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药力作用,胡律逐渐稳定下来。顾董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钱光勇有问题!这艘名为伊丽莎白的游轮只受钱光勇一个人控制,所有来宾的邀请也都是由钱光勇发出的。如果说顾董等人受到邀请是因为钱光勇想向华部寻求帮助,那么亚丽安娜等人又为什么会在船上?钱光勇出身大家族,这些年又被各方势力纠缠,不可能不提高警惕,发生冒用邀请函上船的事情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也是被钱光勇邀请而来的,并且,钱光勇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是为借用他们的力量而发出了邀请,就像他对华部一样。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亚丽安娜这两人必定不是该组织在船上的唯一棋子,还有更多的躲在暗处,伺机待发。执行组包括他本人在内一共六人,即使个个能力不凡,但若是陷入包围仍然危险。更何况从道理上讲,请求庇护的钱光勇本身就做了隐瞒事实情况的事情,军部原本就没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危,在钱光勇本人毁约的情况下,就更没有必要了。
心念电转之间,顾董做了一个决定。
“幽灵,立刻联系军部!放弃任务,我们提前回国!”
接下来两天时间,钱光勇都处于昏迷状态。他这次出门是为了避祸,为隐瞒行踪,与外界联系很少,在船上,也只有他那个红颜知己丽丽时常相伴左右。顾董命令光头将丽丽控制住,并让阿风接手船上的监控系统,轻而易举地将船主人昏迷的事情瞒天过海。
王安杰这两天压力山大。一方面,执行组威逼利诱,让他临时充当了修改记忆的催眠师,这种做法原本就是违反他长久以来的职业道德的,但他不想死,在被人用枪抵着脑袋的情况下,就是再不堪,他也得做。
另一方面,王安杰嗅到了某种不太好的气息。钱光勇是他的好友,他对钱光勇的身份知之甚少,但富可敌国这几个字是怎么样逃不了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军部强行控制,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别人,竟是顾董这个一直以来颇有口碑的军人!
风雨欲来,惶惶不安。
于是第三天,当顾董将一份军部聘书与保密声明一起放在他面前时,王安杰只犹豫了片刻,便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成为了赵医师一般的军部御用催眠师。他明白,如果自己不签,是绝对走不出这个房间的。
三个月前,胡律将他哥哥打成重伤,到现在,他哥哥牧生的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可是今天,他却与伤害牧生的人走到了同一阵营。不得不说,世事难料。
就在王安杰为自己的命运唏嘘感叹的时候,顾董坐在胡律床前,出神地望着胡律沉睡的脸。
这三天来,胡律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船上的医生在诊断后表示,胡律体内某种已被禁用的安定剂残留量严重超标,导致胡律昏睡不醒。如果继续服用这种药剂,很可能会让胡律一睡不起。
顾董以为医生所说的安定剂指的是他给胡律的止痛药,但在医生看过那瓶白色药片后,却否定了。
“那种药剂一般是透明粘稠液体,有一股略带苦涩的芳香。如果久置,会在底部析出雪花状结晶体。由于药剂本身特性,需要避光保存。”
听了医生的描述,顾董很快想起了之前对胡律身上重重违禁品进行搜查时发现的那一个小小的棕色玻璃瓶。当时因为时间紧急,他并未对胡律身上的每种物品进行药物分析,而只是将它们收起来而已。但他记得,当时拿出那个棕色小瓶的时候,他的确是嗅到过一种苦涩的芳香气味。
医生说得很明白,这种药在大多数国家都是违禁品——包括华国。面对医生古怪的眼神,顾董只能在心里苦笑。违禁品?当时从胡律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违禁品?要是真的在这方面跟胡律上真格的,那胡律一早就被扭送警察局了。
顾董真正在意的,不是胡律弄到了什么违禁品,而是胡律把那东西用在了他自己身上。明明知道那种药剂对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用呢?
