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白袍人

王南山道：“萧兄，人的身体状况会影响思想。你现在被琼花虫折磨，自然会生出这样的感慨。萧兄，愿你下一场梦，可以快快乐乐，平安喜乐。”

这场梦醒了，下一场梦，便是下一场人生。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回，会是怎样的人生。还是喝酒吧。”

古俊才喝了一杯之后，忽然说道：“萧兄，我感觉到那陈姑娘是个骄傲的女子，可你也是自负之人。你们中，必须有一人退步，才能……”

我摇头说：“古兄，我并非自负之人，而是个卑微之人。你永远也不知道我的出身是多么卑微，不知我经历过什么！陈小姐能让张乾坤卖面子，一定来历不浅。似我这苍老将死之人，保全一丝假装的自负，乃是我最后的尊严吧。”

王南山道：“可男女之间，哪有什么尊严呢？你不放手一搏，岂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呢！”

我摇头道：“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与陈思，不过见过几回，她只是同情我的出身，可怜我的遭遇。我并不知道我对她的情感，也不清楚她对我的情感、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只能等下一场梦吧。”

王南山将酒杯丢在一旁，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萧兄啊，不要说什么这一场梦下一场了，你要是好好活着，那该多好。”

王南山突然嚎啕大哭，我与古俊才皆是讶异不已，似这般性情中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过，不由地笑了起来：“王兄，怎么变成我安慰你了，好了不哭了，来喝酒！”

我还没开始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吐在酒杯上，染红了一大半，仰头全部喝了下去，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我起身站起来：“王兄，古兄，没想到最后七天，认识你们这么有意思的两人。我要走了，这大山之中，便是我的归宿。”

我取出铜铃铛，念了个咒语，黑灵从铜铃铛里飞了出来。

我把铜铃铛交给王南山：“烦劳你帮我交给天师府，代我感谢赠铃铛的大恩大德！”

黑灵一闪身子，落在我身上：“萧寒，看来琼花虫终于发作。蛊王虫找到了吗？”

我道：“黑灵，蛊王虫随着黑煞鬼王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色将黑，咱们走。”

王南山与古俊才道：“萧兄，你……真要走啊。”

我双手抱拳“生离死别对我们来说，不过如此。好了，你们回万福宫，代我祝贺茅前辈。我就不去了。你放心，我死后，自然有办法回茶花峒的。对了，请茅前辈妥善照顾被擒住的十一僵奴。”

没等王南山与古俊才回话，我与黑灵一起，从一条小路下来。

黑灵上了我身，我可以走快一些。

“保重！保重！”身后传来了叫声。

黑灵附在我身上：“萧寒，现在要去哪里，准备离开茅山吗？”

我笑道：“咱们去见一个故人，我让他送我的尸身回去。”乘着天黑来历之际，我强撑着最后一股气力，往下午到达的那处悬崖走出。

经过一个小时的奔波，终于到了悬崖边上：“阿木，出来吧，再不出来，咱们就没有办法说话了。”

我直接坐在积雪上，大地收去最后一丝亮光，很快黑了下来。

只听雪地上传来咔咔的声音，一个白色影子从雪地之中跑了过来，走进一看，正是阿木。绿油油的稍显木讷的脸上，眼珠子不断地眨动。

“我还以为你涂了一层新油漆呢，原来是穿了一身白色外套啊。”我打趣地说道。

阿木应道：“我还以为你没听出我给你的暗示呢？”

下午追到悬崖边上，脚印忽然消失，等我离去的时候，便听到咔咔咔的声音，当时我便明白过来，是阿木身上的关节发出来的声音。

这种声音除了阿木可以发出来之外，世上不会有第二人。当时阿木之所以藏起来，可能是因为王南山与古俊才在我身边。

我骂道：“你那咔咔声，我听了几百遍了，怎么会忘记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鲜血吐了出来，雪地被染红了一大片。

阿木上前扶住我：“你省着点说话！”

我道：“阿木……我快不行，记得送我回茶花峒。我不要回家乡了。”

我有家乡，但是我并不想回去，我只想回茶花峒去。

阿木与水怪是一起的，阿木出现在这里，那么水怪肯定也在这里，由水怪背着我的尸身回到茶花峒，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阿木道：“萧寒，你放心，琼花虫发作，也不能夺了你的性命。我找到我的主人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老人家会为你取出琼花虫的……”

