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君意拿着麓山书院的帖子,里面所列的名字颇为熟悉,多是当初曾一同参加院试的考生,如今都已是成绩出色生员,大抵过了秋闱和明年的春闱,最后要进京入殿试的。
麓山书院的院长与爹爹是旧识,乃是一派大家,想来这一帖子的得来也是爹爹对他的一番期许,况书院中不乏志同道合之人,切磋钻研,定别有趣味,八哥在院中读过一段时日,就曾形容“讲会之后,有豁然开朗之感。”
唐君意由人掺着,将帖子放入袖中,经过前面惊涛骇浪的几日,如今的平静实属难能可贵,要更加珍视才是。
回到南书房,却不见温娇,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是“夕阳西落处,风扫秋叶声。静心念一字,世间不与争。”,词句虽简单了然,却不知何意,不过,别人看了许是不懂,唐君意稍动脑筋,已猜到她去了哪里,只是,为何这般遮掩?
等了许久未见她回来,反而等来钱嬷嬷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一看便知是祖奶奶房里派来的下人。
钱嬷嬷道:“祖奶奶想那温乔儿一个人照顾九少爷哪够使唤,便差了我两来。”
唐君意对此一点未感到惊讶,对二人表面不在意,实则警惕,大抵是温乔跟他走的太近,祖奶奶特意差人盯着罢。
唐君意面色恹恹,唐越可是个脑子活络的主儿,道:“九少爷,要不小的到院里找找乔儿哥罢。”
唐君意闭目道:“先不必了,本少爷方才走的有些累,回筑玉阁。”
那两一老一小交换眼色,扶唐君意回去。
温娇所去之地,正是十年前她和唐君意出逃唐府后被罚做活的地方——佛堂,她自然不是闲溜达去的,而是被人唤去的。
佛堂正前,两人一前一后面朝内,跪在蒲团上,手中夹着香,看衣着便知,一位一身雍容考究的唐老夫人、一位是清雅娴静的三少奶奶高青潭,门口外面站着几个丫头嬷嬷,都低低垂着头,眼神却不时瞟她。
温娇心如擂鼓,步子迈的极为沉重,不知三位奶奶刻意差人叫她到佛堂所谓何事。
两人由下人扶起身,祖奶奶见她站在门外不远处,让秋宁唤她到后堂说话,温娇不多问,只跟在后面照做。
后堂清净之地,肃静清幽,檀香袅袅,几只用翠竹编制的花笼里栽种着白色曼陀罗,摆在堂内北一侧,看上去有些蔫,颜色也长的不透亮。
唐老夫人先道:“温乔儿看这白色曼陀罗,有话要说?”
温娇忙道:“小的不敢。”
唐老夫人喝口茶水:“但说无妨。”
温娇想了想,只好道:“回老夫人,曼陀罗花生性喜温,若是放在院内向阳处,许是会开得更盛一些。”
唐老夫人点点头,道:“来人,将照温乔儿所说,将这几株白曼陀罗移栽到向阳的地方。”
温娇又道:“老夫人请三思。”
秋宁见老夫人略蹙了眉,指着温娇训道:“温乔儿,胆大包天!一会儿一个样,愚弄人不成?”
温娇规规矩矩跪下道:“老夫人,小的不敢,只是小的想起,这曼陀罗花本身是有毒之物,尤属种子,带有剧毒,若是秋天到了,种子府中人不小心拾去而伤己身体……”
唐老夫人神色微缓,三少奶奶微微侧脸,颔首道:“祖奶奶,这小书童说的是,青潭也略知一二,曼陀罗乃是从天竺而来,中原甚少栽种,只书中略有记载,其种子有剧毒,轻则可致昏迷,重则可要人性命。”
唐老夫人道:“那依青潭看,该如何?”
三少奶奶转向温娇,虽淡淡一笑,却似胜过倾国倾城之姿:“就连着这花笼一同挂在院中罢,秋天一到,将种子及时采下,好好保存,不让旁人误食了。”
唐老夫人点了点头,三少奶奶便命看守佛堂的人依言做,过了片刻,温娇仍然垂首,想起三少爷与那已有了身子的紫玉,心里一阵莫名的惊慌。
果真,不多时,唐老夫人让闲杂人等都下去,堂内只剩唐老夫人、三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当初嫁过来时跟着的老嬷嬷。
温娇埋头,耳朵却敏觉地听到唐老夫人动了动龙头拐杖,道:“可知叫你来佛堂有何事?”
温娇道:“小的……小的不知。”
唐老夫人没有闲心和一个小书童转弯抹角,便开门见山道:“昨儿你和九儿回来可乘坐的是一辆马车?”
“正是。”
唐老夫人望了眼三少奶奶,终是道:“那同行的除了君铭有其他人?”
温娇脑袋一懵,着实给她猜中了:“小的……小的……当时体内毒素未清,还有些昏昏沉沉,于是——”
唐老夫人拍案:“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若不是念在你小子在孝灵山上救了九儿,再这般支支吾吾就让你屁股开花。”
温娇在山上时便有些怀疑三少爷和紫玉已知她女儿家身份,他们没道破,该是顾忌九少爷,算来算去,也是对她有恩的,可此刻被唐老夫人和三少奶奶质问,九少爷那么聪明却没在身边,她如何应变?
