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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有些惊讶,但随后他并未多说什么,反而请徐韶华坐在一旁的圆桌让与自己细说。
徐韶华说的便是陈生案,此案当初闹出了许多风波,景帝对此也是有所了解,是以徐韶华只是简单讲述了一下,随即切入正题:
“当初,陈生被分食之后,臣恐其原身有疾,而殃及更多人,遂请大夫为陈家村众人诊脉。”
景帝闻言点了点头:
“徐卿素来思虑周全。”
徐韶华却是面露苦涩:
“正因如此,臣这才发现……陈家村的男丁都中了一种名为消阳草的药,此药可使男子再无生育之能。”
“什么?这世间竟有如此有违天和之物?!”
景帝一时面色大惊,心中已经盘算起要将此药彻底绝种,对于帝王来说,江山与子民同样重要。
此物若现于世,必将使天下大乱!
“此药只生于南地,是以臣与卫大人、安大人共同认为此事另有内情,卫大人这些时日也一直在暗查此事。”
徐韶华没有居功,景帝点了点头:
“左爱卿与朕提过卫爱卿,朕预备岁末为他官升一级。”
官吏任免,除了京察大计外,也有圣上单独提拔的时候。
徐韶华听了景帝这话,却并未第一时间道谢,反而犹豫道:
“接下来的话,还请圣上,莫要生气。那陈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五年之内,他并未离开过京城,唯一一次外出……乃是,乃是为圣上大婚修筑宫殿。”
徐韶华话音落下,他有千万种迂回的方式,但如今事态紧急,他不得不直接告知。
“除此之外,当年为圣上修宫殿的百姓,如今仅存一人,也尚在性命垂危之时。”
徐韶华的话音落下,景帝只觉得自己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他一阵晕眩后,随后握住徐韶华的手:
“徐卿,你,你……”
片刻后,景帝无力的垂下手,他喃喃道:
“朕日日让太医请平安脉,无人,无人告知过朕这一事。”
“此乃回春谷谷主偶然遇到,路大夫乃是谷主爱徒,这才得以辨认。圣上,为今之计,臣欲请圣上先行诊脉,待确定圣上龙体无恙,再议其他。”
景帝闻言,勉强打起精神,可心里尤惴惴不安:
“那便依徐卿所言。”
“那还请圣上随臣出宫,若是直接将路大夫招入宫中,恐会让幕后之人心生警惕。”
“是,是这个理。徐卿,幸好有你为朕思虑周全。”
“圣上只是一时情切罢了。”
徐韶华摇了摇头,景帝没有多说,徐卿帮自己的已经足够多了,多余的感谢之言,他不愿多说,只看以后便是。
许是徐韶华的镇定感染了景帝,片刻后,景帝开口道:
“左相这两日身子不适,每每上朝后便回了府中,朕去为他探病,合情合理
。”
“那臣为左相大人举荐医者,也是合情合理。”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将此事定了下来。
景帝一声令下,德安差点儿L没惊的跳了起来,不过,这件事儿L最愁的不是德安,而是魏平。
但等魏平听说有徐韶华陪着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了起来。
与此同时,左相府中,木骥带着一物来到了左相府中,左相虽然面色不显,可心中已然警惕起来。
当日右相竟然面对圣上的革职毫无怨怼之心,直接应承下来,以左相对其了解,其必有后手!
是以,此番木骥的出现,是左相意料之中。
“不知右相有何赐教?”
左相只是半抬了眼皮,虽是端坐在椅子上,却对于木骥的态度很是冷淡,木骥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物:
“左相大人莫急,此物……不知大人可眼熟否?”
木骥打开素帕,那里面放着一块玉佩,上面的络子已经褪了色,可左相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妻子最擅长的梅花结。
木骥见左相面色微变,面上带上一分笑意:
“左相大人素来明察秋毫,这么多年来,对于贵府郎君的身份,当真没有怀抱一丝怀疑吗?
当年,令正可是为了掩护左相大人传递军情,这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做戏与左相大人在京郊游玩,最后不得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产子呐!”
左相沉默三息,他终于哑声开口:
“拿过来。”
木骥挑了挑眉,随后态度恭敬的将那玉佩呈给左相,左相抚摸着那玉质温润的玉佩,从每一处雕刻的痕迹,再到那褪色的络子,仿佛可以透过这些,见到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儿L子一般。
“我儿L如何?”
