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宵野残留在他身上的阳气一点点在减少,而他体内的阴气也在一点点回升,只是无论是阴冷还是温暖,他都已经习惯到可以本能屏蔽掉一些感知。
又因为忙着山上的事,加上昨晚的消耗太大,他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酸软无力头脑发胀,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现在看到太阳的分界线,一冷一热过于明显,季南星这才猛然惊觉。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自身,是很正常的暖,不是通过宵野阳气压制的暖,而是一种从内到外,仿佛焕发了新生机的暖。
季南星回到酒店房间,第一时间进到浴室拉开衣服看了看,昨天那团光就是散在他胸口的,但现在即便用灵眼查看,他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想了想,季南星一个电话打给了师父。
燕北生一接电话就笑着道:“算着时间你也差不多该找我了,怎么样,昨晚的奇遇酷不酷?”
季南星一听这话就知道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之内,整个人就安心了:“所以师父让师兄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走这一趟?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真的回到一千年前了?还有那个巫给我的一团绿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身上的阴气好像没了?”
燕北生躺在摇椅上,吃着从考古队那些学生们手里抢来的水果零食,一边道:“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从哪儿把你抱回来的?”
季南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自己的出生有关,所以昨晚那个巫说他身上有这里的力量,指的不是他身上的某样东西,而是他?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师父?”
燕北生:“小通山的祭台,一阴一阳,一面生,一面死,阴生阳死,是一种镜像局,这种局又称之为偷天换日,但整个布局是以山脉之力来维持,借天地之势达成人所求之愿。”
季南星:“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燕北生:“当然有关,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啊,不然就你这必死的命格,怎么偷天换日遮掩天命活到今天的,当初你妈就是在那片死化之地生的你,那片山地刚好有阴阳两气眼,寻常人只会将阳面气眼当生机之地,实际上那才是死地,而阴面气眼才是真正的生机,加上当时舍利子镇压在下方,这才给了你一线生机,你这种存在除了棺材子这种称呼,其实叫山子更贴切,你能活下来啊,全靠这股山气。”
所以他这徒弟的确天生带一点佛缘,还好他下手快,不然这么有天赋的徒弟就要被拉去当和尚了,和尚可不能恋爱结婚,真当和尚那这世上就会多一个生来就注孤生的可怜蛋了。
季南星稍微消化了一下师父话里的意思,缓了一会儿才问:“一千年前的巫跟我应该没有关系吧,她昨天给我的又是什么?”
燕北生:“那没关系,就是算着你的机遇到了而已,给你的应该是巫力,古时候的巫是有真本事的,他们借天地自然的力量为己所用,临死前会将这股修炼出的力量归于
自然,或者渡送给下一任巫,你身上带着山气,她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山子,反正也是要死的,也没下一个传承人了,不如送给有缘人。”
季南星:“有点离奇,我得捋一捋。”
燕北生哈哈笑出声:“这有什么离奇的,天地自然的力量可不是小小人类能够琢磨透的,别说一夜跨越千年,逆转时空都是有可能的,给你的你就好好用,阴气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在你身上形成了一种平衡,以后你跟人谈恋爱,牵手拥抱不会冻着别人了,是不是很好。”
季南星无奈:“师父。”
这种事是重点吗。
燕北生也不逗徒弟了:“其实你小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次小通山,那天正好也有月流霜,当时就尝试着送你过去看能不能把这机缘抓住,抓住了你也不会从小冷到大了,可惜那时候时机还没到,小通山的生机有,死怨却被镇压了,没有两股气场的对冲根本拉不开时间次元,我就只能把你抱回来再等等了,还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以后我宝贝徒弟冬天再也不用怕冷了。”
想到这事,燕北生还有些遗憾,当年就是去过这一趟才决定搬家,要不然早早阴阳平衡了,也用不着费那些事搬家了。
季南星微微抿唇,眼眶有些发热:“谢谢师父。”
燕北生轻咳了一声:“真要谢的话,你给小王的账号多充一点欢乐豆,多充点,顺便再多买点零食。”
小王,考古队学生之一,也是十多万欢乐豆被他输个精光的小倒霉蛋。
考古队那些小崽子们现在一见到他就跑,又不是吃了不还,真是的,他不还有徒弟给他买单吗,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季南星笑着应了一声好,挂了电话后点燃了安神香开始打坐,等彻底入定,季南星才清晰感受到身体里有两股力量,一阳一阴,相互无法交融,却又十分和谐地达到一种平衡。
对于自身阴阳平衡了这件事季南星也没有多欣喜,早就习惯了,冬天虽然挺冷,但夏天会刚刚好,不过能平衡他体内的阴阳,那他以后跟家里人亲近一些也不需要太过避忌了。
但这事季南星并没有急着跟家里人说,他们现在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领域,并不需要时刻在一起,小爸小妈这么多年也一直很辛苦,难得拥有一下二人世界的时间,先让他们好好舒服玩一玩。
而且身体里这两股力量是否能一直平衡,当他使用了其中一股力量后另外一股是否依旧安分,都需要时间来摸索,等他自己确定能完全掌握了再跟家里说比较好。
季南星收拾了一下东西又上山了一次,戴副局长看他又上来了,笑着问:“你师兄不是说你们直接回去了吗?”
