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夜鸡叫何人捅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梦！

秦始从梦里醒来，长叹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夜里睡得越来越不安稳了，明明只是一个八岁的少年，却像中老年人神经衰弱一样睡不踏实，多梦，爱起夜。

其实主要问题还是梦。秦始总梦到自己手拿一个长方型的小盒子，然后盯着它看，时而用手在那上面点一点，划一划，时不时的还傻笑。经常笑着笑着，自己就醒了。

真是莫名其妙！

外面天色漆黑如墨，还是大半夜，正是人人都该舒舒服服熟睡的时候，秦始却是睡不着了，他轻手轻脚的穿好衣裳，蹑手蹑脚的溜出屋外。来到自己家破落的小院子里，从墙角拾起一根长竹竿，然后悄悄打开院门，就钻了出去，一身灰衣脏兮兮的，轻而易举的就融入到了夜色里。

不一会儿，洛城贫民区里就鸡鸣狗叫的喧闹了起来，这一处，那一处的，有先有后，仿佛有一个神秘的怪客在贫民区里左拐右绕画了一个曲折的路线，到处骚扰。

不久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钻进屋里，回被窝睡觉。

合衣而睡，躺在床上睡了没多久，闭着眼睛仍在睡梦中的秦始突然又是嘿嘿一笑，之后眼皮缓缓的睁开来，眼神茫然的看着屋顶，渐渐的才有了焦点，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如是再三。

……

天色终于有些蒙蒙亮了，秦始起身下了地，朝屋里喊了一声“娘，我去拾柴了！”。听到一声迷迷糊糊的答应声，他无奈又大声喊了句：“娘，我走了啊！”

“知……道……了，小兔崽子，快滚你的！”

听到母亲的回应声从一开始的有气无力到最后的霸气十足，荡气回肠，秦始吐了吐舌头，知道母亲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必担心她因为起晚而误工了，于是安心出了门。

再一次提起那根长竹竿，钻进了贫民区的小巷里。

洛城贫民区的小巷七扭八歪的，外人来了这里，绕两圈就得迷失方向，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再多绕两圈就得挨一闷棍，被拖到哪个角落里去扒光了丢出来，甚是恐怖，一般人不组团不敢来。

而对于从小生活在这里的秦始来说，贫民区自然毫无恐怖可言，反而是放眼望去到处透露出喜欢，是不管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都可以回到这里疗伤避难的港湾。

他在巷子里快步穿梭着，一路上经过几个可以打闷棍的好地点，少年对打人闷棍这种事情一直欣然向往，更将“背后打闷棍”列为了自己的必杀技之一，只是自己年少体弱战力渣，暂时还没有掌握这项能力，很是遗憾，只能将那些地点牢记于心，一次次的在心里幻想意淫着，有朝一日自己麒麟臂觉醒，打谁都是一闷棍！

左绕右转，很快来到一家同样破落的小院子外。

少年握着竹竿深吸一口气，双腿发力猛的跳了起来，然后手中的竹竿也迅速出手，恰恰好在身形达到最高点那一刻，竹竿也是越过了围墙，少年抬手就朝院子里的鸡窝中捅去，一击命中！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纯熟连贯，就跟做过几百遍似的，换谁来看，都要大大的喝上一声彩，赞上一声好！

只不过这一幕从没有在白天发生过，也就没人见过。

这招叫做“捅鸡窝”，是少年自己幻想出的两大必杀技“背后打闷棍”和“正面捅**”中后者的第一阶段，也是他目前唯一练成的一招。

鸡窝中被捅醒的公鸡翻了翻眼皮，见天色似乎有些微亮了，就懒洋洋的伸展了下翅膀，又哼唧了一会儿，终于清了清嗓子，嘹亮的开始打鸣。

但只喔喔喔的叫唤了一声就草草了事，怎么看都像是在应付差事。然后这懒公鸡就彻底没了声响，继续趴着又睡觉去了。

而其他人家养的公鸡们似乎也不太想回应这个不太敬业的同行，或者是有什么没睡好之类的原因，竟然一只啼鸣相和的都没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天色还远远不够亮，说还属于夜晚也不为过。

