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昌林的小通山一共来了三位高僧,虽然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哪位前辈的舍利,但在此镇压了这么久,如今天灾破土,虽有破损,却也算功德圆满,佛门之物不外流,理当被迎回。
舍利子这东西各种说法都有,科学不科学的,有人信有人则不信。
不少人觉得舍利子被传得太夸张,说是只要食素者,死后焚烧都会结出石珠,这算是人体结石的一种,因为佛门食素,死后凝结这种类似结石的东西比例比较高,慢慢地就越传越神乎。
季南星身为道教人,对佛教文化也有一些了解,知道舍利等级最高的是灵骨舍利,从肉眼分辨就是已经玉石化,而这颗天灾破土而出的舍利就是灵骨舍利。
舍利子这东西都是在佛门内部供奉,季南星也没见过,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见。
看到那颗舍利被三位高僧捧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开了一下灵眼,只见那舍利上的佛光莹亮如月辉,正在一点点驱散长期浸染之下残留在上面的阴黑怨气。
舍利上面的佛性比他如今手持的法器灵气还要强盛,他之前还想着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就把小金铃留在这里镇压着,他这金铃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哪怕是这漫天怨气,凭借金铃的实力再次镇压个百年应该没问题。
但这会儿见到那颗即便已经残破却依旧佛性满溢的舍利,季南星才发现跟那颗舍利一比,自家金铃就是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孩,破损的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这颗舍利完整的全盛时期得多强啊。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也忍不住摸了摸小金铃,看着它的眼神更多了一丝怜爱,这么弱小的时候,差点就被主人祭天了。
傻金铃什么都不知道,傻金铃还在十分有灵性地用轻微震感回应季南星的轻抚。
舍利被佛教带走,小通山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三位高僧来之前也商议了许久,当年佛门前辈以自身舍利镇压,那小通山的事情佛教也责无旁贷,不能坐视不理。
经过多番商议,最后佛门决定将他们供奉的佛门圣器梵音铃带来做驱化之用。
说是梵音铃,实际是一口钟,等人高,上面刻满了梵文,每敲响一次,便能震荡方圆百里,驱阴克邪。
但是全靠佛门也不行,山头很大,当初整个山谷都是死亡谷,一般的阴阳眼能看到阴邪,却看不到天地间的气场,他们需要找到这里已经被怨气侵染成死化之地的怨眼。
找不到关键的地方,做驱散也只是耗费最大的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这次管理局带队的是戴副局长,二三十万人居住的小城镇,这要是被积压的怨气冲撞到了,情况简直不敢想,所以副局长亲自带人来看。
听完了几位高僧的话,副局长看向季南星,朝他招了招手。
季南星朝着他们那边走了过去,戴副局长笑着道:“估计是你师父都算到了,这才特地让你师兄带你来,你应该能看到这片山谷里的死化之地。”
季南星点头,
直接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那边黑气最重,但很奇怪,黑气最重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祭祀台。”
根据古籍记载,这边之前天然的气候环境就不好,常常用生祭,后来作为疫病的流放区,以他们这里有的生祭习俗,说不定为了求生也会举办一些祈福祭祀仪式,那么祭祀台很可能会成为整个山谷怨气最重的地方。
可现在他所看到的死化之地,是刚好跟祭祀台相反方向的,所以季南星一直觉得挺奇怪。
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低垂着眉眼,温声开口:“无论道佛,都有阴阳一说,寻常人所见为阳,灵眼所见,自然为阴。”
季南星闻言再次生出一些疑惑:“镜像阴阳面?设祭台是为求生,那特意做成阴阳面又是为什么?”
阴间是轮回地,哪怕是那些死后的陵墓,做的也都是一些通天梯,死了都不愿下阴间,都想要羽化登仙,这跟生祭祈福的祭祀台实在是相互矛盾。
戴副局长道:“资持记中有曰:冥界业镜轮照南洲,若有善恶镜中悉现,阳面未必求生,阴面也未必求死,古时候的巫掌握了太多我们这代人触及不到的奥妙,那时候的人们生于自然,敬畏自然,也死于自然,他们的种种行为不能以如今的思维去考量,很多事经过时间的洪流已经琢磨不出结果了,你自以为的结果难道真的就是当年那些人所思所想所做吗,没有答案的事就不用深想,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最后结果上就行了。”
季南星眼神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副局长,但那眼中的深意副局长看懂了,没忍住抬手往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着道:“佛道两教是对头,但不是对立,没事你也可以多看看书。”
季南星心道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不对立,但谁知道祖师爷那个时代是不是对立的,他怕佛门的书看太多了身上沾染了佛性,晚上睡觉被祖师爷打头。
一旁的高僧笑着道:“小朋友看着就是有悟性的,要不要随我们打坐参悟一下?”