季南星:“上来看看,我晚上的飞机,待会儿就走。”
戴副局长拍着他的肩膀:“多亏了你,不是你那些超度符大把地往外撒,梵音铃还未必能这么快将大量怨气镇压下去。”
季南星:“那这边的情况应该是得到控制了吧。”
戴副局长点头:“
放心,好好回去上课,等这里收尾完了,我们也要撤了。”
季南星没再多问,到处走了走,等看到那片死化之地,心里多少有些触动,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那么就意味着这里是他亲生母亲死亡的地方。
季南星并没有对旁人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做了一场超度,上了几根香,其中一个大和尚看着他:“小朋友怎么去而复返。”
季南星看着那几根稳稳扎在土里,一点点往下燃烧的香:“想到还没有祭拜,就回来祭拜了再走。”
大和尚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小朋友心善,真的不考虑一下佛门吗?我怎么看,你都满身佛性。”
季南星笑了笑:“大师可别说这种话,让我师父听到了可不得了,香已经烧完,诸位大师,有缘再见。”
再次从山上下来,季南星觉得身上都轻了几分,他从不沉湎于过去,今生他们没有母子缘,看来世是否有缘续上了。
下午六点的飞机,因为距离不算远,直飞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飞机上,看着下方的绵延山川,季南星脑子里想着师父的话。
关于他妈妈,师父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他的妈妈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妈妈的是他亲生父亲。
那个男人滥赌,就觊觎他亲妈的财产,他妈妈是独生女,父母去世后留下一笔不少的钱,当然这钱在季家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是在普通家庭里几千万的资产那是相当多了,还是十七年前。
最恶毒的是当时他妈怀着他,等月份大了鉴定出是个男孩,那男人就动了心思,想要把他妈连着肚子的孩子一起卖掉。
有些地方买小孩就是因为没孩子,买女孩做童养媳,买男孩当亲生的养以后好传宗接代,这种怀着孕的,到时候孩子一生,去母留子,总比几岁拐来养大要更亲人一些。
他妈妈知道他们的打算,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都拼死跑了出来,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从山里走出去。
师父说遇到他妈妈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可是依旧活不了,在那样的山里,衣裙整个被鲜血染红的孕妇,根本没办法救了。
最后师父抱着连脐带都没剪的他去了季家,而那个男人因为拐卖罪加上谋杀罪,被判了无期,山里那一窝拐卖犯也被一锅端。
为了不让他今后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不让知道他不是季家亲生这件事的人对他戴有有色眼镜,说他有一个杀人犯亲爹,季家的人才会对亲朋说,他母亡父不详。
所以他算很幸运了,虽然出生就无父无母了,却又多了一堆跟他没有血缘的家人爱着他,哪怕他看尽了人性的恶,却也很难不爱这个世界。
接到季南星的航班消息,宵野直接翘了晚自习早早跑机场等着了,怕校服太显眼,他还特意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黑T加浅蓝色牛仔裤,一双限量版球鞋,整个穿搭低调又帅得显眼,恰好有一群代拍的不知道在守哪个明星,把他当成脸生的小鲜肉了,对着他按了不少快门。
还有人跑
过去问他是哪家公司的,有什么作品,能不能给签个名。
季南星背着包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围着宵野,那充满优势的身高和身材,的确不差一些明星。
一见到他,宵野立刻甩开那些围着他的人,在护栏外上窜下跳地招手,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刚刚还试图找他要签名的那些人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长得挺好看的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傻兮兮的。
宵野恨不得像是接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硬是挤着人群冲到第一个,一见到他就用力将人抱住:“说好三五天的!九天了,整整九天了!比一个星期都还多了两天!”