“阿律,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逞强,有什么事,还有我在。”
第四天夜晚,军部的直升机秘密降落在游轮甲板上。伊丽莎白号上的残局自有军部的人收拾,执行组六人连同王安杰、被俘虏的亚丽安娜与瑟瑞一起,登上了返回华国的行程。
十月18号,胡律住进第一武警医院,治疗师带领他的治疗团队专门为胡律举行了一次会诊。
十月20号,亚丽安娜以叛国罪被拘留,留待提起公诉。瑟瑞由于不具有华国国籍,被军部秘密关押。在两人入狱之前,顾董从两人口中再次确定当时他们对胡律除了安定剂与抽血之外并无其他伤害举动。但胡律依然昏迷不醒。
十月28号,胡律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虽然状况仍然堪忧,但至少,他醒了。
顾董得到消息赶去医院已是傍晚,一推开病房的门,就见胡律靠坐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正在看电视。
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胡律坐姿如此规矩。一丝疑虑从心头一闪而逝,顾董走上前,抑制不住心头激动,俯身将手搭在胡律脸侧轻轻摩挲。
“阿律,你终于醒了。”
既没有打开他的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的怒斥。胡律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董,嘴唇动了动,最终含糊地“嗯”了一声。
“阿律你……”顾董终于发觉不对劲。他抓起胡律的手,一把握紧,像是要确认什么。他的动作太过激烈,竟带动胡律的身体往一旁倾斜。眼看着胡律就要倒下,顾董赶紧搂住胡律的肩膀,温热感觉近在咫尺,可眼中已经酸涩难当。
胡律,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是滥用药物的后遗症。”一个多小时后,顾董找上医生时,医生的解释是这样的,“悉心治疗的话,身体麻痹的症状会逐渐消失。但是,最严重的问题并不是这个……”
两天之后,以治疗师为负责人的治疗团队给出了关于最严重问题的说明。
“问题出在胡律的脑部。”治疗师神情沉郁,不到四个月前,他对胡律的诊断现在被他自己推翻,这是件相当令人不快的事情,“顾副组长,当时的猜测,现在已经变成现实了。或许是出于滥用药物,或许是处于他本人的精神压力,具体什么原因导致并不清楚,但崩溃已经开始,如果不加以干涉,最快半年,最慢一年,胡律会……”
嗤拉——砰!无数风刃如风暴般朝四面席卷,比最锋利的钢刀还要锐利的风将墙皮都刮下了一大块,整个训练室一片狼藉。顾董剧烈喘息着,四肢大张地朝后倒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来不及拭去的汗水进了眼,他觉得眼睛又痛又涩,刺激着泪腺,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
楼梯处已经变形的铁门轻轻拉开,白殊出现在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遍地狼藉当中的顾董。“副长,阿律他……”
白殊刚刚从房间里出来,胡律的情况执行组几人都已知晓。白枫在得知胡律的情况时大哭了一场,刚刚才睡过去。白殊也是在白枫睡着了之后,才抽空下了楼。
“他不会死的。”顾董抬手盖在眼睛上,哑声重复了一次,“我不会让他死的。”
白殊张了张嘴,却又哽住了,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一道明亮的水线从顾董手掌之下滑落下来,无法言语。
次日,医院。
顾董领着一名中山装老人走在前往胡律病房的走廊上。
“陈老,麻烦您了。”顾董替老人打开了病房的门。老人并未立刻进去,反而笑吟吟地看了顾董一眼,略带戏谑地说,“副长五年来第一次对我提出要求,我自然是要做到的。只是胡律这人,是副长的……”
顾董苦笑,“陈老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这位陈老可以算是特殊组的元老级人物,隐退多年,当初顾董还只是特殊组普通一员时,陈老曾是顾董养父的左膀右臂,并在副组长位置上担任多年。此次若不是顾董出面,陈老是绝不会再踏入军部一步的。
见陈老依然笑眯眯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顾董对这老前辈也只能服软,叹口气,低声说,“阿律是……我希望能与之白头偕老的人。”
声音虽轻,却毫无阻隔地送入了原本应该熟睡的人耳中。蜷缩在被窝里的胡律紧紧抿着唇,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没入枕巾。
红烧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一02一2822:41:36作者有话要说:摔倒的感谢地雷!于是更新什么的会尽力的不出意外明天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