季南星礼貌一笑:“多谢大师好意,时间紧迫还是尽早解决这里的事,学校马上要月考了。”
几个高僧也只是逗逗他,天生灵眼的孩子,看着就很有灵气,又通身清冷如莲的气质,可惜被道门那个姓燕的先一步抢到了,否则莲花台一坐,眉间点上一抹朱砂红,不然这不妥妥天生佛子。
学校里的宵野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声音之大在安静的课堂格外突兀,不少人都悄悄扭头看他,就连讲台上正在写板书的老师都回头看了一眼:“最近天气冷热温差大,各位同学注意增减衣服,别感冒了。”
宵野揉了揉鼻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打喷嚏的意思,这才半转过身朝张沅道:“都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你说是不是闹闹想我了?”
张沅:“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宵野白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偏长了一张嘴,啧。”
张沅也回了他一个白眼,好好一个人,怎么偏生了个恋爱脑。
有
了灵眼帮助,众人很快寻到了正确的位子,季南星仔细查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地势的变化还是茂盛草木的遮掩,他并没有看出死化之地和那座祭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很忙,管理局的帮着抬钟,但这次主要出力的是几位高僧,这似乎是他们迎回那颗舍利子的条件,否则还带有佛性的舍利子出土,肯定是会被国家收走的,而管理局代表的就是国家。
但佛门想要自留,不出力把这里的问题给解决了肯定是不行的。
季元霆也没什么事,每天就到处走走看看拍拍照,季南星看师兄这么悠闲,忍不住道:“我以为师父让我来,是让我赚功德的。”
就目前这情况,超度这事用不上他了,不过也无所谓,能早一天解决这里的问题,下山的居民也早一天安全,虽然不沾手超度,但也算做好事了。
季元霆摆弄着相机:“不到最后一刻,你知道师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等着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大钟有季南星的指点已经摆放在了怨气最浓重的地方了,三位高僧围着大钟坐下,超度的经文自口中念出,一颗颗佛珠在指尖捻过,嗡地一声,古朴醇厚的钟声震荡开来。
天上一直密布的厚重阴云开始流动,鸟兽惊飞,经年不散的怨气化作疾风席卷过来。
几位高僧似乎不受影响,继续闭眼低声念经,又是一声钟响,整个山头的动静越发大了。
风里有哭声,有惨烈的哀嚎声,有绝望的嘶鸣声。
千年来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一样,这里无数的死气怨气被镇压,无人来管,也没人超度,任由怨气横生。
如今终于有人来了,但它们却不甘愿再次被镇压,于是疯狂挣扎,发泄着经年累月积攒出的怨恨。
随着第三声钟声敲响,天上的月光终于从阴怨之气笼罩的云层里倾洒出来,季南星看到月光的走向有点奇怪,左右两边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一条路照出了月光。
季南星朝师兄道:“我过去看看。”
季元霆点了点头:“风很大,你小心一点。”
季南星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跟随着月光慢慢移动脚步,当他走到祭台和死化之地被月光连接出的直线上时,风停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风声人声和钟声消失的瞬间,季南星握住了手腕上的珠串,但他并没有太多惊慌,高僧在,副局长在,他师兄也在,出事肯定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整个山体环境也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有了变化,茂盛的植被不在了,月光倾洒得更彻底了,但照亮的依旧只有一条窄路的宽度。
季南星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辉散漫,像是月亮起了毛边一样,季南星一愣,这是月流霜。
而他脚下这片地,像是被月光铺出一层邀请的红毯。
几乎是瞬间季南星就做出了决定,他踩着脚下的月光一步步朝着祭台走去。
一阵空间的波动浮现,声音回来了,但却不是他熟悉的管理局人员
,也不是正在念经的高僧们。
有号角声不断被吹响,风将一团团架起的火盆吹得猎猎作响,空气里浮动着古怪的气味,原本偏低的山风气温,也变得炎热起来。
而此时有一圈人跳着诡异的舞蹈朝他聚拢了过来,每个人穿着制式不太一样的蟒袍,脸上戴着表情不一的木质面具。
面具上涂抹着油彩,那些表情或凶猛,或奸诈,有刚烈,有狰狞,有嬉笑咧着嘴,有悲苦的愁容,有不可侵犯的威严,还有悲天悯人的慈爱。
所有人随着号角和鼓声有韵律地跳动着,季南星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被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抓住了手。
他看着对方枯瘦漆黑的手,有些诧异,是热的,他的灵眼也告诉他,眼前这些人都是活人。
那人拉着他往祭台上走去,季南星也没有挣扎,这里人太多,真打起来他会吃亏,而且他身上带了很多符,再怎么样他也能用符撕出一条道来。