我弥留之际，不知道阿木话中真假，昏沉地睡了过去。

阿木将我背了起来，顺着悬崖边上快速奔跑。阿木的速度很快，在林中穿越，我只感觉道身体点播，渐渐地感觉不到痛楚。

忽地眼前一亮，便看到一处亮光，似有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走了过来，说了几句话，而后一掌拍在我后背上，随即怒吼：“琼花虫，你还真是厉害。不过遇到了我，也算你们倒霉！”

那白袍男子取出一包针灸，选出两根长长的银针，从我后退刺了进去，不过一会，我便感到身体温度在回升。

胸口剧烈地撕痛，忽地，只觉得背后一阵，又是一掌拍来。我只觉得喉咙有一股凉意和血腥味传来，张口便吐了出来，竟是一口清水。

那白袍男子眼疾手快，用一个透明玻璃瓶，接住了吐出来的清水：“阿木，你过来照看他。”白袍男子自己拿了玻璃瓶，坐在一边独自研究起来。

我吐出一口清水之后，身体赶到无比地轻松。这是琼花虫进入身体之后，第一次觉得如此地轻松。我靠着洞穴石头休息了一会，渐渐地情形了过来。

我喊道：“阿木，这是在哪里啊？”

阿木高兴地叫道：“这是茅山一处洞穴，是我和主人暂时休息的地方。我说过你没事的，方才我家主人已经取出了你体内的琼花虫！”

那白袍男子坐在篝火边上，把玩着玻璃瓶。

我忙走过去，跪在地上：“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萧寒没齿难忘，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白袍男子道：“萧寒，不要谢我。你和阿木、水怪乃是好朋友。他们能离开山洞、沼泽，都是因为你。我取出琼花虫，也算是替他们报恩。”

阿木道：“萧寒，我家主人绝非世上俗人，也不喜欢俗人。你就不要这么俗套地磕头了。”

白袍男子一身白袍干干净净，全身一尘不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仪态不俗，倒像是个世外高人。

阿木精通医术，水怪可以驯服沼泽地之中的黑色巨蛇。而他们二者的主人，实力会更加强大，他出手救我，就如同救一只蚂蚁一般。

我便不再说感激一类的话：“前辈，你手中玻璃瓶中的一滩清水，难道就是琼花虫吗？”

玻璃瓶中的清水正在动弹着。

白袍男子道：“没错，琼花虫就是这个样子。几乎是水的状态，可以说没什么毒性。但是这般存在的琼花虫，却是最厉害的。它没有毒性，却可以摧残厉害的金蚕蛊！隐藏在人身体之内，却不容易驱赶出来。”

竟然真的是琼花虫，我惊讶不已，没曾料想，折磨我多日的琼花虫，不过是一滩清水，真是奇怪。

我忙伸手摸了摸手臂与脸庞，发现那苍老的皮肤，好像好了不少。

我问道：“我现在完全没事了吗？前辈，您老人家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取出琼花虫的？”

白袍男子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阿木忙道：“萧寒，我之前告诉过你，琼花虫没有可以解开的话，我主人除外。你就不要多问了。”

我暗想，这取出琼花的法门，必是白袍人的不传之秘，我孟浪发问，倒是有失礼数，忙双手抱拳：“晚辈一时心急口快，多问了一些，请前辈不要见怪。”

白袍人又是笑了笑：“烤好了一只野兔，你吃下后，休息一会，等下还要一件事情要去办，等你办完了，我再细细告诉你琼花虫的秘密。”

白袍人说完话，手中的玻璃瓶一弹，便落入火中，玻璃瓶表层很快就黑了一圈，里面那一滩清水不断地跳动，到最后，渐渐地安定下来，玻璃瓶里多了一层雾气，啪地一声，玻璃瓶炸裂，琼花虫彻底地华为水汽，烟消云散了。

我看着白袍人，忽地一惊，想起了一件事情，眼前白袍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我本以为阿木在山洞之中呆了多年，他的主人也一定会非常苍老的，可是没有料到竟然这般年轻。

可能是驻颜有术，白袍人才看起来这样地年轻。

阿木将篝火上的兔肉取来，递给了我：“萧寒，刚在山中捉来的兔子。我穿上白衣之后，打猎的水平还是一流的。”

我接过兔子，很快就吃了大半只，又喝了些清水，休息了一会：“前辈，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