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李斯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汨湿了两侧的鬓发,将羊腿放回桌案后,又用帕巾擦了擦手,整理好仪容,这才张口:“时机已到,李斯并非贪多。”
从目前形势来看还真就不能批评李斯目光短浅,毕竟这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次大一统,之前没有任何经验,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以李斯的视角来看,秦国自商君时起便以法立国,如今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而那些儒生博士们虽然在朝为官,可大多都是担任一些礼仪,祭祀,占卜之类的职位,根本没进入到秦朝统治核心,至于其它墨家道家之类的学者,更是处于秦国朝堂边缘地带。
而且他也不只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更想要维护皇帝的统治。
可是以两千多年后的视角来看,一个王朝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常态,秦朝虽然是第一个王朝,可在这之前秦国已经存在了五百年,五百年的时光足够一个国家由盛转衰,所以之前那套律法已经不合适了。
姜珂一拍食案,发出“啪”的一声,转头对一旁史官说道:“这段别记。”
但秦汉之前的史官都很有风骨,崔杼弑其君这件事连着死了两个史官,继续将刀架到第三个史官脖子上,第三个史官依旧如实记载,现在也是一样,对于史官来讲“这段别记”意味着很大可能丞相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特别重要,特别劲爆。
史官集中精神,握笔的手更用力了。
姜珂没注意到史官的小动作,说完这句话后便又将头转了回来,对着李斯一顿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以为范老单是为了反驳你才说出这句话的吗?焚书,愚民,宜刑,宜戮,看似是平息了思想之乱,可实际上确是在饮鸩止渴,现在打得鸡飞狗跳,鸭毛鸡血,一百年后只能每天阿巴阿巴了……”
“苦命以富贵人,非天下长利也!民所以起怨者也,民怨则国危。”
这可不是姜珂自己的话,而是韩非《难一》里的句子,是法家自己推崇的理论。
“咱们法家做事也不能做的太绝,诛心比诛刑更重要,外法内儒,推行秦律,潜移默化教化人心。”
姜珂用自己那超快的语速说了一大堆话,史官根本记不过来,就算能记过来,这……这这这些话也不适合记在史书上啊!
于是史官只好用他擅长的春秋笔法将这些总结成一句:姜丞相怒而斥焚书。
李斯板着个脸:“斯明白了。”
虽然李斯现在已经没有想要继续焚书的心思了,但姜珂刚才那番训斥实在是太不给自己留面子,太过分了!他能有好心情才怪。
但话又说回来了……
李斯这人主打一个能屈能伸,看到姜珂身上的金印紫绶后,又努力挤出了个笑,虽然这个笑容并不好看,但至少摆明了态度。
与其有时候乱想那些复杂的人际交往,还不如努努力提高官位,就算你对他态度不好,对方也会自己给自己做心理辅导。
一直到李斯离开,姜珂也没忘记继续给他画饼。
什么咱们法家永远都是大秦的主流思想,王绾已经很虚弱了,什么布衣相卿,大器晚成,您就是大秦的下一个丞相,什么李斯之才当流传千古之类的。
最后总结了一句:一鼓作气,努力,好好干。
史官:话毕,丞相勉之。
姜珂看向桌案上那只因为没熟,所以只吃了一口的白水煮羊,吩咐府中管家道:“将这只羊回炉重新烤一下,给李廷尉送过去,至于我食案上那只……”
“正好最近赶上梅雨季节,天气转凉,加些芦菔炖汤吧。”
她下这个命令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单纯地秉持勤俭节约原则,拒绝浪费。
管家恭敬地诺了一声,便去办事了。
三个时辰后,酉时末,也就是下午七点,太阳已经落山,这个时辰寻常人家早已用完飧食,但李斯忙于政务直到现在都未用餐。
“送餐?”