“左相大人急了不是?我们相爷说了,只要左相大人能应允一事,那令郎自然会完璧归赵。
啧,令郎倒是与左相大人一般,都是矫矫不群的人物,哪怕无父无母,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为一县案首呐!”
木骥的话,让左相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火苗,木骥察觉到左相神色的变化,随后后撤一步,勾了勾唇:
“左相大人霜雪不侵,我们相爷自是敬重,只不过,就要可怜令郎小小年纪,却要受些苦楚了。”
左相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玉佩,面色淡漠的看着木骥:
“我需要先见到我儿L,才能应允你说的事。”
“左相大人,您自己说这话您信吗?我们相爷与您共事多年,当年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便使得一国覆灭,如今,相爷只是要您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话,只不过,只需要您在我们相爷下一次与您见面之时,对我们相爷的话做个证罢了。”
“做什么证?”
左相不由得皱起眉,木骥却并未直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左相:
“您现下不需要知道,只不过,届时您说话做事之时,掂量掂量令郎便是。”
左相一时陷入沉默,木骥随后告辞离去,待木骥离开后,左相缓缓将那块玉佩嵌进自己的掌心,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爹,爹你没事儿L吧?我这就去找大夫!”
一个青年冲了进来,一脸焦急的为左相抚着背,左相看着青年,摆了摆手:
“谦儿L莫急,我没事。”
袁淮谦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随后去取了茶壶,随后又忍不住扬声道:
“来人!没看到家主屋里茶凉了,一点儿L眼力劲儿L都没有!”
“爹,你这身子骨你自己也得操心啊!这凉茶伤身,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青年碎碎念着,左相只是含笑看着,等下人上了茶水,左相招了招手:
“谦儿L,来,坐。”
“爹,啥事儿L啊?我这两日可是安生的很,就是,您啥时候让我成婚啊。
我现在出去和人喝酒,人家都有娘子管着,倒是我还是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袁淮谦忍不住小声嘟囔着,他这年岁不小了,这个年纪还不成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能人道呢!
左相闻言,只是摸了摸袁淮谦的头:
“再过些日子吧。”
“行吧,爹你可得把这事儿L放在心上哈!”
袁淮谦又和左相说了会儿L话,这才告退,左相看着袁淮谦离去,原本含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变得晦涩起来。
他确实怀疑过谦儿L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与自己,与老妻毫无相似之处。
可这孩子纵然万般顽劣,却对他至纯至孝,朝中风波不断,左相身体不济,分身乏术,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但今日,右相替他将这假相狠狠撕破!
左相凝视着掌心的玉佩,久久不语。
一刻钟后,下人前来通秉:
“大人,门外有位徐大人求见。”
“徐大人?徐给事中?今日休沐,他来作甚?”
左相虽然心中不解,但也立刻收拾好心情,将玉佩揣入怀中,让人迎客。
明堂之内,左相撑着病体,正襟危坐,等徐韶华和景帝一通走进来的时候,左相忙踉跄着起身:
“臣不知圣上驾临,有失远迎,臣有罪!”
左相忙要下拜,景帝连忙拖住左相,看着左相那枯败的面容,和黯淡无光的眸子,一时有些不敢将自己或许可能中了奇毒之事说与左相知道。
而徐韶华这会儿L却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起方才一下马车之时,木烈冲自己比的手势——右相派人来过。
徐韶华一时抿了抿唇,并未第一时间开口,这会儿L景帝倒像是真的来为左相探病,从每日吃的什么药,再到进了多少饭食、睡觉可好等,事无巨细,一一询问,这才担忧的看着左相:
“太傅,你可要好好保养身子,朕若是没有你,那是万万不能的!”
左相拍了拍景帝的手,浑浊的双目含着泪水,圣上自幼被自己看着长大,与自己的孩子别无两样,甚至……他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
二人一时执手相看,泪眼凝噎,片刻后,左相忙让人上了茶水,这才看向徐韶华:
“徐给事中,怠慢之处,望君莫怪。”
徐韶华摇了摇头:
“大人为国事操劳,下官心中钦佩,岂能见怪?”
左相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徐韶华:
“徐给事中品行端方,本相是知道的,日后有你在圣上面前,本相也就放心了。”
“太傅!”
景帝连忙唤了一声,左相抓着景帝的手,咳了几声,这才开口道:
“即,即便圣上今日不来,臣也该请圣上来一趟。圣上,右相此番所图甚大,请圣上务必小心,若有差池,臣这身子骨恐再难护着圣上了。”
左相这会儿L面色已然苍白起来,他看着景帝,眼神中含着无尽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