虽然只捅出来一声鸡叫，但也已足够。

少年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扎着两根羊角小辫的丫头也背着筐子溜了出来。

小姑娘并不算漂亮，身形枯瘦，肤色有些黑，贫苦的生活将她的皮肤磨得粗糙，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是闪烁如星眸般灵动有神，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喜欢。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竹竿，随手放到自己家院子里，因为明天，就轮到她先起床去秦始家捅鸡了。

小姑娘姓燕，名燕儿，因为名字不太好念，第一个一声，第二个四声还有儿话音，实在太过复杂，所以小伙伴们一般叫她二燕。

二燕跟秦始是贫民区一起长大的好伙伴，每天早上都要出城拾柴，两个人约好轮流叫对方起床，所以也就是“今天你捅我的鸡，明天我捅你的鸡”这种亲密关系。

“秦始哥哥，我们走吧。”

“嗯。”

两个身影就在狭小的巷子里并肩而行，一个沉稳，一个雀跃。

其实，只有在小姑娘的面前，少年的步伐才会变得沉稳；而只有跟秦始在一起的时候，小姑娘的步伐才会那么的雀跃。

来回辗转，终于出了贫民区，二人一路前行来到洛城的后城门。

洛城有两道城门，前城门外接着交通要道，人来人往很是繁忙；后城门外则是荒山野岭，人气冷清。

洛城外，山岭蜿蜒高低起伏，其中有高山，有峡谷，有河流，有密林，洛城人也懒得仔细划分，只管洛城后城门外面那大一块儿区域统统称之为洛山。

洛城只是一个小城，但也有简单的城防灵阵，驻扎有护城的士兵卫队，大队长级的人物也个个是实打实的修仙者，能应付一些通常的情况，像是低阶的修仙者闹事或者是低级的妖兽来袭之类。

洛城虽小，但生活安逸，让人犯懒。

与城外山岭中那些没有防护灵阵，偶尔就会遭遇妖兽妖虫袭击，防御主要靠自身实力和运气的荒野山村相比，洛城也算比下有余。

洛城人除了犯懒嫌麻烦之外，也有着所有城里人一样的通病——骄傲，自私与冷漠。

每当听到又有哪个哪个小村子被什么样的妖兽攻击了，死了多少人或者是干脆是被屠了村之类的传言时，先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也不在乎那眉飞色舞一看就是在灌水讲故事的人到底虚构了多少成分，洛城人听到这种别人的惨事时，没多少同情，只会欣慰庆幸的笑笑，仿佛住在洛城里，即使是贫民区，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城外固然危险，然而，城里人终究还是要出城的，越是贫穷的，越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喂，两个小家伙，你们又要出城捡柴火了？”城门守卫的王大叔一边走去开门，一边笑呵呵的说道，“今天倒是很奇怪啊，居然是你们俩得了头名，三胖他们不知怎么回事，还没一个人露面呢，看来今天你们会有好收成了……”

“哈，真棒！”小姑娘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又急忙催促守卫大叔加快速度，“王叔你快点啦，说不定三胖他们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这儿了呢？”

秦始暗自偷笑，心道三胖他们今天恐怕是来不了那么早了，昨晚自己可是足足骚扰了他们四次！他们又不像自己这么神经衰弱容易醒，恐怕一个个儿的现在正昏睡得正香起不来床呢吧？

“二燕儿你也别着急，你看，这不就开了嘛。”王大叔转动机关，城门缓缓的打开。

“谢谢王叔！”见城门已经打开一条缝，小姑娘二燕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拉起秦始的手就朝城外冲去。