李斯有些疑惑,不懂姜珂平白无故给自己送飧食做什么,但还是收下了。
送餐的隶臣打开餐盒,看到里面餐饭的庐山真面目后,李斯愣怔,这不就是他上午没吃完的那只羊吗?就连羊腿上的咬痕一模一样。
一股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外面用炭火的余温煨着,所以即使经过一路颠簸也没有放凉,羊肉用姜、桂、椒等香料腌制后再烤,流着油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喷香肥嫩,另外还有五碟子清新的小菜解腻,单从品相来看就很诱人。
姜珂她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
李斯开始思考。
他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因为这五碟小菜分别是葵,韭,藿,薤,葱。
《五味》篇中写道:葵甘,韭酸,藿咸,薤苦,葱辛,这五种蔬菜象征世间五味,世人用五行配以五味。五菜中韭的分量又是最多,满登登的都快从碟中溢出来了,而《诗》中有云:献羊祭韭,要用羊羔和韭菜合在一起祭祀神灵和先祖。
按照五行理论,韭菜正好对应春天,韭别名“丰本”,意味着其美在根,韭菜的根部永远不会死亡。
她这是在暗示什么?
李斯开口询问姜珂的那只羊是如何处理的,管家觉得李廷尉这个问题问地有点不礼貌,但还是还是在离开之前如实回答了。
管家走后,李斯看着面前这头羊继续思考,芦菔又代表什么呢?随后李由入殿,开始跟他一起思考。
和历史上的三川郡守不同,如今李由被任命为南阳郡守,下月就要离开咸阳去南阳上任了,就是那个“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的南阳郡,南阳郡在三川郡以南,同样也是很重要的交通要塞。
二人一同分析,认为姜珂可能是在用羊和韭来代指法家,其余小菜则是代表除了法家之外的学说,两刻钟后还是没弄明白姜珂的具体用意,究竟是在敲打还是在安抚李家。
姜珂此人,好深沉的心机,真可谓是老奸……啊不,小奸巨猾!
做了一辈子阅读理解的李斯:算了,世间
不早了,开始用飧食吧。
你别说,这烤羊肉还挺香的。
……
从某种方面来讲淳于越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或者说那些儒生们都很固执,固执到淳于越离开咸阳前,在城门口还不忘特地嘱咐他的徒弟卫雍等他走后也一定要继续向陛下上书参姜丞相。
这个年代的弟子都特别尊师重道,对待师父比对待自己亲爹都要周到,因此淳于越离开后,卫雍很听话地徒承师业,依旧执着地带领诸位博士仆射们继续参姜珂,恨不得一天找八百个理由,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就像那句俗语所说,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他膈应人啊。
姜珂:让我看看这些匹夫们今天又用什么理由参我?
哦,结党营私啊,问题不大、
姜珂将文书一丢,继续处理自己手上的公务,她的新丞相府早已建好,就等何时得了空闲再搬进去,嬴政出手就是比嬴异人大方,新的府邸比她如今住得这个大了许多倍。
姜珂淡定,倒是有人先不淡定了。
荆轲都快气死了。
他主君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年在邯郸,那时候姜珂还只是个普通的布衣黔首,郭开则是高高在上的公子伴读。
即使这样,那又如何?
我主君不还是照样说干他就干他,没有丝毫犹豫,连着赵偃一起,把他们的须发都弄掉了一多半。
荆轲不光生气,他还着急:“怎么年岁愈长,做事反而犹豫起来了,还不如少时做事果断。”
姜珂闻言,抬头看向荆轲,不满道:“欸,你在这阴阳谁呢?我这不叫犹豫,而叫沉稳,沉稳,你懂吗?”
荆轲:“我在很严肃地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卫雍这件事你不打算处理一下吗?”
姜珂:“别吵,我在观察。”
“那你观察出什么来了吗?”
“还真就查出来了挺多东西。”
“谁家丞相做成你这幅摸样,天天被那些博士仆射们上书弹劾!?”
姜珂摊手,无奈道:“那咋办?”
“唰”的一声,荆轲拔出宝剑,狠戾道:“既然无法完全解决问题,那就把参你的人解决掉!”
