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事男女合意了,事情就成了一大半,接下来要开始走的三媒六聘的流程。李媒婆做媒婆多年,那流程她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匆匆忙忙拿到了一半的谢媒礼嫁了小女儿。可她还不能舒一口气,除了苏碧的事情还没什么着落,苏凝还请她找个实在人,好买下以后伺候苏青竹。
这人选可不好找啊,年纪大小要合适,要能做活的,人要老实不能是那类偷奸耍滑的。这些年因为江南这边战乱过后要休养生息,朝廷减免赋税。老天爷也垂怜,几年都是风调雨顺的,老百姓日子好过了,买卖人的生意就不好做。
李媒婆的小女儿红梅,婚后三日回门,春光拂面,却看娘亲还在发愁,便有些心疼。她劝母亲家里人如今都有事做,自己这个老幺业已出嫁,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歇着享清福了。李媒婆虽也欣慰女儿贴心,但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了名声,现在她接的都是些富实人家的活,那些小打小闹的早不接了,趁着自己身子骨还硬朗,自然是多攒些棺材本才好。
红梅见娘亲固执也不好多劝,她自小跟着亦是耳濡目染,暗下决心帮着娘亲留意。还别说,还真叫她找到了合适的人。
说起来红梅刚嫁人还是热火的时候,她娘细心给她挑的夫家,做的是来钱的生意,镇上开粮油店的,小日子过得富足。她初来乍到婆婆也带她认识邻居,平日里偶尔也到店铺帮帮忙。
要说那些小媳妇老婆子的八卦是一个又一个,消息灵通得紧。跟着闲磕牙多了,人混熟了,知道得就多。谁家的媳妇偷汉子,谁祖上冒青烟发财了,西街结尾两口子吵架甩出个响都知道,更别提哪家有心娶,哪家有心嫁了。
红梅嫁的是荷花镇隔壁的西来镇。西来镇是个大镇,自古以来就是商人贸易往来之地,不少北方的、外地的进出货走得就是西来镇,这里的繁华是荷花镇比不上的,人口众多,不是赶集的日子市场也是人来人往。
有句老话说得好,“但凡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一日,几个当兵的当街打群架,闹得厉害,不少人围着去瞧稀奇,红梅见着其中有个后生,生的俊俏,一打听,发现这简直是为苏碧量身打造的!
这个后生名叫石远,他家从他爷爷辈就开始当兵,他娘生了他就难产去了,普通当兵的哪里好找婆娘,更别提带着个儿子,石远他爹也不愿意将就找个难看的,也没能给他找个后娘,就这么拖着。本来他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兵蛋子,谁知道打起仗来了,战场上他替个将军挡了一刀,当时战况紧急,他也没能得到好的救治,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
这个将军在打完仗后,想起石远爹,觉得对他不住,听说他还有个儿子,自觉自己有责任照看。石远当时六、七岁,忽地成了孤儿,战乱期间,自己的孩子都顾不过来,那些叔叔伯伯不愿意捡这个拖油瓶,立马撇清了关系,赶他回家。他一个人吃完家里的存粮,除了邻居家的大娘看他可怜,偶尔给个红薯,再没人管他。他就跑去地里偷挖东西吃,他爹死了半个月,他就瘦得不成样子。
将军把他带回一看,这不行啊,饿死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石远爹?将军想了想,他不可能把石远带回家,让仆人照料又怕不尽心,最后出了银两把石远送去习武院,那是军中有品级武官的儿子才能进的,专门教导下一代军中良才的地方。当然,其中也不乏混日子的纨绔子弟。石远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感激将军,学得也用心,十五、六就被将军安排到军队底层从个小兵做起,上面有人好办事,现在已经是管着几十来号人,别人见了也有个尊称,喊一声爷。
后来将军告老还乡,临走前还给他在西来镇上买了个小院子,本来想给他娶妻,奈何那时候石远年纪小也没合适的,只得托老部下在他走之后对其照看一二,这样方觉对石远的责任尽到,安心的回乡了。
按理说,有房子有差事,人也俊,这条件石远早该成婚了。可是拖过了二十,他也没能娶妻。究其根底,不过是他一心想娶个识文断字,规矩人家的女儿,相貌也不能差了。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哪里容易寻得到?符合他提的条件的,人家有更好的选择走,不愿意选他,不符合的他又不愿意将就,那些上门的媒人渐渐的也不往他家去了。
李媒婆听女儿说的这个人选,也觉得合适。石远因为打架的事情闹大了,让上司打了几十军棍,正被勒令回家面壁思过。不然平日里他多半是待在军营,李媒婆说不定还找不到人。
石远年纪渐长,看着不少营里和他同岁的,早老婆孩子热炕头,孤家寡人一个心里是十分羡慕的。他也正犹豫要不要放宽条件,一听李媒婆说起苏碧,先是欢喜,可问到年龄才十四,又有些不乐意,他娶了媳妇肯定想快点有个孩子。
李媒婆看他神色不定,忙说:“不是我吹,这苏青竹别看只是个秀才,他当初教过的学生还有中了举人当大官的,他养大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更别提苏凝苏碧可是我们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石爷等个好媳妇等了些年,难道还在乎多个一年半载吗?”
