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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阳峡谷外数里,黄敢所部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谷口开进。入眼望去,数日前刘尧大败后留下的遍地狼藉还历历在目,不由让人心生警觉。
黄敢看了眼峡谷口外作战残留的痕迹,大致推断出了刘尧战败经过,然后不屑地说道:“这个刘尧,死有余辜,居然把如此重要的粮草放在大后方,简直比猪还蠢。”
话毕,他踏马向前数步,然后对身后亲卫说道:“即刻遣队人马进内仔仔细细的探查下,有任何可疑痕迹立马回来禀报。”
“遵命!”
那亲卫应了一声,当即去点拨兵士向峡谷内去巡查动静了。
见那亲卫带着十余匹快马离去,黄敢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头看了眼自己旗团的士兵,满意的点点头。
“等打下常阳,我就想军督大人提个要求,让董天珂这老王八蛋跪在我面前舔我的脚趾头,哈哈哈,啊呸……”
想到这里黄敢大笑起来,但嘴刚张开一阵黄沙席卷塞了他一嘴沙土,连忙吐了出来。
不一会儿,前去搜巡峡谷内是否有埋伏的兵士回到了阵中,向黄敢禀报一切正常。
“嗯……”听完探子回报后,黄敢陷入沉思当中,不多时又对那几个探子说道,“你去查查附近可有上峡谷的路?”
那亲卫和几个探子一听,顿时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思忱片刻后说道:“回禀旗团使,峡谷内确实有数条通往山谷的道路,但不知旗团使为何会问这些?”
黄敢指着前面的峡谷说道:“这条峡道延绵数十里,我大军今日是无论如都走不出去,如果在峡道之内安营扎寨,常阳方面突然夜袭,延绵数里的军营如何快速反应?
到时就怕全营混乱不堪,被陆逆他们趁势一击而溃而重蹈刘尧的覆辙,因此本将军欲把军队安置在峡谷之上,以居高临下之态睥睨四野,待有异动即刻率军冲杀而下,也可做伏兵之用。”
“指挥使英明,属下敬佩不已。”黄敢一番话说的那几个亲卫探马是连连点头。
“那如何把这些辎重运上峡谷?”这时一位小校问道,“还有山上水源稀缺,万一常阳守军截断水道该如何是好?”
“嗯……”黄敢闻听此言点点头,看向那名小校,“你所言也不无道理,然而我们只是暂且在山上扎营一晚,提前备好两日水源,介时纵使水道被截我等也能从容应对,
至于那些粮草器械,反正那么多人,大家加把劲就行了,我说你小子也太谨慎了,不过年轻就该这样,看军督大人才二十出头就坐拥前军都督高位,
以后这世道就看你们年轻人喽,哈哈哈……”
那小校闻听黄敢夸赞,连忙拱手作揖:“旗团使大人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黄敢点点头:“好了霍青,赶紧去准备吧,待此次诛杀叛逆,我定会向军督大人请命,让你也有机会独领一军。”
霍青连忙说道:“多谢黄旗团使提拔……”
……
“白兄弟,你看那峡谷怎么回事?为何他们把军队安置在山谷之上?”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赶到常阳峡谷的三千义军,望着内中峡谷上方炊烟袅袅,徐辽不由心里产生一丝疑问。
白悦手按军刀,目光紧紧注视着峡谷之上的火光,心中不断思忱着破敌对策。
良久他开口对徐辽说道:“黄敢为人谨慎,在这峡谷之上安营扎寨可避免在峡谷被人偷袭,而且以居高临下之势力,我等骑兵反而成为累赘,真不愧是带兵多年的老将。”
“见到胡奴还不是只会当缩头乌龟……”徐辽听白悦对黄敢的评价后,不满的嘀咕一句。
白悦没有管徐辽的神情,继续说道:“要想破他黄敢所部,首先要断其水道,峡谷之内只有一出水源通向常阳,我们先将其截断,待他们军心一乱,纵使几万大军也是败局已定。”
徐辽闻言说道:“你不是说黄敢善于用兵么?怎么可能会没防备?万一他提前备好了水源我等就算截断水道又能如何?
而且此地离宛平最多三日路程,万一探马回报引来大军,我等岂不是陷于险境之中?”
白悦点点头:“徐兄所言没错,所以截断水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运用火攻迫使他们自乱,然后在他们下坡处守住要道口,黄敢必败!”
徐辽听完白悦分析,又看了眼山上的星火,回头对他说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干草火油。”
白悦说道:“那我便去截断水道,待今夜子时时分,将黄敢大军困死在峡谷之中,这样我想军督大人必会妥协和兄长谈判了。”
徐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和白悦拱了拱手后就拨转马身点拨兵马去了。
……
午夜子时,黄敢躺在搭建的帐篷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索性起身来到帐外,望着天空繁星点点,重重的叹了口气。
“奇怪,为什么心里这么不踏实?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啊……”
黄敢晃了晃脑袋,然后向其他将士宿营之地走去。
待来到一片鼾声此起彼伏的行军毯上时,黄敢忍不住摇了摇头:“可能很久没有主动出征,有些不适应了,也罢,再活动活动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不错,明日就可以跟常阳方面展开决战了!”
