调温柔地仿佛诱哄。
“师姐这么能干,你肯定能做到的,对吧?”
师妹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简简单单的,让她做出这么多承诺。
江思雨浑身脱力,眼眶发热,她深深呼
吸,努力压下翻涌上来的泪。
身体好像成了大海,过于充足的水分互相挤压,争先恐后,想从身体的每个孔窍里漫出。
她用力眨眼,挤掉累赘的泪水,贪婪凝视师妹的脸,不想让眼里弥漫的雾气遮蔽视野。
“......好。”她嗓音喑哑,喉间尝到浓郁血腥味,声带被丰盈的情绪撕裂,说出来的话,低到自己都听不到,“好。”
手习惯性想缠绕剑穗的流苏,这是她每每心神不宁时,刻入骨髓的下意识的动作。
但这次,她抓了个空。手指仓促越过剑鞘,险险触碰到师妹的手背。
她已经能感受到上面氤氲的热气,手指开始颤抖,自然地产生了靠近、触碰、亲亲密密贴上去的想法。手指却自发蜷缩起来,犹如那条被厌弃、憎恶的尾巴。
她咬牙,脑袋不堪重负地垂了下去,低低道,“师妹,你多保重。”
清楚知道自己不配,不配拥有这一切。江思雨付出的那些太过寻常,谁都给予师妹。
于她的尊贵身份来讲,这些所谓照顾,早已泛滥成灾,廉价到不值得被她多看一眼。
江思雨没想到,师妹居然因此对她另眼相看。正因为从未奢求过,所以她几乎是抱着惶恐的心态,迎接她赐予的一点点特殊。
这已经是妄念。
她不敢再敢奢求更多,自卑刻进骨髓,故而不敢靠近。现在她更堕落、更肮脏,从内到外都透着腐朽的恶臭。
肮脏的血脉、罪恶的出身,从一开始都是错,连存在都该被厌恶、被否决。
江思雨指骨泛白,眼眶发热。
不能再耽搁了,再浪费时间,只会辜负师妹的一片好心。
“我会的,师姐,你也是。”
她轻柔抚摸她的脸颊。
阳光普照,温暖和煦。
她微微仰首,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清浅、温柔的吻。如蝴蝶羽翼轻盈拂过,软软的,朦胧纯净且短暂。
湿润气息轻柔拂绕而过。
江思雨用力喘息,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她被摧折、被压垮,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是一座荒凉破败的废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重建自己,可师妹现在给她下达了指令。
先逃脱追捕。活下去。找她拿回剑穗。
清楚明晰的命令。
眩晕感取代一切。
这个空间,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工具撬起、反转过来。
阵法氤氲的微弱白光,已经无法抵抗浓郁黑暗力量的侵袭。整个空间被黑暗填充,犹如死寂无光的深海,冰冷狂躁的黑暗不断蔓延,迫不及待吞噬一切。
那点白色荧光,犹如一缕缕风中残烛,艰难摇曳,试图重新点燃自己的光亮。但很快,又被下一个猛烈的浪头粗暴打翻。
地面像海浪般起伏,身处其中的人们犹如一叶扁舟,被力量来回推搡。剑修的护体灵气,在这种玄妙的力量面前,犹如纸糊。
海
面波涛汹涌,狂暴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打得小舟晕头转向,彻底迷失方向。()
江思雨刚下定决断,大步离开,沈曦照便被清音用力护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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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忽明忽灭,清音的脸蒙在其中,半明半昧,冷意彻骨。声音却带着笑,“有时候,你仁慈到让我惊讶。”
沈曦照没回话,安静凝视着师姐的背影。
一双黑眸无波无澜,宛如一滩死水。
系统敬服道:【我之前还担心呢,比起江思雨,抓捕莉莉丝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更紧急。但没想到你居然记这么清楚,还找了这么合适的借口,轻轻松松就把任务道具拿回来了。】
【瞧江思雨那感动的模样,显然不知道又怎样自我攻略了一番。如果她能逃出去,恐怕以后不用你找,还真会主动送上门来。】
沈曦照不想说话,阖着眼,淡淡嗯了一声。
系统乖觉,不敢继续打扰她,清音却不依不饶,轻吻她的脸颊,“无用的怜悯心。”
“但你会给江思雨,给不熟悉的师妹师弟,毫不吝啬地给予路边的野猫野猫,却不肯分给我一点。”
“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要,可连野猫都能被你抱进怀里,乖巧贴着你的掌心撒娇,你却不会这样抱我。”
“你的爱谁都能给,除了我。”
“这话听着好哀怨,”滚烫气息往唇边而来,沈曦照侧首避开,冷淡直视她的眼。
“你觉得这些是爱?我对野猫的一时怜悯是爱,还是对师弟妹的敷衍,是爱?”
清音的手指按在她的眼尾,手是热的,暖融融贴着她,给沈曦照疲倦的精神,带来一点微不可查的慰藉。
清音也直直看着她,漂亮眼眸映出沈曦照小小的倒影。她盛在其中,盛在她怀里,乖巧地像一只听话的小猫咪。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清音摩挲她的眼尾,扯唇:“那对师姐的尊敬怜惜,是爱吗?”
