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色之下,就见张老七回头吹了个呼哨。
一个倒在地上的兵马司差官,嘴里骂骂咧咧的爬起身,跟上张老七的脚步。
也奇怪了,庙里那些狗,远远的闻到人味就开始叫了。可是张老七老人走过去,就听到那些狗呜咽几声,没有狂吠。
“跟着张老七的是丑三儿!”赵思礼低声道,“他家世代都是杀狗的!任他什么恶犬,只要是闻着他身上的味儿,都不敢叫!”
何广义有些纳闷,“世代都杀狗的怎么做了官差?”
“他老子让官差打了一辈子秋风,吃了一辈子白食,一气之下拿出半辈子的积蓄,给他买了个差官的缺!”赵思礼笑道。
闻言,何广义撇嘴。
说是差官,其实还是衙门里的差役,没有俸禄可拿,就是能穿着官衣狐假虎威罢了。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衙门里的白身差役,在平头百姓的眼里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更别说混好了之后,各种来钱的道可比他爷爷他爹杀狗来得多多了!
赵思礼又道,“自从他当了官差,他家杀狗的买卖也比以前更红火了!”
何广义诧异道,“为何?”
“嘿嘿!因为他是差官呀!”赵思礼笑道,“西城那边,就他们一家可以杀狗卖肉,别的人家谁都做不得!”
“呵!”何广义哼了声,嘲讽道,“幸好他只是个兵马司的差役,若是我锦衣卫的人,怕整个京师只有他一家可以卖狗肉了!”
“人嘛!”赵思礼叹口气,“穿上这身衣服了,就是这么个理儿!”
“呵!”何广义只是笑笑,没说话。
就这时,赵思礼冲着远处努嘴,“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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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张老七和丑三儿往院墙里扔了东西之后,似乎等了那么一会。
然后一个人踩着一个人的肩膀,一个人骑在墙头伸手一拉,两人同时翻了进去。
眨眼的功夫,寺庙那紧闭的大门,骤然开了一道缝儿。
“进!”何广义冷着脸,首接挥手。
端着军弩的锦衣卫,呼啦一下涌了上去。
“啧....”
赵思礼暗中皱眉,心中道,“还是糙!灯下黑,一间屋一间屋的摸,这么一股脑的进去不是把人给惊了吗?”
果然下一刻,灵隐寺中陡然爆发出惊呼还有打斗之声。
“还愣着干嘛?跟你没关系?”
赵思礼飞起一脚,踹在樊光华的腰上,吼道,“进去帮忙!”
“是!”樊光华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兄弟们,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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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之后,夜色之下的灵隐寺再次归于平静。
寺中共有僧人二十二,不明身份的十五,加起来一共三十七人。其中有两人反抗激烈,被就地格杀,其余都被擒拿五花大绑。
而锦衣卫和城防军还有兵马司这边,只有两个崴脚的,一个让人在腿肚子上戳了一刀的。
官兵进去的时候,这些花和尚还有歹人们,早就喝的酩酊大醉了。若是他们不醉,真要铁了心反抗,官兵定然没这么容易捉到他们。
“他娘的!”
何广义看着手下从寺中库房里搜出来的东西,还有被绑着的人,难得的骂道,“还真是花和尚!”说着,一指看着人模狗样一副好皮囊,但眼神之中却满是歹毒的灵隐寺大和尚笑道,“侯爷,抓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正搂着暗娼睡觉呢!”
赵思礼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那灵隐寺的大和尚,“真名叫啥?”
“几位官爷是哪个衙门的?”那大和尚盯着赵思礼,“所谓山水有相逢!诸位今日能不能高抬贵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也不在京师露面了,这庙里的一切,都归几位官爷!”
“哈哈!”樊光华擦着手上的血笑道,“就算不放你,你庙里的东西也都是我们的!”
“等等!”何广义却眯着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好东西藏着?”
此时锦衣卫在庙里己搜到了不少东西,现银银票金器银器古董字画等等,琳琅满目。
看来这灵隐寺不单是卖孩子,还替江湖歹人做些销赃藏脏的勾当。
“就看几位官爷,愿不愿意放过小人!”那大和尚又道。
“还以为是多大的悍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赵思礼骂道,“连谁抓你,你都不知道吗?还是你心存侥幸,以为是别的事?”
那大和尚低着头,眼神闪烁。
“爷是锦衣卫!奉旨抓你!”何广义冷笑一声,然后转头对韩五道,“别弄死,问出他还藏了什么东西!”
“嘿嘿!”韩五残忍的笑笑,“明白!”
赵思礼在旁补充一句,“这些人都要审,让他们自己把自己身上的事都说利索了!这些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得下些功夫!”
“放心吧侯爷!”韩五嘴角上扬,“翻墙进院兵马司在行,可是让人说真话,却是我们锦衣卫吃饭的本事!”
“尤其是账册!”赵思礼还是不放心,“既然皇上过问此案,就是要查这些年他们到底卖了多杀孩子!”说着,摇头叹气道,“要是能让那些被卖的孩子,跟亲生父母团聚,咱们也算积德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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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江洋大盗,但确实一群蝥贼。
其实就算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悍匪,可跟朝廷的执法机器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这边抓捕完毕,各回各家。
何广义把人全扔进镇抚司,然后急匆匆的赶往曹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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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李景隆在偏厅待客,看着何广义,敏锐的问道,“出事了?”
“嗯!”何广义应了一声,捡要紧的说了说。
李景隆点头道,“这事我也听了一耳朵,人贩子该抓!”
“还有个事!”何广义低声,浅浅细语。
李景隆一首默默倾听,等对方说完了,才有些高深的微微一笑。
“您笑什么?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何广义道。
“你呀,只有心里没底的时候话才多!”李景隆笑道,“心里有底的时候,跟闷葫芦似的,生怕说错一个字!”
“啧....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没必要瞒着您!”何广义道。
“放心吧,皇上不是对你们锦衣卫有了意见!”李景隆后仰着身子,端着茶盏说道,“你呀,没看清这里头的事!”
“您细说!”
“人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应天府一没管过二没抓过三没差过,这就是失职,对不对?”李景隆低声道,“万岁爷何等人物?明见万里高瞻远瞩英明神武见微知著....”
“之所以不查不抓不管的根子在哪?在应天府的大堂之上,更在那些官差当中!”李景隆继续道,“让国丈协助你,皇上是怕这事...怕应天府中有人为了逃避责任找赵侯爷说情!”
“应天府,毕竟是赵侯当差几十年的地方,自有推不过去的人群呀!”
何广义似乎明白了,“哦,是这么回事呀!”
“皇上对赵家....一向优渥!”李景隆敲着桌子,“既担心有人找侯爷说情,又担心有脏水泼在赵家身上!那样的话,皇后那太子那可就面上不好看了!”
其实,他心里还有几句话没有说出口。
经此一事,官制似乎又要改了。
皇上早就有意,把各地兵马司从州府衙门的系统中单提溜出来,成立治安司首接归刑部管辖。
现在看来,京城治安司的第一任指挥使,大概就是这位承恩侯了!
“早点回去歇着吧!”李景隆起身送客,“明儿初三了,有大朝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