所以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祭台上站着一个像是祭司的人,他的面具是慈爱的,当看到他的时候,祭司也伸出枯瘦的手,指背甚至轻轻在他的脸上划过,说出的话却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她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孩子。”
听声音这祭司像是个女子,听着有些苍老。
季南星直言:“并非我想来,误入而已。”
季南星说完看向她旁边站着的身形明显略高大一些的人,那人的面具上是威严,再看这些人的穿着和舞姿,季南星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傩戏,是自古以来的一种祛灾纳祥驱瘟避疫的祈福仪式。
傩戏又称为鬼戏,是所有的巫舞仪式的起源,是最古老的一种祭神仪式。
季南星以前跟着师父到处跑的时候是见过傩戏的,但他所见的已经是经过商业化修改的观赏仪式,如今所见大概是千年前真正的祈福傩戏,他们的跳动不是为了取悦观众,而是真正地向上苍寻求生机。
季南星回头看去,除了戴着面具的人在祭台前跳动,还有许多人神情或悲戚或麻木地坐在角落里。
那些人面色苍白,明显带着病,还有人身上长满了疙瘩,看着十分可怖,是天花。
一种在现代已经被人为彻底消灭战胜的病毒,但在古代,这是必死的疫病。
鼓声还在继续,祭祀的舞蹈也未停止,不少人甚至跳着跳着就低声咳了起来,声音听着很痛苦,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因为除了将生的希望寄托于神明,他们再也没有别的求生办法了。
季南星微微后退半步,这是千年前,是那些难以消去的恨意和怨念的根源。
看着那些妇孺幼童,看着那些迫切渴求生机的人,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要不了多久,一场大火将会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让这里从此变成只进不出的死亡谷。
或许他们知道,知道早已无法求得生机,只是不甘愿就此死去,所以他们
想让一直供奉的神明看看,他们从未放弃过神明,神明却放弃了他们。
季南星取下手上的珠串,三十六颗罡珠在他手上一颗颗被拨动,每念完一遍超度经,那罡珠上印刻的字符就显现了出来。
金铃和念珠虽然被季南星串在一起,但实际上这是两件法器,季南星用金铃比较多。
如果要用更直白一点的比喻就是金铃不需要读条,用灵力激发就能使用,用起来方便。
而罡珠威力大,需要读条,一般情况下季南星不太会动用罡珠,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般的情况。
随着他一颗颗点亮罡珠上的字符,揣在口袋里的超度符也随之飞出,九张极数,在半空中凝结出巨大的结阵。
站在祭台上的巫只是静静看着,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神色悲悯。
大阵结成,季南星盘腿坐下,珠串带着金铃飞至半空,经文激发天罡字符,与符箓上的咒文相呼应,金铃轻晃,清脆的铃声一圈圈荡开,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相隔遥远时空传来的钟声。
傩舞依旧不停,每踩下一个鼓点,就将丝丝密密缠绕在众人身上的黑气给震慑开。
可是太多了,人力有限,天命不可违。
符文上的红光微闪,血红的朱砂从浓艳到暗淡,当符力耗尽直接烧成灰烬后,很快便会又有一张新的替补上。
符箓一张张减少,缠绕在人们身上的黑气却并未驱散多少,季南星的额间已经渗出汗意,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带着的最后一张超度符耗尽,戴着面具的巫走了过来,按压住了他的手。
度经一停,符纸成灰,珠串落在了草地上。
汗水也顺着季南星的脸颊落在了地上,吧嗒一声,在鼓点落下的最后,显得格外清晰。
巫走过去,将他的珠串捡了回来,指尖在珠串上轻抚了一下,然后才戴回到季南星的手上:“人力终究抵抗不过天命。”
季南星抬头看着她:“那为什么要让我过来。”
巫摇了摇头:“不是我让你过来,是你身上有这里的力量。”
季南星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三十六罡珠和金铃上,除了这两件法器,他身上没有什么是古董,连一块玉都没有。
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着摊开掌心,枯瘦的手里凝结出一团带着绿意的光,那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东西,就连季南星都是第一次见古时候真正巫的力量,他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见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巫将掌心贴在了他的胸口,那团绿光就在他的身上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天花缠身,跳着傩舞祈福的人。
虫鸣鸟叫声再次响起,一声浑厚的钟声炸响在耳边,季南星腿上一软,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他感觉有人扶住了他,一抬头见到是师兄,这才双眼一闭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人在酒店,师兄坐在
床边敲着电脑。
季南星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哑:“我睡多久了?”