沈曦照一时恍然,又有种回到第一个世界,体会到与宋清针锋相对、不甘示弱、相互试探的刺激感。
两人无声对视,这次,是沈曦照先转开了目光。
她依赖地揪住她的衣襟,将脸埋进清音怀里,嗓音带着倦意,撒娇似的,用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追问。
“我好累,清音,抱抱我。”
江思雨轻松从东塔内离开,远方浓郁的黑暗里,巍峨如山的守护者沉默伫立。
没人追上前来,连师祖都只是瞥了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阵法的力量暴动上。
或许于她们来说,东塔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也或许,是笃定江思雨逃不出外面守卫们的围捕。
等一切动乱平息,没人怀疑到沈曦照身上,一行人在严密护卫下,被带回住所的客栈。
江思雨似乎真的逃了。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或许有所疑问,但看前辈们铁青的面色,没人敢开口询问。
客栈内,不止沈曦照等人在,挤挤挨挨的,都是剑修的身影。
()可以说,只要是身在城内的凌青剑宗弟子,皆被师祖下令召集过来。
师祖的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
“江思雨是魅魔一事,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们凌青剑宗身为剑道领袖,令天下剑修敬仰之。竟能让魔族潜入宗内,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展露头角!这是何等的讽刺与羞辱!”
“年轻一代的首席弟子,竟是魔族奸细,而我宗内无数剑修大能,包括我在内,却无能到没有一人觉察出来!”
剑修们面红耳赤,被骂得抬不起头。
“孽畜能在凌青剑宗扎根,一直完美隐藏身份,宗内必然有重量级人物,为她遮掩错漏。其人里应外合、通敌叛族,恶迹昭著、罄竹难书!”
“不管其有何苦衷,皆是借口!我凌青剑宗出现这等叛徒,是我凌青剑宗之耻、人族之耻!”
师祖骤然发难,大发雷霆,人人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空气简直要凝固住,众人成了被冰封在寒川内的死鱼。心在呻吟,叫苦不迭,面色沉冷,佯装死鱼,大气不敢喘。
师祖扫过众人,疾言厉色,“大错已铸,自该弥补。我们有错,自该罚之。可除此之外,在这次事件,罪魁祸首当属宗主。”
“身为宗主,玩忽职守!身为师尊,有目无珠!倘若无法清理门户,将凌青剑宗上下风气肃清,那她这个宗主,不当也罢!”
沈曦照垂首,能感受到上方的目光凌厉刮过自己。
同门都在若有若无瞧她的脸色,前辈们跟着看了过来。视线意味不明,善恶皆有,同情和幸灾乐祸交织,怜悯与讥讽遥相辉映。
人心如此,沈曦照早便清楚。指代情绪的词有那么多,爱并不全是美好,也并不是只能用含义美好的词汇。光鲜亮丽的一面下,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感受。
爱的反义词不是不爱,而是憎恶。清音已经教给她,伤害也是爱的一种。内耗、痛苦、折磨、悲痛,也是其中一部分。畸形的爱难道就不能称□□么?
清音在身后悄悄划了划她的手心,孩子气的玩笑,犹如孩子拙劣的恶作剧。
掌心痒痒的,不像是手,沈曦照侧首去看,清音一本正经直视前方,神色再自然不过。
好像一个认真的资优生,目不转睛聆听师长教诲,只有沈曦照才是那惯爱开小差的差生。
太会装了,太能装了。三个任务目标里,这家伙的演技是最好的。
沈曦照想到这儿,不禁哑然失笑。倘若不是如此,清音哪儿能“光明正大”,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崭露头角。成为备受宠爱、天赋异禀,一早得到凌青剑宗资源倾斜,受到大力培养的天之骄子。
想到这儿,沈曦照思绪蓦然一动。之前某些想不通的问题,如今豁然开朗。
或许,清音背后的组织,从一开始就是对清音寄予厚望。而江思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江思雨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清音挡枪?
或是,在某些时候将江思雨
放出来,当烟雾弹。蒙骗凌青剑宗的诸位前辈,牵住她们的注意力和视线,以方便清音在其中浑水摸鱼?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给江思雨的罪名,都能完美安放在清音身上。
她从正襟危坐的清音身上收回目光,心中思索着事情,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泰然自若合拢掌心。尾巴躲闪不及,被她抓了个正着。
那条受惊的尾巴灵活翻转,不甘示弱,拼命扭动,竭力要从她手心躲开。
沈曦照眼睛看不到它,大概是清音身上伪装法器的作用。这东西能蒙蔽她的视觉,触觉倒十分正常,清清楚楚摸到蓬松的毛发。
她摸过太多次,对魅魔尾巴的构造,再了解不过。即使看不到,也能稳准地掐住它的尾巴尖尖。知晓这地方最敏.感,放在指腹仔细碾磨,惩罚她的肆意妄为。
尾巴开始颤.抖,不断扭动,像一条被吓坏的小蛇,浑身写满惊恐。
尾巴的感觉顺着传递给清音,她那白皙的脸颊逐渐泛出薄红,隐在发内的耳尖,红到快要滴血。
她故意逗弄她,主动将自己的命脉送到沈曦照手中,沈曦照自然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上方,师祖眉目沉凝,气氛冷肃,人人神色紧绷,呼吸声轻到几不可闻,空气压抑得快要凝固住。
下方的旖旎骚动,若无其事隐没在沈曦照掌心。任她恶劣地轻拢慢捻,轻而易举将清音掌控在手中。
一本正经稳不住,循规蹈矩稳不住。清音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沈曦照轻轻弹了下尾巴,若有所思:【亲密值定格在80这个数值后,就不再动了。】
系统恨恨骂了一句脏话:【我就知道,前面增长地那么快,肯定有鬼!按照任务一贯的狗德性,前面进行得越顺利,就代表后面越难搞。】
它翻看后台记录,又去看面红耳赤的清音,迟疑道:【那你们这,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尾巴、角和银纹都玩过了。】
【如果不满足于当下的亲密,还要更进一步的话,难道你得......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