宵野抱了一会儿就把人松开了,然后把季南星的背包拿了过来,一手十分自然地将他牵住往外走:“要不是爷爷压着我,第三天的时候我都要忍不住去找你了,那边情况很危险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宵野说完咦了一声,然后拉着季南星走到避开人流的地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啊,应该没发烧吧,那你手心怎么是热的。”
指尖还是冰凉的,但掌心是热的,一般这种情况只有自己给他暖很久之后才会出现,他们都快十天没在一起了,没他的阳气暖着,季南星身上应该是冰冰凉的。
季南星暂时没打算跟他说山上发生的事:“好累啊,你自己来的还是让司机送的?”
听到他说累了,宵野也顾不得凉不凉了,反正摸额头是正常体温没发烧,连忙揽着他往外走:“让司机开车来的,就在外面等着呢,事情还顺利吗?”
季南星:“挺顺利的,就是之前死了很多人,怨气很重,镇压驱散这才用了点时间。”
宵野:“饿不饿?晚餐吃了吗?我先点好吃的回家吃一点再洗个澡睡觉?”
季南星摇头:“不吃了,头有点疼,回去就睡了。”
宵野看他疲惫的样子,虽然有很多话想问想说,但都忍着了,等上了车让他躺到自己腿上:“我给你按一按,回去还要大半个小时,你闭眼睡一会儿。”
这次又出省了,根据上次的经验,只要季南星出省,回来就会病一场,宵野决定今晚不睡了,就守着他。
两人回到家后,季南星简单洗了个澡就睡下了,宵野把他包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都是换下来的衣服,也不知道洗没洗过,干脆都给丢洗衣机里再给洗一遍。
衣服在洗衣机里洗着,他又蹲浴室里将沾染了不少土明显爬过山的鞋子给刷了,季南星有不少鞋子,都是他哥哥姐姐给买的。
这边摆放了一整个鞋柜,福兴城那边的屋子更是摆满了一面墙,听说他庄格里那边庄园的家里,衣服一间房,饰品鞋帽一间房,多得穿不完。
还好他家季闹闹不是奢靡的性格,脏了就洗,穿旧了才会丢,他认识一个富二代,从来不洗鞋,衣服裤子也不过第二遍水,都是穿脏直接丢。
真该让那群人看看,真正的大少爷是什么样的。
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宵野这
才悄悄爬上床,他一点点挪到季南星的旁边,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本来是想给他暖一暖的,然后发现季南星的身上挺暖的。
宵野连忙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不放心地还拿额温枪试了一下,确定体温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快十天没见了,这会儿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身边,宵野侧躺着盯着季南星的睡脸,怎么看都不够,也不知道这么多天季南星在外面怎么过的,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吃好,超度是不是很消耗力气很辛苦。
厨房里还闷着汤,焖烧锅里还闷着粥,是玉米粥,明天早上看季闹闹是想吃粥还是想吃面,想吃面就给他汤下面,得给他好好补补。
心里计划着明天,眼里看着惦记的人,宵野只觉得就这么躺着看着,满心都是要溢出来的幸福。
踏实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季南星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喉咙痛,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有点无语,不是都阴阳平衡了,怎么还打不破离省就病的魔咒,难道必须等他十八岁命格硬实才行吗。
宵野早早就起来了,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这才轻轻推开门看了看,见他已经起来了,转身替他去衣柜拿衣服:“我跟学校那边请好假了,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早上想吃什么?有粥,有面,有王妈包的小馄饨。”
季南星哑着嗓子道:“吃面吧。”
一听他这声音宵野就知道果然还是没逃过:“行,我去煮面,你洗漱一下,吃完面把药吃了再睡一下,要是身上难受得厉害一定要跟我说,我陪你去医院。”
季南星点了点头,洗漱完出来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了,看到汤底就知道这是宵野特意准备的,喝了两口热热的,喉咙里也稍微舒服了点:“那个吕杨怎么样了?”