“那苏碧真有那般好?”石远听了也觉得有理,他要是错过苏碧,只得将就找个,不白蹉跎了这些年景。他一松动,李媒婆笑的更灿烂了说:“那是自然,到时候要相看,我骗了您不得自打嘴巴。俗话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您长得好不给您找个好的,那也不合适啊。”
最后石远到底被说动,请李媒婆为他上苏家说道,更言要是苏碧真有那么好,他事成之后一定为媒人包个大红封。
李媒婆直觉这门婚事也要成,解决了这桩子事,她估摸着能赚不少,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她竟是一刻也不能等,回了荷花镇就要往苏家去,早点说成了,也好早点拿谢媒礼。小女儿回门时还说,喜欢首饰行新到的簪子,只是刚到婆家,不好开口,事成了,她就带着女儿去买,也给自个挑挑,过年的时候也有个新物件带着喜庆。
苏碧这些日子简直苦不堪言,不过被苏凝押着做活,手艺倒是熟练了不少,看着自己做出的成品心中也很有成就感,慢慢的体会到了乐趣,心里乐意,就静得下来了,苏凝看着也高兴。
这天天气好,两姐妹就搬着椅子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说说笑笑的纳鞋底。苏凝边做针线边告诉苏碧,那些大件的嫁妆,她很早就开始做,已经置办好了,不用愁。只是这新嫁娘的婚服却一针一线不能让别人动手,只能自己做的,而且花色样式也有讲究,不是胡乱搭配,都是有美好的寓意在里面,弄错了可要让宾客们笑话。苏碧听得连连点头,在她看来古老的风俗都是神秘莫测、令人向往,听得尤其认真。
张婆子正巧从篱笆门外经过,听见小姐妹的话,停了下来笑道:“我说这两天苏二姑娘这么安静,感情是要嫁人了,终于知道羞啦?”
苏凝看是她,知道她是说笑,先喊了人,也笑着说:“可不是,小丫头终于有个大姑娘的样子了。”苏碧以前厌恶张婆子的时候,见了人也不会给人没脸,也喊一声张婆婆,因知道张婆子的往事,觉着她也不容易,这次喊着倒是真心实意,听见姐姐也取笑她,也不生气,先冲着张婆子做了个鬼脸,回头扯着姐姐的袖子撒娇,逗着人哭笑不得。
其实张婆子也为她们俩高兴,那日天快黑了,她瞧见村里的泼皮刘无赖在这附近转悠,她担忧是上来偷东西的,拿了锄头赶着他跑,刘无赖直喊晦气,骂骂咧咧的说我可不是来偷你这老婆子东西的,不是都说苏家姑娘水灵,要偷也偷她家。张婆子吓了一跳,转而想到这苏青竹一直病歪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两腿一蹬去了,留下两个小闺女来……想到这她浑身一激灵。隔日她隔着院子和苏青竹说话,直言他家姑娘大了,不少人还找她这个老婆子打听呢。没几日就传出苏家找女婿,苏青竹还客气的请她帮忙给闺女办嫁妆,方放下心来。
张婆子和她们说笑几句,苏凝请她到院子里坐坐,喝杯茶,她拒了说还要家去。张婆子虽说年纪大了,眼睛还尖,远远看见李媒婆那青衣蓝裙的身影,回头就对两姐妹说:“才说着嫁人,这媒婆就上门了,喜事将近哟。我得回去给我乖孙蒸白糖糕了,亲事定了可别忘了请我吃喜酒。”
苏凝和苏碧一看,果然是李媒婆,苏凝忙让苏碧收拾椅子针线篓,她去请苏青竹出来待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