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观和李景隆正襟危坐。
就听朱允熥继续说道,“给太子和二皇子的,是他们日后的大婚花费。”
“万岁爷!”李景隆低声笑道,“太子爷和二爷的大婚,当是户部出钱,哪有让您......”
朱允熥摆手,郑重道,“这是朕早就定下的事!太子也好,皇子也好,婚姻大事上大头还是由皇室来出。户部宗正府等,出一部分就好!”
“而且这钱,从今日起就是定例。不单包括他们的大婚钱,还有大婚之后的分府所用花费。”
“万岁爷....”李景隆又笑道,“这....是不是太....勤俭了些!”说着,又马上道,“如今我大明富有西海....”
“这钱己经不少了!”朱允熥开口道,“户部宗正府还有钱贴进来,而且大婚之时还有各种田庄地产!”说着,看看李景隆,“再说,身为皇子,他们会缺钱吗?”
闻言,李景隆赶紧低头。
皇子是皇帝的皇帝,皇子们的前程自有皇帝做主。
“除去这八十万,剩下九百二十万!”朱允熥又对胡观正色道,“朕答应了小福儿,将南苑猎场还有周围五千亩地,都赏给她做嫁妆!”
“那八十万块现银,三十万两黄金添进她的嫁妆中!”
“嘶...”
李景隆胡观心中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皇上对宝庆长公主可真是大手笔!太子大婚也不过五十万,宝庆公主这边光是嫁妆就八十万银子,三十万金子...多了数倍!
“朕记得京城之中,有许多商铺都属于皇家私产,你挑几十间好的商铺,还有地产等.....”
“再拿二十万用来修整南苑猎场,另在内城建公主府。另拨二十万,在北京修建公主府别苑等!”
“另外,即日起苏州杭州织造司,马上开始设置宝庆公主大婚所用吉服的式样,不要担心花费!”
“这就又去了一百二十万!”李景隆心中飞快的盘算着,“这一千万银子,己经用了两百万了,剩下的八百万......?”
“曹国公!”
“臣在!”李景隆心中正在盘算,忽听皇帝叫他,赶紧起身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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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正色看着李景隆,“本是不想用你....”
李景隆心里猛的一抖,浑身都颤了起来。
“君臣相伴差不多二十年了!”
一句话,李景隆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而后,首接拜倒。
“我他妈就佩服你这点!”胡观心中暗道,“眼泪说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哎!”朱允熥叹口气又道,“你也两鬓斑白的年纪了,朕知道你爱耍小聪明,但又觉得你素来识大体,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却不想,临老临老,出了这么件.....身败名裂的事儿!”
“臣教子无方,甘愿受罚!”李景隆哽咽道。
“起来吧!”朱允熥看看他,“不用你,朕一时身边还真无人可用。另外小福儿也说,她的大婚筹措使,除你之外还真的....一时没有好的人选!”
“臣.....”李景隆忙道,“定竭尽全力,给公主殿下筹办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点跟朕想到一块去了!”朱允熥又道,“别怕花钱!”说着,苦笑,“要是交给别人,先不说合不合小福儿的心意,就是那股畏手畏脚的穷酸样,都不合朕的心意!”
“花钱?我这辈子最会的就是赚钱花钱!”
李景隆心中暗道,“花钱,可不是往死里花就是会花....会花钱不等于挥霍.....会花钱要等于有品有雅.....”
忽的,朱允熥又是一句话,让他浑身战栗起来。
“请辞的折子,先不要首接上来!”
朱允熥的手指点着桌面,“其他的差事可以交了,但是侍卫大臣和南书房的差事先兼着...”说着,看向李景隆,“你应该懂朕的意思!”
“臣明白!”李景隆叩首,“臣,叩谢天恩!”
宝庆公主要大婚了,皇帝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李景隆请辞这件事,盖住了宝庆公主大婚这件事。
皇上是容不得半点,公主大婚之前,有任何的事影响到宝庆公主的大婚。
总之就是,李琪的事保密。
李景隆的请辞折,慢慢的循序渐进的来。
但如果说刚才的话,只是皇帝表明对他李景隆有种不舍的态度之外,那么接下来的话,却让宦海沉浮一辈子的李景隆,首接看到了另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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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朕说让胡观准备一千万,去了皇子和宝庆公主的花费,还有八百万对吧!”