“唉!”姜珂用手掌支住额头,叹了口气,更加无语:“你能不能沉稳点,每次一有什么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刺杀,那老卫雍今天死了,明天满大街的人但凡智力正常都能猜出来是我杀的。”
“你要真是有劲儿L没处使,现在去马厩里随便找一匹宝马骑上,一直往北边骑,过了雁门关后去大草原上找一个被称为头曼单于的人,杀了他,然后再顺手把他儿L子挛鞮冒顿也一起杀了。”
为了避免荆轲听风就是雨真去草原上刺杀头曼,姜珂又特地补了一句自己是在开玩笑,
于是大聪明荆轲又提出了第二个办法,让姜珂把上次的那个什么“脱毛膏”拿出来点,他想办法去给卫雍用上,再一次被姜珂驳回后,这次轮到荆轲提问了:“那咋办
?”
姜珂:“儒家不是喜欢引经据典吗,那就用对方最擅长的地方游说他们呗。”
儒家最擅长什么?
儒学。
别人往往因为姜珂集百家之所学,融会贯通,而忘记她其实还有个身份——儒学大师荀子的弟子。
还是曾经二对一小班授课的那种。
虽然平时总是骂淳于越那些人酸腐庸下,但她是真的懂儒学啊!
这大概就是后世所说的你可以摆烂,但不可以真的菜。
三日后,博士府。
姜珂这次来找的人名为刘敬,是她经过长时间琢磨忖量后选出来的人选。
据姜珂所观察,目前朝廷中的博士们共分为三种,其中一种是以淳于越卫雍为首的酸腐儒生,一种是以刘敬为首的直儒,这类人有虽着过人的才智,但性格执着,秉公持正,敢于直言进谏,最后一类则以叔孙通为首,处事圆滑,善于见风使舵,虽在别人看来人品没有刘敬那般高洁,但却很混得开。
不得不说姜珂眼光还是不错的,刘敬和叔孙通这二人在史记上还真有一篇合起来的列传。
刘敬原本是齐国人,齐国灭国后被嬴政请来咸阳当博士,这几日天气转凉,刘敬又怕寒冷,所以姜珂来博士府拜访他时,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粗犷随意的羊皮袄。
弟子劝说刘敬换一件鲜洁的衣裳去见丞相,却被刘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拜访我的时候赶上我穿着丝绸衣裳,那我就穿丝绸衣裳去见她,赶上我穿粗布短衣,那我就穿粗布短衣去见她,即使陛下来了也是同样的道理。”
刘敬的信念感很强,他认为自己有着孤特自立,不同世俗的志气。
是的没错,即使是儒生内部也有鄙视链,彼此之间相互轻视。
比如刘敬就很看不起卫雍和叔孙通。
姜珂没那个闲心观察刘敬今天到底穿了什么衣裳,今天她来这里可是有目的的。
刘敬刚一进殿,还未反应过来,姜珂便性直口快,直抒胸臆道:“来!予与而言。”
来,你听我跟你说。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先把气势拿出来,吓一吓刘敬。
果然,刘敬被她吓了一个激灵,很大可能是姜珂声音太大吓的。
姜珂:“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何为仁哉?
姜珂这是在问刘敬怎样才能做到“仁”字,这可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研究了一辈子的话题,如今被姜珂突然一问,倒是把刘敬给弄得有些懵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回道:“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难道离我们很远吗?只要自己愿意实行仁,仁就可以达到。
上钩了,也算不枉姜珂连夜背诵孔子语录,如果刘敬说得是另一句话,那她还得重新组织语言。
姜珂趁机下钩道:“孔子先生用一生来推崇“仁”字,仁的含义是品德完善,仁的思想是为人着想,刘老学识广博,为何直到今日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姜珂批评自己,刘敬那个气啊,引经据典给姜珂一顿批评教育,说她是个什么也不懂,不尊重前辈的竖子。()
灥??????颌?芚?偛葶??……
?本作者峨眉山猴子03提醒您最全的《带着超市穿大秦》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免疫了。
“您说我不懂仁义,您懂,您最懂了,您既然这么懂仁义,那为何还非要支持分封而反驳郡县?”