镇定思绪后,黄敢伸了个懒腰,随后又看了眼躺在地毯上的随军将士,转身向自己帐篷走去。
“怎么突然这么燥热?虽然现在是夏季,但也临秋了啊……”
刚没走几步,黄敢顿觉额头有一丝细汗滑落,吸进的空气中仿佛也带着一股灼热感,令他心绪更为燥动。
“山下着火啦~”
“哐哐哐~~”
“咚咚咚~”
忽然,守夜的士兵一声犀利的尖啸在沉寂的宿营地响起,伴随而来的便是急促的敲梆打鼓声响,一下子将沉睡中的将士惊醒过来。
“嗯?不好!”
黄敢一听山下起火,顿时一惊,立刻向峡谷下方望去,但见附近各处要道中尽是火影灰烟,与夜色相融成为一道死亡天幕。
“旗团使大人,山下各处起火,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一名亲卫即刻跑到黄敢身边慌张的说道。
“慌什么!”黄敢大吼一声,“立刻点拨兵马,趁火势还未大,速速准备擂木滚石,集中一处借助扬起的尘土灭火,也好给埋伏在峡道中的常阳军一点教训,待他们混乱在一起居高而下,一鼓作气将他们击溃!”
“遵命!”那亲卫当下领命而去。
“等等,速把霍青叫来!”
“是!”
……
“轰轰轰~”
无数石块擂木就着斜坡翻滚而下,竟真的熄灭了一处峡坡下的火势。
“杀啊~”
眼见火势减弱,数千黄敢本部兵马怒吼着向山下冲去。
“放箭!”
“咻咻咻~”
守在峡坡下口处数十步外的白悦,见坡道上人影簇动,当即下令身后骑兵攒射出手中箭矢。
“噗噗噗~”
“啊啊啊~”
箭矢入躯和士兵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回荡在这山谷之中久久不曾停歇。
白悦扬刀一指:“不要放过任何一人,继续射击,把他们全逼回山上。”
“飕飕飕~”
“呃~”
黑暗中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无数士兵甚至还未看清射杀自己的敌人究竟是何模样便不甘的翻滚下山坡。
“杀~”
一名脖颈被箭矢贯穿的士兵,一时没死去,努力发出一阵嘶吼,提着手中腰刀迎着坡下那些黑暗中的敌骑继续狂冲。
“飕飕飕~”
“噗噗噗噗……”
就在他感觉地势开始平坦的那一刻,七八支羽箭尽数没入了他的胸膛,最终他在冲阵的前途中重重的倒了下来,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逆贼,纳命来!”
另一名刀盾手将盾牌聚在自己胸前额头下,迎着射来的箭雨脚下一阵急奔。他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眼中眸子里满是愤怒的火焰紧紧盯着前方十几步远的敌骑。
白悦见此,从马鞍下抽出一支箭簇为铲形的重箭搭与铁胎弓上瞄准了那名刀盾手。
“嘣~”
一阵满圆绷弦激荡,沉重的箭矢发出一阵犀利的呼啸,直冲那名刀盾手的圆盾而去。
“啪啦~”
“噗~”
呼啸的重箭将那刀盾手的残盾瞬间撕裂开来,顺势将他的手腕齐齐削去,洞穿了胸膛。
那刀盾手脸上满脸不可置信,生命中最后一眼看的便是自己胸膛前那犹在抖动的箭簇,最后缓缓失去了知觉与大地沦为一体……
“撤,快撤……”
眼见下坡处百余人被箭矢掀翻,之前冲破的黄敢所部士兵顿时士气尽泄,大喊一声后,纷纷向山上跑去。
白悦看着向山上涌动的黑影,抬手说道:“继续点火,莫要放任何一个人下来,顺路去其他下坡口仔细巡查,若有敌军出现一律射杀!”
“是!”身后千余义军闻言齐齐领命。
很快之前坡道口被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灰色的烟雾不断向高空蔓延而去。
“停止冲坡,全军待立峡道之上,待天亮看清敌势再一举攻下去!”
眼见数次突围都被逼了回来,黄敢当即改变了战略,决定先在山上结阵按兵不动。
“旗团使大人,霍青带到。”
就在这时,之前黄敢命人去找小校霍青被带到了他跟前。
黄敢看了眼霍青,从怀中取出一份信交到他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青,你听好了,这一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要想办法突围出去,见到军督后,把这份信件交给他,上面有我亲笔书信举荐你接任旗团使位置。”
霍青忙道:“黄旗团使,我不走,我霍青要和将士们一同共进退。”
“啪~”
霍青话音刚落,黄敢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爹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希望看你长大成才,本来在董天珂麾下我也不指望了,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活一辈子就行,
但我知道这不是你所愿,如今军督大人来了,你有机会跟着他立功扬名,这么好的机会你愿意错过么?”
“旗团使大人!”霍青闻言泣不成声,“属下知道你一直待我如同己出,我怎么可能抛下你抛下众兄弟自己独自逃走啊!”
“傻孩子……”黄敢笑道,“谁跟你说我会死?只是怕有个万一而已,明白么?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什么哭?给我嚎丧呢?赶紧准备准备吧,记住,你一定要活着出去……”
“属下遵命~”霍青擦干眼泪对黄敢重重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