胡观跟李景隆再次对视,二人同时起身垂手站立。
“都交给曹国公!”
“啊?”二人皆是一惊。
朱允熥虚按手,“坐!”
等二人坐下,才继续开口道,“朕不是让曹国公去北京监督新京的营造还有掌管驻兵吗?”
“呵呵!”朱允熥冷笑着,“朕知道,新京的营建可有不少的猫腻!”
闻言,胡观眼帘低垂。
而李景隆,则是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户部.....李以行...”朱允熥又道,“哎,他一辈子没出过错。可新京营建这几年,坏账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
“你到了新都北京之后,可知该如何行事?”
李景隆不假思索,“先暗中观察等待皇命,皇命一到陈即可接手北京营建事宜!”说着,看了下朱允熥的眼睛,“届时,一面是贪腐之官员,勾结之官商必须查出捉拿!一面是新都北京市面必须平稳,各项营建更要有条不紊的推进。”
“且到时候一旦北京营建的各种猫腻坏账浮出水面,营建司务必要保证各种货票的兑换,不伤朝廷的公信力!”
“不但要兑换货票,还有人力的费用等等.....”
“所以想来万岁爷给臣这八百万,就是一旦出事之后,臣用来解决新都乱摊子的后手过河钱!”
闻言,朱允熥不住的点头。
到底是跟随自己快二十年的老臣了,用起来这种顺手的感觉,还真是无可取代!
“宝庆公主的大婚,朕准备亲自挑选黄道吉日!”朱允熥又道,“大婚之后,你即奔赴新都.....”
李景隆起身道,“臣遵旨!”
说着,他顿了顿,“臣斗胆.....”
“说!”朱允熥摆手道。
“臣去新都之前....”李景隆低声道,“要看户部,户部钱庄,北京营造司这三年的账......”
“准了!”朱允熥看看他,“即便是不看,想必你也不会被人糊弄了!”
陡然,李景隆心里一个激灵。
这就是为何这十年来,他越发的谨小慎微的原因。
皇帝的知道的,永远他们这些大臣们知道的更多。
此时,忽又听朱允熥叹气道,“可知朕为何,要从内库之中,给你拨八百万的后手钱吗?”
李景隆忙道,“臣愚钝,皇上明示.....”
朱允熥没做声,端起了酒杯。
胡观在旁说道,“户部的钱庄,在西北有了烂账....”
李景隆心中马上暴怒,“狗日的刘观,还是有坏事瞒着老子!”
“而这烂账,涉及到军需......”
胡观低声道,“军需上,涉及了.....庄亲王的岳家.....”
“哦?”李景隆心头狂跳。
若是以前,他倒是不介意踩那胖子一脚。
可是,人家刚刚在皇上面前给了自己台阶........
“不对,这事怎么不是锦衣卫来说....?”李景隆又心中暗道,“莫非....?哈哈,现世报这就来了?”
胡瓜继续说道,“所以,整个西北要重新盘账!光禄寺加铁鼎石的课税司.....”
李景隆心中顿时明了,“怪不得他刚才说要对西域那边用兵打通商路呢!原来根子是在这!”
“等等!”
猛的,李景隆心中想到了什么。
“琪哥儿这个时候去西北,确确实实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新都那边一旦爆雷了,有个人首当其冲难免要做无辜的替罪羊了!可那人早就在太子爷面前反了水,一五一十的跟太子爷交代过!”
“太子爷吩咐过这个人要保.....怎么保?”
“他恰好出身课税司,正好可以调往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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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这时,朱允熥忽然微微叹气。
“朕以前总想着一劳永逸,长痛不如短痛。可现在看来呀,最多十年.....好日子最多能过十年.......”
说着,他端起杯,“来,陪朕喝一杯!”
闻言,胡观跟李景隆赶紧倒满酒,举杯。
“朕记得你戒酒许多年了!”朱允熥对李景隆笑道,“你以茶代酒吧!”
“万岁爷!”岂料李景隆却坚决道,“臣,想陪着您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