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一次短兵相接后，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遵循原计划。一方继续在暗地里布置,一方继续搜索对方。佣兵队这次来京城的只有五个人,五个人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闯入华国，无论在哪方面都不占优势,唯一能仪仗的,便是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以及对方对己方的无知。在史蒂文并没有暴露更多的情况下,维持原计划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已经是在现有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佳抉择。

但是对于执行组，情况却截然不同。在之前，他们对入侵者一无所知。但有了之前胡律所指出的那五个可疑人员的提醒,史蒂文的出现无疑说明了胡律的说法是正确的。四个小组迅速调整顺序，将分配到各组的那个可疑人物提到了名单最前列。

从现在开始，执行组在暗,对方在明。更美妙的是，对方还没有意识到局势的变化，否则，现在的场景就不会是这样。

“居然没有改变行程？”胡律拿下望远镜，表情有些惊奇。“他们到底是有多自信啊？”

用肉眼可以看到，对面山坡上扎着十几顶帐篷，那是XX夏令营的户外活动场地。用望远镜能够清楚地看到坐在草地上正在跟那群孩子一起做游戏的白人中年男子。

“那个就是乔森威尔逊吧？”胡律将望远镜递给顾董，自己揣着兜用脚尖磨着地面。“可是这样的距离，没办法分辨对方的身份吧？”

“确实。”顾董叹了口气，“这也是上面要求研究组尽快拿出方案来的原因。异能者的分辨方法太过局限，而异能者的存在又太难以控制。”

胡律用力踩着被太阳晒成黄绿色的青草根茎，“副长，这种事说给我听，不太好吧。”

胡律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但从小的经历让他心思十分细腻。特殊组在军部是什么位置，顾董在特殊组是什么位置，在军部又是什么位置，这些事情他虽然不太喜欢接触，却并不妨碍他猜到几分。

特殊组虽然挂着军部的名头，但就如同胡律第一次见到顾董时所说的那样，这不过是个“国家雇佣军”。在外，人们对特殊组的称呼只是特殊组，而不是军部的什么机构；在内，特殊组与军部的信息几乎是分割开来的，更别提什么交流，至于信任，那更是人人挂在口头，却又人人心知肚明的虚伪幕布。

军部并非没有想要接纳特殊组的想法，看看那只成立了六年，比特殊组的成立晚了将近二十年，却得到诸多支持的特殊研究组就知道了。特殊研究组中有一大部分是来自军部的研究员，身份是普通人；他们与原本身处特殊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远离战斗的异能者一起，组成了现在的研究组。

军部这一步棋走到现在，普通人研究员与异能者研究员固然融合得不错，甚至军部还通过特殊组引进了一些异能者，但执行组那些战斗疯子却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现在还在活动的那六人（不包括顾董和新进入的胡律）只不过是执行组的冰山一角而已。一个历经将近三十年方风雨的组织再怎么衰落，人数也不会少到屈指可数的地步。

经过军部的那步棋，逐渐地，特殊组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况：研究组向军部靠拢，执行组却与军部越来越远。

特殊组的分裂谁都不想看到，但那一天的到来却已经清晰可见。五年前，前任特殊组组长殉职，特殊组曾经一度几乎分裂。这个时候，顾董站了出来。他以特殊组副组长的身份，将原本同出一源却几乎分道扬镳的研究组和执行组重新整合起来，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一脚踏入了军部，却因为特殊组而将另一只脚留在了门外。

现在的顾董既是特殊组副组长，同时也是军部少校，他的身份，和特殊组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在基地大家从来不谈论军部一样，有些事情不必说已心知肚明，胡律可不认为顾董会比白枫更藏不住话。

“胡律，你现在不仅是特殊组成员，也是国家计划专项科室的成员。”顾董一手拢风点燃香烟，抬起眼将视线投向远处，“别忘了，专项科室是军部下属机构。”

胡律心里一动，侧头看向顾董。这已经是两天中顾董第二次跟他提起专项科室了。原来不是警告，是提醒吗？

“我想你应该不用我多说。”顾董回头对上胡律的视线，在确定了胡律在听之后，他移开了视线，“记住你的身份，胡律。”

他的身份么？胡律转动着眼珠，忽然狡黠一笑，“副长，我记得当时魏科长邀请我加入专项科室的时候，你是答应了的。那么，你是故意把我推向军部的么，副长？”