宵野坐在一旁陪着一起吃,一边道:“死不悔改,还去警察局报警说有人对他下咒,被张沅碰到两次了,不过这几天好像没什么动静,我也没去找过他,你不是说他只要真心悔改就不会再被那些虐死动物的怨气所影响,那就随便他怎么着吧,是死是活都是他的报应。”
季南星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事情只要做了,那最终是什么样的后果当然要自己去承担。
吃完早餐喝了药之后季南星又睡了,宵野想了想,打算去看看吕杨的情况,既然闹闹问了,那肯定是想要知道后续的,走之前喊了个保镖顿家里守着,怕闹闹睡着不舒服了家里却没人。
吕杨今年已经大四了,似乎有考研的打算,之前他去警局报案是要先填写自己资料的,所以他是哪个学校哪个系,宵野一问张沅就知道了。
戴着帽子和口罩进到大学里,宵野先摸去了吕杨的寝室,毕竟院系容易找,但课程他不知道,很幸运的是他刚上到寝室楼,就听到那层楼闹出不小的动静。
他顺着看热闹的人群围拢过去,就见明显瘦到脱相的吕杨朝着空气疯狂打砸,走廊上都已经被他砸了不少东西,椅子课本,茶杯甚至手机电脑。
吕杨的室友拦不住他,还怕被砸到只能往后躲,寝室楼其他人
也不知道吕杨这是犯了什么病,怕他疯起来伤人,都不太敢靠近。
已经有人跑下去找舍管了,但人还没来。
有认识他的试图喊他名字让他冷静,但吕杨完全听不到,手里拿着摔烂的板凳腿疯狂挥舞着。
这段时间他几乎将曾经出自他手的酷刑都在睡梦里狠狠体验了一遍,他狂灌咖啡狂喝茶都没用,哪怕绑着头发站着都挡不住他闭眼直接昏睡,现在别说虐杀猫狗了,哪怕只是心里想到猫狗他都会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可是即便是这样现实依旧没有放过他,日夜的折磨让他根本无心学习,医院那边完全检查不出他的情况,但他整个精神状态还有突然的暴瘦是肉眼可见的,于是劝他考虑暂时休学,再多找几家医院检查看看。
他知道不管换多少家医院都是检查不出来的,但休学这件事可以考虑一下,或者他可以休学之后找一家寺庙或者道观住下,既然是那些猫灵狗灵在折磨他,那他就找个师傅收了它们。
今天吕杨回来是想要问一下关于休学的事情,就在他收拾寝室里东西的时候,一道残影在他眼前闪过。
吕杨很久没有好好睡个觉了,哪怕他每天一闭眼就昏睡过去,可精神受到的折磨让他整个思维和反应都迟缓了许多,看到残影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
直到那条在他眼前晃过去的影子跑过来蹲坐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只猫,一只大圆脸的蓝猫,但跟普通蓝猫不一样的是,那只猫拖拽着它的肠子。
吕杨记得这只猫,也记得他是怎么生生剖开它的肚子勾出它的肠子的,更加记得他自己是怎么在睡梦里被人割开肚子拽出肠子的。
此刻这只原本已经死了的猫却坐在他的面前,眼神不再是懵懂,而是凶猛充满了恨意。
除了这只猫,还有被他撕了皮毛的布偶,被他丢进开水里的狗,好多好多只曾经被他虐杀的猫狗都朝他一步步围拢过来。
吕杨吓疯了,手边有什么就疯狂打砸什么,血红着双眼还嘶吼大喊:“滚开!滚开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你们都死了,都是假的,你们都死了,我亲手杀的,不可能还活着,你们滚开,都滚开!”
本来见到他突然发病怕他伤人正在找机会想要按住他的同学们,听到他这话立刻后退了,这什么情况啊,什么生啊死的,还亲手杀的?
有人已经打电话报警了,这人该不会是杀了人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人群之外的宵野拿着手机录着,他这行为倒也不算突兀,因为好多人都在拍,他要把吕杨的惨状拍下来拿去给闹闹看。
死活不肯公开道歉承认错误的家伙,这下想不社死都难了,也许不要半天,吕杨发疯的样子就会在各个视频号疯传,虐杀猫狗法律或许给不了他多严厉的惩罚,但没关系,社会的批判会让他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