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娇笨拙地在榻上换完衣裳,还想穿一穿那绣花鞋,在地上走一遭,尝尝女儿家步履轻盈、轻纱飘逸的感受。
伸出一只耦臂来够,唐君意抓住她手,却轻轻一捏,笑道:“出来,给本少爷瞧瞧。”
“没甚好瞧。九少爷出去,乔儿再出来。”
唐君意不干:“那可不成。你要是不出来,便在里面睡着罢。本少爷等。”
温娇拗不过,探出头,发还散着,脸红扑扑的。
“可穿好了?”
“唔,只差鞋子了。”
唐君意合起折扇,扔在一边,嘴角的笑怎样都放不下来,挨到她边上由衷赞叹:“乔儿真美,扮女装更是美,让人拿不开眼睛。”她的容颜并不算艳压琼芳,但美得清丽脱俗,娇美可人,和他往常个无论是亲眼实见,还是在画册上看的美人都不一样。
他看愣了眼,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地恍惚——她当真是跟在自己身边儿上服侍了十年的温乔儿吗?
温娇羞红脸唤他:“九少爷。”
唐君意回神,脸颊上也漾起了粉润,挠挠头,拿起绣花鞋,半蹲在榻边,执起一只来,仰头道:“乔儿,乖乖伸脚。本少爷给你穿。”
温娇忍着腿伤的不便,缩回去:“乔儿那里敢?”
“有甚不敢?”唐君意的大手追她的小脚,隔着布袜子,逮兔子似的,一把抓住,放在手心,摆弄几下,弄得温娇直叫痒,才放过她,穿进绣花鞋里,第二只如是。
穿完了,温娇直着腿,动了动脚,一双粉红的牡丹在鞋子上开得艳极了,她心里自是欢喜,可也有些从骨子里冒出的怕,可她还没来得及忧心,被唐君意一把抱起。
温娇不安地抓住唐君意的胸襟,垂下眸子,脸色虽略有些苍白,却同样勾得人心痒痒,,娇憨之态,无意间便惹去人无数怜爱。
“九少爷——又做什么?”
“梳头。”唐君意将温娇放到梳妆台上的圆凳上,调整铜镜位置,自己站直身子,拿起桃木梳,有模有样地端起手臂,顺着她头顶的发丝梳下来。
温娇低头,抠着泛红的手指:“九少爷,乔儿怎能让你亲手伺候?”
唐君意知她一时过不惯两人平起平坐,便道:“乔儿往后是本少爷的夫人了,便会自然会习惯举案齐眉的日子,不必总是一边奇怪,一边责怪。”
见她欲言又止着急的摸样,他接着道:“乔儿,按照礼数,原本今年你便可行及笄之礼插上发簪了,却因深藏女儿身和陪本少爷读书而错过,可有许多遗憾?”
“九少爷不必介怀,乔儿出身卑微,不讲究这些,也无甚遗憾。”
“真个么?”
“嗯,再者,乔儿若是没有进唐府,怕还是个乡野小丫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呢。即便知道自己到了年岁要嫁人了,恐怕也不——”
“乔儿——”
温娇似说的这样直白、漫不经心,却让唐君意彻骨刮心一般地疼,从小到大,只有她一人让他有过这种痛。向来,若不是那场幼时的阴差阳错,若不是他窥破她小小身子的秘密,使尽法子让她留在府中,他们如此天壤之别的身份,如何才能先这般亲密?
恐是,只要他稍微松了手,她稍微狠了心,他俩之间的缘分就早已尽了……
唐君意从腰间抽出一只锦囊,啪嗒,一只样式简单,连朵雕花都没有,但质地通透至极的白玉簪落了出来。
温娇仰头问:“这……”
此时她的发髻已被身后的唐君意梳好,虽然有些别别扭扭的,但铜镜里的温娇看起来倒还是个女儿家。
唐君意拿起玉簪,插上乌黑的发丝中:“送给乔儿的。白玉和你最是相配,每次遇上上等的白玉物件,本少爷就忍不住为你留下,这个是三年前和三哥一起进京见大哥时,大嫂赠与的,说是等本少爷成亲时,送给娘子的。当时本少爷就想,定要给乔儿及笄时戴,想必美得不可方物,羡煞旁人。”
温娇被吓了一跳,竟是丞相夫人的……“不——”
“嘘——乔儿,白玲珑玉牌你不要,连区区一根簪子也不要么?”
“这不是普通的簪子……是——”
唐君意急急道:“有何不是!不过是大嫂给弟妹留的簪子而已。乔儿,若是咱俩经历了这些,你还觉着本少爷不是真心将来要娶你,本少爷写血书,按血手印!发誓将来无论遇到甚么,只娶你一个做夫人,到时候你证据确凿,若是本少爷辜负了你,你便可去官府告发本少爷。”
温娇沉吟,看他璀璨明眸,低声道:“九少爷,你晓得的……假若当真到了那一天,乔儿也不会那样做。”
唐君意俯身,抱她进怀,怕她的伤被触痛,只轻轻揽着:“乔儿真傻!为何不呢?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何况唐某不过是个普通凡人……乔儿,明年殿试,等我登上三甲,便求恳皇上赐婚,到时,即便娘亲、爹爹和祖奶奶有甚天大的不满,那穆兰襄再怎样从中阻挠,都不敢违背。”
温娇向他怀中靠了靠,贪恋他胸口的温热和踏实,不能言语。
到底是谁傻呢?他本该爱那、娶那千金小姐的,竟为了她,不惜欲与这世间世俗相悖,而她,不过一无所有,只剩一条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