见顾董没有反应，胡律又继续说道，“现在军部和特殊组已经僵持了好几年，军部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吧？副长，你觉得呢？”

“闭嘴！这些话以后不准再说了！”顾董皱起眉盯着胡律，他是故意的吧？军部可不是特殊组，再聪明的人只要陷入政-治，能够善终的没有几个。胡律是在故意找死么？

胡律依然笑嘻嘻，两手揣兜站得没个正形。顾董的话他听懂了，不过，虽然顾董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在这件事上，顾董是绝对管不了他的。因为他自己就是最深陷其中的那个人。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胡律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他对政治并不感兴趣，比起那些话里兜圈能把人绕晕的话题，他更喜欢像这次任务一样的猜谜游戏。

“副长，对面那个，要怎么办？”胡律带着面具一样一成不变的笑嘻嘻表情，指着对面那一堆蓝色帐篷，“敌人的话，还是杀掉比较好吧。但是那家伙现在和普通人待在一起呢，怎么办，要一起杀掉吗？”

顾董再一次仔细观察胡律的表情，这一次，他依然没有从胡律脸上看到半点玩笑。胡律似乎从来没有过“虚心”、“假装”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真”。看不出虚假，可是他却觉得，那并不是胡律真实的心情。

如同以往一样，顾董很快将这些杂念抛在了一旁，将注意力转向正事。“乔森威尔逊我会处理。这次不需要你动手。”

“哦？”胡律挑挑眉。当顾董以为他没有异议的时候，胡律却忽然问，“副长，在有人能为我做心理测评之前，我是不是都不能动手？”

敏锐的直觉——这种敏锐程度几乎让顾董觉得头疼。

“算了。我会在旁边看着的。”胡律忽然放弃了追问，态度干脆得让人侧目。他歪着脑袋靠在车上，抬起一只手像小狗似地冲顾董挥了挥，“那么，请加油，副长。”

过了一会儿，胡律抢过顾董手里的望远镜，朝对面的小山坡看了看，然后猛地一拍顾董的肩膀，“副长副长！好像到了游戏中场休息时间了，副长，快上！”

顾董嘴角抽了抽。将心头的违和感压下，顾董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熄，松了松领口，朝对面的小山坡走去。先是走，然后疾走，最后变成了奔跑。腿部、腰部、手臂……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为此刻而生，每一次跃起和落地都显得无比利落，充满力量与美感。

几分钟后，胡律已不得不接住望远镜来观察没入树林的顾董。望远镜的金属边框紧贴眼部，胡律却觉得那一丁点凉意将身体里燃起的热度完全激发了出来。他撇着嘴，视线却没有从顾董身上离开。

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经有了一点肌肉，这是最近两个月的训练给他带来的成果。不过跟顾董比，还是差得远。意识到这个，胡律心里愈加酸溜溜。“啧，炫耀个什么。”

就在胡律抱怨的时候，顾董已经迅速接近了目标——远离人群坐在大树底下的那个中年男人。

“咦，奇怪，他不可能看不到副长啊。”胡律计算了一下角度，发现顾董几乎是没有掩饰地直直朝着乔森走去，并没有借助旁边的树木隐藏自己，这样直接的路径竟然没有被对方察觉？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望远镜圆形视野中，顾董靠近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似乎在刻意放轻脚步，但路径却没有改变。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当双方距离只剩下五米时，顾董如猎豹一般猛地窜了出去。乔森立刻站起身来，并拔-出藏在身上的手枪朝顾董的方向开了一枪。

但是顾董在他扣下扳机之前就已经凭借出色的滞空能力在半空中蓦然转向，那枚子弹擦过顾董的腰侧射-入草地。乔森已经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顾董已绕至他身旁，如展开双臂般伸出左臂猛然挥下，手掌准确劈砍在他的后颈上。

“这不是一场突袭，是一场狩猎。”胡律眯着眼盯着顾董蹲下-身从泥土中抠出那颗子弹收入裤兜，再平复草地，现场清理完成，接下来就是离开了。胡律猜测乔森那把枪装了消音器，否则开枪的声音肯定会让其他人吸引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顾董架着一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还是没有使用异能的状况，如果是用了异能……等等。胡律的嘴角掀起一个兴致盎然的笑。就是异能！顾董的异能是大气，属于自然系。大气，顾名思义，是空气的意思。如果利用空气的折射原理，制作出类似海市蜃楼那种效果，隐藏自己的身形应该是办得到的。