少年虽然被拉扯得有些踉跄，但也没忘回头跟王叔挥手道别。

……

这一日，由于抢占了先机，二人确实是收获颇丰。

小姑娘二燕儿一路欢笑着，背后的背筐里已经装满，不仅有柴枝，还有些山菜野果，甚至还有好几朵新鲜的蘑菇，这可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秦始也装了快满筐的柴枝，平日里总是淡定从容的一张脸上，现在居然也微微露出一丝的喜色。没想到让自己苦恼多日的神经衰弱，巧妙利用下，居然还可以变害为利。只是此法不可经常使用，否则被人蹲点发现，少不得要挨一顿胖揍。

实在不行，反正自己神经衰弱经常醒，以后早些出门也就是了。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小河就叫小河，因为洛城外就只有这么一条小河，官方称呼上，本来按照洛城人的起名尿性，不是叫做洛河也是叫做洛水的，只是这两个早被别家抢注了去，最后懒得想名字的洛城人也就只管它叫小河，所以至今还没有官方注册，在战国官方地图上，洛山中是没有河的。

洛城人的拾柴之旅从后城门出发，翻山越岭，最终就止步于这小河边。

因为小河另一侧的密林深处，有妖兽妖虫。

小河这一侧到洛城这一大块的范围是基本安全的。在洛城建成后曾经进行过大规模的清理，平时洛城卫队也会时常在河边巡视一番，再加上经常有人在这块区域中活动，人迹遍布，所以也没什么灵物，就算偶然冒出一枝灵草来也会很快被采摘掉，所以很少有妖兽妖虫之类的危险存在，是凡人也可以安心活动的区域。

但是小河另一侧的密林则就是另一番情况了，那里是凡人的死亡禁地。

凡人免进，却是修仙者的探险乐园。

经常有洛城周边的修仙者前往这一片洛山密林中寻觅妖兽妖虫或是灵草，有人获利，也有人丧命。

而对于凡人来说，那绝对就是有去无回的死亡禁区——没有获利，只有丧命。

“秦始哥哥，快来喝口水歇歇吧。”小姑娘笑眯眯的招呼道。

“嗯，好。”秦始来到河边，却没有捧水，只是愣愣的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面容。

一个还算耐看的面容。八岁的年纪，虽然称不上英俊倜傥，但也是五官端正，面容坚毅，尤其双目炯炯有神，只是稍有些文弱。经常摆着一副冷静智慧的架子，而实际上却是连私塾也没上过。若是能眯下眼睛，发发狠劲去了这份文弱，则也会变得气势凌厉起来，吓得住人，将来若是打人闷棍不成，跳出来玩硬的倒也能镇得住场。

只是虽然看了这么多年，但不知为什么，秦始总是觉得自己这面容有些陌生。

似乎这面容不是自己。

似乎自己不该是长成这个样子。

哗啦一声水响，水面荡起波纹。

原来是小姑娘扬起水，泼了过来，将水面的倒影统统击散。

“秦始哥哥你好自恋啊，看着自己的倒影发呆哈哈……丢，丢……”小姑娘拿手指头在自己的小酒窝里点了两下，这就是小孩子的把戏“丢丢，丢人”的意思。

紧接着，小姑娘二燕儿忽闪着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秦始调皮的笑道，“你快喝水啦，不然我可就要洗脚了噢。”

秦始嘿嘿一笑，捧起水来，却没有喝，而是朝小姑娘身边小心的泼了过去。

“哇！你敢扬我，好哇，看我的水浪掌法！”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秦始衣衫湿了大片，而小姑娘身上却几乎没沾到水一样。

二燕儿也知道秦始哥哥一直让着自己，舍不得泼湿了自己，心中甜甜的，玩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笑嘻嘻的满脸得意，像是占了极大便宜，神色中又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和一点点的沾沾自喜。

她悄悄的打量着这个她最喜欢的秦始哥哥，然而，忽然，她发现秦始哥哥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手指向天空，朝她急忙示意着什么。

紧接着，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震耳的轰鸣雷声，却没有闪电的白光伴随而来，仅仅是雷声。

但那雷声轰然震耳，声音巨大，十分吓人而且又连绵不绝，天地都仿佛在随之颤动一般。

小姑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修仙者斗法！”少年眼中却是毫无惧怕，而是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