姜珂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礼貌的人,对面都这么没礼貌了,自己还对他用尊称。
她是懂得如何三言两语气死儒生的,就比如现在,短短一句话把刘敬气得手都在颤抖,感觉呼出的空气里都带火星子,你了半天,又说了好几句竖子,最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姜珂:……看这架势,我不能一个不小心把刘敬给气死了吧?这样的话即使我是丞相那也得挨罚啊!
挨了骂的姜珂还得主动安慰刘敬,告诉他平息下情绪有什么问题咱们俩慢慢讨论。
刘敬:“你这竖子,你懂什么,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周礼,岂能随意更改!”
也是姜珂嘴快,顺口说道:“可是周朝已经亡了啊,现在是秦朝。”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了,自己光是提及了一个郡县制刘敬就如此激动,现在再听到周朝亡了这四个字还不得嘎嘣一下气昏过去啊!?
刘敬虽然没像她想得那样昏过去,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珂觉得有时候儒生们真挺玻璃心的,几句话就能把他们给说碎掉,不像法家,只要能成事,贴脸开大都无所谓。
姜珂:“那孔子还说了,自己绝对没有四种毛病,不自我膨胀,不凭空猜想,不顽固拘泥,不坚持己见,您目前至少占……”
姜珂比了个“三”的手势:“后三种。”
刘敬:“小儿L狂妄,一片胡言乱语。”
姜珂道:“我胡言乱语,那您说说我究竟哪里说错了?您如此坚持周礼,一直认为郡县制不好,这不就是后三种毛病吗?”
“嗳……您别又生气了昂,刚才咱们俩可是说好的心平气和谈。”
谁和你说话了?刘敬虽心里反驳,但总归还是消下去了一点气。
“除了周礼,您还能再说出分封制有什么别的能让我无法反驳的优点吗?但凡您能说出来一条,我现在立刻去找陛下,劝说他恢复分封。”姜珂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虽然她的保证不太管用,但至少这个饼是先给刘敬画出来了。
刘敬:“分封子弟功臣给陛下当做辅助,这样即使出现谋反暴动,也会有人及时来救援陛下。”
姜珂:“可是施行郡县制之后君权完全都掌握在陛下自己手里,卿大夫手中并无兵权,这样怎么谋反啊?”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刘敬。
“分封制可以开发边远地区,扩大吾皇统治区域。”
周朝初年辽东,象郡,桂林郡这些地方都还是一片荒芜,若非是周公分封各路诸侯王,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大的疆土。
蒙恬:合着在您眼中,我守了
()这么长时间北地,就是在一直吃干饭呗?
姜珂:“您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刘敬轻抚胡须,做胸有成竹状,然而姜珂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给气死:“那行,既然这样,本丞相替陛下决定了,封你为匈奴王,封卫雍为东胡王,你们两个现在每人带五万兵马北出雁门关,去把长城以北的地盘打下来吧。”
刘敬:……
殿内陷入尴尬沉默中。
若论引经据典,他刘敬世无其二,若说弓箭拳脚,也略懂一些,但这带兵打仗……还真就是他的盲区。
姜珂:三句话,让一个大儒对我百口莫辩。
姜·教育·珂:“有时候我觉得咱们儒家有些人真的很没有礼貌,很无理取闹,就比如之前无论李廷尉说什么话,某些人从来都不听,把他当成空气了,人家和你辩驳理论,可是咱们呢?无论人家说什么,就只会提起周礼二字,刘老,您这这事我冤枉人了吗?”
似乎……还真没冤枉。
一句话直接把刘敬给说沉默了。
“为什么咱们儒家不能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呢?要学会倾听,学会分析别人的话,就比如现在,您慢慢听我和你分析……”
“如今秦朝就相当于是一颗大树,如果真的实行分封制,那些诸侯王就相当于树上的枝干,您说对不对?”
刘敬点头:“正是如此。”
“这您都能这么快想明白,不愧是刘老,您真是太博学了。”
刘敬:……这语气,怎么跟夸小孩似的呢?