季元霆看了眼时间:“没多久,五六个小时。”
季南星:“我好像回到了一千多年前,我看到了巫师,还看到了跳傩舞的祈福者,还有很多得了天花的病人。”
季元霆停下手上敲击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季南星:“但你并没有消失,你只是走过去,在那边站了一会儿,还催动了符箓和罡珠,最后耗尽了力气就昏睡了。”
季南星摇头:“不,我很确定我看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人。”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枯瘦冰冷的手抓住他的感觉好像还有所残留,还有最后那团散在他身上的光,感觉也很奇怪,但他一下子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我需要去医院检查吗,我好像接触了得了天花的人。”
季元霆看着坚持说自己回到一千年前的弟弟,道:“那就去检查一下吧,也顺便安安你的心。”
季南星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山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季元霆冷笑了一声:“镇压下去了,多谢你啊,灵力不要命的往外面释放,符不要钱的往外面撒,那么多超度符,看得副局长都问我,你是不是转投符箓派了。”
说着戳了戳他的脑壳:“要你这么消耗力气卖命,那三个和尚能得到他们想要的舍利子,你呢,这么卖力气又能得到什么。”
要说得到功德,这一场还真得不到多少,这漫天的怨气不是超度也不是驱散,而是借着梵音铃的力量往下镇压,这是需要靠时间来净化的,所以这功德自然也不是立刻就能回馈的。
季南星:“睡一觉就好的事,早点解决,下面的城镇也早点安全,就当是做好事了。”
要不然以这边浓郁的阴气,如果不再点压下去,再来一场暴雨,真的会洪水淹没城镇,今天种下的果早晚会开花,该是他的功德,上天不会没收了它。
医院里检查一切正常,尤其是一些传染性病毒的检查也都是安全的阴性,季南星这才松了口气。
三位高僧还在上面做超度,大量的阴怨之气镇压了下去,残余的一些也要超度干净,剩下的就没季南星什么事了,确定不需要他再上山去,从医院出来他就订了回去的机票。
回酒店收拾东西的路上,季南星还在想晚上发生的事,整个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看着热闹的街道,行走在阳光下的路人,脑子里想的是那些满身天花绝望麻木的人,季南星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季元霆回完了工作消息,转头朝季南星道:“那你自己回去,我直接飞首都。”
自己一个人回去也不是多大的事,季南星点头:“嗯,你去忙吧。”
季元霆想起什么,笑了一声:“怎么那小子没有追过来找你,说好三五天,这都一个多星期了,怎么,感情淡了?”
季南星也笑了一声:“大概在忙着处理他的桃花吧。”
季元霆:“哟,桃花啊,咱们家小宝什么时候也开几朵桃花?”
季南星:“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无用的桃花开了也是没事找事。”
季元霆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他们这次也没带什么东西,季元霆的电脑都在包里,也就不用再回酒店了,季南星的票最快一趟航班也是晚上,正好可以回酒店再休息一下。
所以季元霆把季南星送到酒店门口就走了。
季南星看着车子离开后转身往酒店走去,但走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酒店门口阴阳相交的地方,来回感受了一下。
他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身上那股天生带来的阴冷之气,好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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