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捣蛋诡

舞台上的歌手正好一曲结束,沉浸在曲调中的心神回归身躯。低下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漂亮小女孩朝着自己走来，连忙蹲下招手：“嗨,小朋友。”

小女孩没有说话，低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歌手很快发现小女孩的脚步沉稳,不像一般的小孩子走路会一蹦一跳的。小小的身躯板正得过分，以至于肢体略显僵硬。总之，有点奇怪。

她说服自己，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姑娘可能就是家里的教养比较好,一举一动都被要求着规规矩矩。

很快，小女孩走到舞台下方，抬起头。那张还没褪去婴儿L肥的小脸有点可爱。

歌手特地前倾身体，想要露出一个笑容,视线就对上小女孩的眼睛。那是一双空洞、呆滞、喑哑无光的眼睛，让人联想到很不好的东西。

歌手被这双眼睛看着,一时竟然难以发出声音。这让她明明身处人群的最中央，却心生孤寂恐怖之感,仿佛独自一人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也许不太正常……

可念头一闪而过,消失得太快，她没有抓住。

小女孩动了。她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把系在手腕上的绳索解开,将大大的、漂亮的红气球递给歌手。

歌手不太想接,但她害怕把孩子惹哭惊动家长。因此,她还是将气球接过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谢谢小妹妹的气球，你很喜欢我的歌吧？我收到过很多次花,还是第一次收到气球呢。”

说完，歌手直起腰，就在她重新站稳在台上的瞬间，脖子上的脑袋变成一只又大又圆的红气球，原本飘在半空中的气球则变成一颗脑袋。

这颗脑袋被一根细细的白色绳子拴着，嘴巴一张一合的还在说话。

下方爆发出一阵尖叫。

眼看要乱起来，白青快步上前，拍手叫好：“好！魔术太棒了。”

众人一愣，情绪稍微稳定少许。

白青已经来到舞台前，对歌手说：“蹲下来。”

歌手迫于她的气势，没有反抗的照做。白青伸手去摸她脖子上的红气球，发现指尖触碰到的是温热的皮肤。果然，脑袋和气球并没有真的调换位置，只是障眼法而已。

白青问：“把红气球给我。”

“好的……”

歌手不明所以，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将红气球递给白青。

白青接过来，再看歌手，发现她已恢复正常，只是神情更加茫然，身体没受什么影响。

白青不再管她，面带笑容，双手打开，重心下移，微微鞠躬。一个标准的谢幕礼！口中道：“希望大家喜欢我们的表情。”

台下众人疯狂鼓掌，大声喊着“再来一个。”

不是没有人觉得违和。这里好像是酒吧不是魔术剧目的舞台，表演来得太过突然，而且效果是不是有点太逼真了？最最最重要的是如此精彩表演居然是免费的，

不合理啊。

白青知道自己的临时救场骗不过所有人，总有人事后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会意识到：没有魔术表演，他们大白天撞诡了。

可她不在意。

现在糊弄过去就行，不然按照刚才的发展，必然是众人慌不择路，奔涌而逃，骚乱中数人从二楼摔下去，或是发生踩踏事件也一点都奇怪。餐厅的挑空处将近九米，高低得死几个人。

餐厅老板刚给她免单，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餐厅倒闭吧。

白青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装饰镜上，镜中的她脑袋被一只红气球取代，头颅正飘在半空中。别说，这造型还挺别致的。

心里知道这不是真的，障眼法自然破除。白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镜子的自己，已然是头颅和红气球各自归位。

再一次的“魔术表演”让舞台的气氛达到高/潮，底下的狂热呐喊几乎要把天花板都掀开了。

几个服务员过来查看情况，白青把晕过去的歌手交给他们。

一个服务员问：“他怎么啦？用不用叫救护车。”

“吓晕了。”

任谁近距离观看气球换头的奇景，恐怕都会被吓晕。

“救护车可以叫上。”