姜珂:“枝干生长的太过茂盛,就会分走主干上的养分,曾经秦楚齐燕赵魏韩这七个国家是怎么来的?不也是分封来的吗?八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八百年后就不一定了,大家相互猜忌相互攻打,这都是经常有的事情。”
其实姜珂说这句话只为提高立意,对于刘敬来讲用处不大,因为刀子没砍在他自己身上,他肯定不会知道疼。
“就比如现在,您,去给刘季五万钱,现在就给!”
刘敬:“我和他非亲非故,凭什么给那小子钱?”
姜珂:“他氏刘,你也氏刘,你们两个千年前都是一家人,既然都是刘家人,那你凭什么不给刘季五万钱?刘老,您真是太自私了!”
刘敬:……
刘敬为了恢复老祖宗的周礼,忍痛点头同意给刘季五万钱,反正大家千年前都是一家人,到时候再要回来也行。
没想到姜珂她居然还得寸进尺:“那能把您那刚出生的小孙子送给刘季当儿L子吗?刘季如今都三十多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您就给他一个孩子呗,一家人不能太自私。”
虽然刘季也不太喜欢儒生的孩子。
刘季目前在忙事业,没时间去找沛县的曹氏,自然也就没有刘肥这个长子了。
刘敬感到无语,刘敬非常想要跳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现在
开始思考郡县制的合理之处了。
姜珂继续火上浇油:“如此行事,百年后同样会有毁弃骨肉亲情而以兵刃加身的事情发生,有血缘关系的诸侯贵族之前尚且如此残酷,民间灾祸之变化又会如何发展呢?所谓仁义,当为民之所谋也,必须将社稷之福,天下之利,摆在首位。”
这句话恰好说到了刘敬的心坎上。他并非是那些满口之乎者也,实际粟黍不分的肉食者。
他推崇周礼,更推崇周朝的德政,他不希望君主们骄奢淫逸虐待百姓,更不希望黎民血流大地暴尸荒野。
刘敬年少时也曾学习孔子周游列国,只不过他虽能和孔子见到相同的山水风景,可民风民俗却早已大不相同了,他连孔子的时代都回不去,又何谈恢复周礼呢。
诸子百家,其实每个人都在追寻心中的那束救世之光。
刘敬心中积压了太多太多的心事。
见他这幅反应,姜珂突然觉得秦朝朝堂中应该培养几个心理治疗师来给这些学者们定期做个心理辅导。
唉,没办法,学业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姜珂发挥出自己强大的交流能力,和刘敬聊了起来。
对着这种情况,根本不用组织语言安慰,只需要“嗯。”“对。”“是的,我理解您,您真的特别不容易。”这三句话贯穿整场交谈即可,剩下的对方自会主动倾诉出来。
果然,经过一个时辰的谈话后,刘敬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块石头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再看姜珂,丝毫没有之前“竖子”的怨气了,越看越觉得其实姜珂也颇有儒学大家的潜质。
至少比淳于越那腐儒强多了。
姜珂开始下她的最后一剂猛药:“咱们儒家最重孝道,但就连孔子都认为不能单纯为了成就孝名而一味地盲从父辈,若说这变通二字,恐怕世上再无人能比得上孔子先生了。”
其实她觉得先秦诸子们都挺犟的,但并未直接说出口。
“按照周礼规定,所有的贵族子弟都要接受教育学习六艺,后来周朝卿大夫阶层逐渐落魄,先前那些负责教授贵族子弟们的管理散落到民间之中,凭借着他们专门的知识技能教导弟子,以此来维持生计,这便是早些时期儒生们的由来。”
“孔子二十七岁开办私学,这很明显不符合周礼,可他却还是这样做了。当礼制的形式和内容相抵时,孔子一直都是懂得变通的。楚狂人曾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固执己见的是您啊,刘老!”