不过，大气这个名字从表面上就能看出，这个异能的长处在于大场面的操纵，以风为刃进行攻击，像上午胡律所感受到的那股力量那样作为缓冲，或者更进一步，形成类似自然界的风暴，而不是海市蜃楼那样的微操。能在原本不擅长的领域达到这样的高度，果然不愧是S级评价。

“这种用法，真是很有趣。”这样看来，他的黑棺应该也还有其他应用方式吧。

十多分钟后，顾董回到了车旁。他将乔森放到后座上，连手铐都没有给他上。从刚刚的短暂对抗中顾董能看得出，乔森应该是个专精枪械的人，对格斗术不太擅长，身体素质也只能算是中等。他刚刚的力道足以让乔森昏迷一个小时以上。

“胡律，上车。”顾董坐到驾驶位上，启动了车辆。夏令营那边应该过不久就会发现乔森的失踪，他们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胡律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回头看了那个被丢在后座上的男人。车座的长度并不足以让乔森伸展身体，他上半身躺在座椅上，下半身蜷缩着，腿耷拉在地上，看起来十足可怜。

“不用问他点什么吗？”胡律侧头问。“他应该知道不少。”

“先问问其他人那边情况如何。”这处山岭位于郊外，到城区走高速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这段路车辆较少，顾董踩下油门，再次将车速提高。

胡律不明白顾董为什么一副着急和其他人汇合的模样，不过他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其他组员的手机。

手机通讯录按字母排序，第一个是阿风。可是电话拨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胡律看了顾董一眼，改拨第二位，白枫的号码。可是同样地，没有人接听。

接下来，胡律将其他六人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拨了过去。白殊、光头、医生、幽灵。可是无一例外地，都是没有人接听。

“副长？”胡律终于感觉到事情有点严重了。“他们该不会是……”

嘀嘀！嘀嘀！

什么声音？胡律朝后座看了一眼，那声音依然锲而不舍地响着。嘀嘀，嘀嘀……

是乔森的手机响了。胡律解开安全带，探过大半个身子从乔森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来电人是“队长”。

“接！”顾董的声音里隐约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胡律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下午好，顾董先生，胡律先生。”这是一个嗓音干净的成年男子的声音。但是无论是顾董还是胡律，都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或许是感觉到了问候对方的沉默，电话里那个声音轻笑了几声，“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我们上午才见过面的。很抱歉，顾董先生，那时候你的拜访邀请我不能接受。”

是史蒂文！因为上午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竟让顾董和胡律都没能认出来。

“问候的废话就免了吧。”胡律见顾董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下了对方的挑衅，“当然，如果你认为现在这个时候比较适合接受拜访邀请，那么我不介意再正式邀请你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胡律却并未就此放过。“最好，能带着你的队友们一起来。哦，对了，乔森就不必了，他已经在这里了。”

胡律朝后座瞥了一眼，嘲讽地笑出了声，“他可是睡得相当好。连手机响了都要麻烦别人接听呢。”

如果要论如何踩别人的痛脚，相信没有人能做得比胡律更好了。史蒂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感谢你们对乔森的照顾。作为回报，我也会好好照顾这位棕色头发的小姐。”

嗤——！汽车在公路上急刹，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顾董抿着嘴唇，隔了一会儿，才沉着脸再次发动车辆。

执行组居然有人落到了敌人手里。而且，是医生！

胡律手里的手机继续传出史蒂文的声音，“我们还是直接一点吧。相信你们也不想让这位小姐在我们这边久留。”

史蒂文的旁边传来女人的呜咽，顾董和胡律两人都听得出，那的确是医生的声音。

“用乔森换这位小姐，一个小时后，我们燕下岭见。”

没有给两人任何反对的机会，史蒂文就此挂断了电话。等胡律回拨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按照手机上乔森队友的名单一一拨打，却都只有关机的提示。看来是被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顾董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他接收特殊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用人质来威胁他。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胡律看了看顾董，提示道，“去燕下岭的话，前面要走右边。”

嗤——车辆飞快窜入右方的岔道。而这时，顾董的手机却响了。

“幽灵？什么情况？”幽灵没事并且还能传回消息的话，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大碍。顾董稍微放松了一些，却听到幽灵着急地喊道。

“副长！别去交易！那是他们设下的骗局！”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送到！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