万一歌手有心脏病呢。

说完，白青走向那对夫妻。

小女孩早就溜走了。

那对夫妻看到白青向他们走来，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悲哀、有伤心、有恐惧还有心虚。两人仿佛对她的身份有所猜测一般，面上的表情最终凝固为深刻的绝望。甚至主动避开他人，走向无人的角落。

“看来她的诡异之处……”

白青眉目冷凝，声音冰凉：“你们是知情的。”

“我我我……请你相信我，”女孩的妈妈掩面哭起来，“美美没有坏心的。她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年纪太小，有点顽皮……”

白青“哦”一声，不置可否。

女孩的爸爸搂着妻子的肩膀，说道：“我的女儿L……她不吃人，不害人。她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

白青不觉得小女孩是镇诡者，夫妻俩显然也不是镇诡者。那小女孩的身份只有唯一一种可能，她是诡异。

白青认真听完，问道：“两位的女儿L叫美美？”

女孩的妈妈点头，还是坚持说着女儿L调皮，不会害人的话。

白青直接屏蔽他们的哀求，问道：“你们确定她是美美吗？”

女孩妈妈双眼猛然睁大，哀求和惊恐两种情绪割裂她的面庞。当头棒喝的一句质问，终于让她幡然醒悟。她扑上前，死死抓住白青的手，说道：“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美美的身体里……请你救救她……”

她眼眶通红，但没有流泪。

白青觉得女孩大概已经没救了。

她没有说出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小女孩美美的变化出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早上。

昨天早上，女孩妈妈叫女儿L起床，发现女儿L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她害怕女儿L着凉，来到床前想给女儿L掖被子，却发现女儿L已经醒了。女儿L那双让他们引以为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一丝神采。从床上起来之后也不说话，穿着睡衣就离开家门。

她捡起一块鹅卵石递给遛狗的邻居，邻居高兴的收下来，却被路过的小孩嘲笑捧一坨屎在手上，连狗也像是嗅到屎的味道一样狂舔他手中的石头。

女孩离开小区，游走在街上。

女孩的妈妈想要阻拦她，带她回家。女孩会用冰冷的眼睛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女孩的妈妈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很害怕。”

这对父母不敢真的阻拦她，只能想尽各种办法转移女孩的注意力。

女孩在外面游走一整天，时常恶作剧。

这对父母一直跟在女儿L身后，直到太阳落山。女孩困了，一家三口才回到家中。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女孩同样早早便起床出门了。路上进行一系列恶作剧，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她路过蛋糕店时，忽然推门走进去，对亲切询问她的店员露出笑容……

后面的事情，白青都知道了。

听完事情的始末，白青走到一边，拨通方媛的电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而且深深觉得自己撞鬼的概率太高了。

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诡吗？

她怎么觉得满大街都是啊！

幸好，她现在有人可以询问了。

方媛接到电话，听完白青的讲述，思考片刻才说：“降临太久又没有被破除的诡域里，偶尔会有一些小东西溜出诡域，你遇到过的诡兔和怪异的小女孩应该都是被这些小东西寄生的生物。它们危险程度不高，不到D级。普通人遇到，胆大一点的也能处理掉它们。”

危险程度不高……白青心中不太赞同，诡兔最初只是小兔子的模样，被关在笼子里，吃掉两根手指之后，立刻就凶性大发了。

“不过，”方媛的话还没说完。

“如果让它们吞噬太多血肉，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因此，遇到它们，最好处理掉不要放任。”

白青“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起白青无奈的抱怨，方媛笑起来。

“镇诡者的撞诡概率都很高，不单单是你呀。打个比方，当你新购置有一辆十万的代步车，行驶在路上，你就会发现，路上的同品牌车辆多得让你咋舌。其实该品牌代步车的市场占有率一直很高，只是你以前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诡异是活物，当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看向你。”

原来如此。

方媛又说：“不过短时间内撞上两次诡域降临，就真的只能用运气不佳来解释了。我认识一个可以替人转运的镇诡者，要不我去向他买张转运符。”