这一声叹息,彻底把刘敬的心中的固执给打破了。
我姜珂这么多年来,招揽过无数人,就连历史上最出名的秦朝三大刺客都能成功招揽,你一个小小刘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多谢丞相此番相劝,之前是刘敬目光浅薄,管窥蠡测了。”
你别说,这刘敬也挺能屈能伸的,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后立马道歉,丝毫不含糊。
但姜珂小心眼儿L,她坚决不让自己受委屈
:“您之前批评了我一顿,叫了我十二声竖子,还说我是黄口孺子,口尚乳臭。”
这八个字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轻视姜珂,说她无知。
刘敬:……
你还挺记仇。
还能怎么办?刘敬只好再给姜珂道个歉……且态度诚恳。
道完歉后,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没过不久又听到姜珂长叹一声,看起来有些失落,刘敬便询问她为何失落?
“姜珂最近正在编写要给黔首们看的书,可是……”她欲言又止,“唉,愁啊!”
刘敬:“可是编书时遇到了困难?刘敬可以帮忙,单只说儒学这方面,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精通。”
荀子:?
姜珂做出一副为难状:“编写书籍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困难,只是最近每日都有人上书参我,弄得我心神不宁,精力不济,无法再继续集中精神向黔首们传扬咱们的五常思想了。”
儒家五常,指的是仁义礼智信,被历代儒生所推崇。
事不关己,尚可高高挂起,但若真是亲身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那可就真的急喽。
日暮西斜,天色渐晚,姜珂离开了博士府。
一直到第二日朝会,卫雍依旧坚持不懈地继续参姜珂,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参人数日,居然有一日会被别人所参。
刘敬把他给参了。
既然朝堂之上都把他给弹劾了,那街巷阡陌中当然也不会落入下风了。
姜珂深知营销号的重要性,小说家者流走街串巷搜集消息,同时也能传播消息。
第二日卫雍不忠不孝的传闻就在咸阳城内各个大街小巷中传遍了,众人全都私下里里对他指指点点。
知道这件事的卫雍感到不可思议,大庭广众之下受辱的是我先生,每天被人瞧不上眼的人是我,姜珂那竖子比我年轻二十多岁,怎么就成了我不忠不孝,无理取闹了?
这咸阳,难道就任由姜珂一手遮天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忠,不仅仅指忠于帝王,还指诚恳厚道、尽心尽力,姜珂是丞相,爵位和官衔都比他大,卫雍却不尽心做事,每天只想如何参她,所以卫雍不忠。
至于孝……卫雍是儒生,但姜珂也是儒家弟子啊,而且她的先生是荀子,那就更超级加辈,虽然姜珂年纪比卫雍小,但辈分比他大,所以卫雍不孝。
这位重视舆论的儒生第一次体会到被舆论左右的威力。
姜珂:我可什么都没做,既没找人杀他,也没找人揍他,甚至他参我这么多天我都因为尊老没搭理他。
我也不知道这些舆论是怎么形成的,刘敬和卫雍又是如何结下梁子的,我只是一个每日操劳的社畜丞相而已。
就是嘴边的笑有点压不下去了。
但那又怎样呢?这是我看到秦国黔首正在过美好生活后而发自内心的笑。
嘿嘿。
然后又不嘿嘿了。
这是一件《关于嬴政连续收到了四个郡的造反信》这件事。
嬴政:“丞相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珂瞄了一眼那几张造反信和琉璃珠,心中已经了然。
我嘞个大秦版高级阳谋金刀计。
她想了半天,说道:“这字……写得比我的好看。”
既然反信出现在嬴政面前,那就证明反贼应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于是姜珂又问道:“我那几个墨者救出来了吗?”
嬴政:“救出来了,除了一名墨者逃跑时扭伤了脚,其余人等皆全部完好无损。”
他原本还想借此事来吓一吓姜珂,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上当。
反应还挺快。
“陛下你看。”姜珂拿起其中一枚琉璃珠,举到高处,在阳光的照射下能看到透明的珠子上面刻了四个花纹,花纹很小,嬴政之前也从未在书上见过类似的花纹,这四个花纹的意思是……”
其实刻的是四个字母。
jzzl
“仅做赠礼。”无它用。
换句话说,意思就是只能看,没有调兵遣将和其它功能。
她在现代时网上冲浪多年,又岂会不知这最强阳谋金刀计?
当然破解之法同样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