抬头望向清冷淡漠的三少奶奶,温娇跟着唐君意十年,好歹也学了点被人抓包时的脱身技巧,首先个,若是知道事实已定,辩解不了,便要承认。
温娇道:“除了三少爷,同行的还有个姑娘。”
一室静默,落针可闻。
唐老夫人更是气的喘息越重,狠狠磨着拐杖,道:“你知她姓甚名谁?可是那紫庭坞的紫玉!可见她有了身子!”
温娇一头汗,嗓子噎了噎:“小的,小的不敢问那姑娘姓名,只见她穿一身紫色衣裙,别个……老夫人请恕罪。”
唐老夫人气不打溢出来,一把把桌案上的茶具都掀翻到地,气道:“好个君铭!真真敢在外留了种!”
青潭听到这里,脸上倒未浮现哀怨神色,只是更冷了,像一块千年不破的坚冰,转而对唐老夫人道:“祖奶奶您消消气。这书童恐是年纪小,懂的甚少,青潭和君铭的事,青潭……”
唐老夫人挥了挥手,恸声道:“青潭,你俩都这个年岁了,却连一儿半女都未给唐家留下,往前,他那性子倒也知道深浅,女人虽多,却不见对哪个动了真格,如今和那紫庭坞的绣女在外留了种,真不让我这老太太安生!”
青潭略一思忖,眉眼微垂,淡淡道:“祖奶奶,青潭已想过,若是君铭要明媒正娶那紫玉姑娘进府,与青潭平起平坐,青潭倒也无甚意见。”
唐老夫人一时哑口,心中五味杂陈,原想他俩十几年心结未解,以致唐门子嗣传承被耽搁,这当中也有她和大奶奶之过,正想辙,岂料听钱嬷嬷说,在街上看见君铭与一怀了身子的女子公然同行,查了一番,才知是紫庭坞的绣女紫玉。
紫玉人长的标志,虽出身贫苦,倒也清白,家中除了一个年迈老爹,还有个在紫庭坞里做下手的弟弟,便无人了。
唐老夫人心知青潭虽出身名门,实乃大家闺秀,却是个生性清高的,从不屑与人争抢,若是那紫玉也乖觉,不似荷花那般不安分,估计要这两人平起平坐并不难,只想着,先把那流淌着唐家血脉的孩儿生下来才是,门第之见,先抛一边。
唐老夫人之前和钱嬷嬷、大奶奶商量,觉得这事还是有些难度,哪知一如此试探,青潭竟爽快应允。
她道:“老夫人不必为青潭担忧。青潭在府中十几年一直无所出,您和娘亲却待我如初,青潭实在愧疚,现如今,既君铭有了意中人,那紫玉姑娘还有幸怀了身子,青潭哪有挑剔之理?”
温娇来回瞅着主子,想起九少爷在马车中那番话,有些辨不清这三少奶奶在想甚,有哪个女子会甘愿将自己夫君让给别个人,面上还能如此冷清呢?反正要是将来她离了唐府,也嫁了人,才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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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娇被放出佛堂,用力抚了抚胸口,被吓的够呛,刚出去走了不远,就见九少爷正一跳一跳地朝这边来,想是找她来的呢罢,心里怪怪的一甜,跑了过去。
“九少爷!”
唐君意一见了她,心中大石落了地,也管不了甚么多了,把她扯怀里:“乔儿!”
温娇愣愣地,然后撅着嘴,推开:“九少爷,最近你是怎了?做什么总抱乔儿,两个男子不可总搂搂抱抱,给别人看了还以为九少爷——”
唐君意哈哈大笑:“以为甚么?龙阳之癖?”
温娇道:“九少爷明知还那样做?!九少爷若是便好,乔儿可不是,乔儿……乔儿喜欢女子!”
唐君意笑的更欢实,连树上的鸟儿都惊跑了:“好好好,乔儿喜欢女子,等乔儿到了年岁,本少爷便为你做媒,娶个绝顶的美人儿进洞房,到时你可别不知如何下手才好,哈哈哈。”
温娇听得脸一阵红,不再搭理他,一看天不早,便要扶他回筑玉阁。
唐君意把钱嬷嬷和唐越也被安排到筑玉阁里的事跟她说了,又问去她到佛堂到底何事。
温娇叹息,略略讲来。
“三嫂如此便答应了?”唐君意惊愕道,“那紫玉只是绣女出身,嫂嫂可是京城高家之女,怎可……”
“乔儿也觉得奇怪,三少奶奶貌似早预备好了似的,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冰凌一样。”
唐君意思来想去,也是无奈,幸好这当中没温乔儿啥事,只是去问个话。
“你反应倒快,你若隐瞒,屁股真真要开花。”
温娇得意道:“哪里,是九少爷教导的好。”
唐君意亲昵地弹她脑壳,忽而想起一事,道:“过几天,等本少爷伤口好些,便要去书院了,你给本少爷备好东西,到时也一起去。”
温娇惊奇:“书院?可好玩啊?”
“整天想着玩……该打!”说着,趁周围没人打了她屁股一把,温娇不知咋想的,也回了他一把,呃,两人一起瞪眼怔了怔,唐君意才问道:“手感如何,硬不硬?翘不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
九少爷越来越厚颜了~~~~~~~~~~~~~~~~~
谢谢阿叮的地雷呀,么么~~~~~~~~~
这文越来越冷的赶脚,嘤嘤~~~第一本古言当写着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