白青问：“转运符多少钱？”

“一百八十万。”

这么贵，她肯定是不

会买的。

白青纯粹是好奇，“效果怎么样？”

“听说偶尔有效。”

“……不用了。”

白青挂断电话，见小女孩的父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刚才，方媛在电话里也有说普通人遇到小东西的解决办法。白青淡淡道：“如果你们再见到她，拨打镇诡者热线。”

当然，提前向镇诡者中立报备家中的异常也是可以的。

她就不用多建议了。

理智回归之后，夫妻俩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

白青离开餐厅，打算回殡仪馆。原主对附近的道路很熟悉，她从记忆中知晓，穿过一个前面的一个公园就是公交车站。那里停靠前往外城四环的公交车，可以到达永临路。

正值暑假，公园如同一个大型的儿L童展览会馆，色彩缤纷的露天游乐设施黏满小朋友，沙坑里更是长出一个个小萝卜头。嬉笑声惊得周围鸟雀不敢停留，套圈的摊位前围满少男少女，天空中飘着风筝，灌木的叶子上挂着肥皂泡泡。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阴天，气温不高，才会有如此美好的一幕出现。偏偏和谐的世界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存在，从餐厅里逃跑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七彩的风车，站在沙坑旁边。沉默的表情和周围的欢乐格格不入，身上的粉色连衣裙暗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白青没有想到，竟然又遇见她了。

白青决定礼貌的称呼她为捣蛋诡。

诡是没有名字的。见诡的人多了，诡就有了名字。

当时，捣蛋诡已经跑掉了。

不管小女孩的父母怎么理解“美美”现今的状态，都无法自我欺骗，再把捣蛋诡当做女儿L。

那么，捣蛋诡不会再回家。

白青没有追踪技能，已经决定不管此事。

世界的和平有镇诡者总部维护！官/方组织肯定有相应的手段找到捣蛋诡。

没想到竟然还能遇上！如此有缘分，白青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捣蛋诡把手里面的风车递给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婴儿L。

“美美！”

白青快步上前，口中唤着小女孩原本的名字。见捣蛋鬼转过头，板着脸说：“不可以把风车给弟弟，弟弟还小。这个容易戳到他的眼睛哟。”

捣蛋鬼的眸中闪过一道绿幽幽的暗光，木然的脸上没有表情。她退后两步，嘴巴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位家长！”

婴孩的奶奶叫住白青，说道：“我家的是个妹妹。”

白青：？？？

婴孩奶奶愁眉苦脸问道：“穿着裙子、扎着揪揪，还是不像女孩子吗？”

白青刚才只是匆匆瞥过婴童，闻言仔细一看。嚯，这么小就男扮女装啊……等等，这是一个女婴。嘶，长得好英武！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太假了。只能尴尬一笑，朝着捣蛋诡逃跑的方向追去。

白青不敢追得太急，害怕被当成人/贩/子送进警/察/局。一路只是远远地坠在后面，渐渐就把小东西逼进人烟稀少的街道了。

“怪你自己逃跑的方向选得不好。这附近是我的学校，道路我熟悉得很。”

白青说着，逼近捣蛋诡。伸手一招，诡牌出现在手中。

捣蛋诡不能说话，感觉到诡牌的力量，像是兔子一样向前飞奔。

白青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加速，心知自己追不上她，正准备唤出无名阴差，就见刚刚狂奔而逃的捣蛋诡竟然调转方向，朝着自己奔来，连一直攥在手里的风车掉落在地上都不理会，只顾埋头往前跑，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在追逐着她一样。

她跑得很快，但有东西比她速度更快。

白青抬起头，只见黑色的浪潮奔涌而来，滚滚浓雾，淹没一切。阴沉沉的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隔绝外界的黑色幕布。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倒扣碗中，纯粹的黑暗是如此的熟悉。

诡域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