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欢和云移掉落到一片柔软的花丛之中,毫发无伤。
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一时间,谁都没有移开双眼。
云移的手还枕在她的脑后,不愿意让她受伤。
半晌,茯欢眼帘忽而颤动一下,随即起身,将头扭过一边去,她的莹润的耳垂微微泛红。
云移拍了拍袍子,走到她的身侧。
他们现在正处一片迷雾环绕花海之中,淡雅的花香袭来。
突然,前方的迷雾散开,那棵枯树竟立于花丛之中。
只见它的枯枝上又开出一朵花来,想来他们已经通过了刚才的考验。
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关。
云移的手中又出现了那一株系着红绳的杜若花,两人的衣饰也发生了变化。
红色的披帛缠绕在茯欢的左右两臂,长臂戴着金色臂钏,下着束腰长裙,裙身上挂着精致的璎珞,长长的飘带飞舞,颇有一番轻灵飘逸的美感。
而她原本像鸟窝的发型也在一瞬间变成了飞天髻,金色的流苏垂落下来,随着她的步伐轻晃,眉心的那一点花钿又平添妩媚之态。
反观云移,淡蓝色的披帛围在身上,如玉的肌肤半露,而下半身身着裙裤,腰间繁琐的金饰作响,眉间则是一个白色的莲花额印。
两人光是站在一处,那可是一对令人惊羡的神仙眷侣啊!
这最后一道考验是需要两人枯树之下跳一曲湘妃舞,这支舞必须情意相通,才能得到湘君和湘夫人的认可。
云移一只手手持花枝,另一只手递向茯欢,温柔的笑着。
茯欢将白皙的手覆了上去,同他一起走到枯树之下。
微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彼此相视一笑。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云移手中的花枝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
茯欢抬起玉足,娇躯随之旋转,飘带环飞,而她口中念念有词:“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云移的动作是那般的雍容不迫,他的舞蹈并非阴柔,而是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此时此刻,他好似不是在跳舞,手中的杜若花像是变成了一柄长剑,剑势如虹。
茯欢的飘带缠绕上云移手中的花枝,而她纤足轻点,翩然落到他的面前。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云移清润的嗓音的与这诗词十分相配,他的手臂环上茯欢的腰肢,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茯欢一个旋身从他的怀中退离开来,身上的配饰叮咚作响。
云移抬步上前,淡蓝色的披帛迎风飘扬,指尖触上她细腻的肌肤:“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云移俊美的面庞隐在花枝后,他的眸子却一直注视着对面的佳人,只见佳人玉手微抬,似是在召唤他的到来,而他将驾车与她同往。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茯欢嘴角噙着一抹恍然若逝的笑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曼妙的舞姿舞出了湘夫人心中的愁思。
云移来到她的身后,将她的身子困于身前,随即与她十指交握,轻扬杜若花枝:“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茯欢牵着他的手转身璇舞,衣带蹁跹,裙尾摆动:“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云移搂紧了她,杜若花的花瓣在这一刻绕着他们的身侧纷飞,花色朦胧中,彼此同时念出了最后一句诗词: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杜若花枝上的红绳在不经意间爬上了两人相握的手指间,随即隐没,好似无形之中牵引着两人靠近。
一舞下来,茯欢只觉心神激荡,仿佛刚才她真的化身成了湘夫人同湘君作舞。
云移亦是如此。
这时,那棵枯树上竟然开满了花,绚烂耀眼,就好像那疯狂滋长的情意一般,难再枯竭。
两道虚影浮现在了枯树之下,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就是湘君和湘夫人。
虚影缓缓抬起手来,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们手中直袭云移和茯欢。
火热滚烫的杜若花形文印浮现在他俩的额头中间,恰似一个契约一般,转瞬即逝。
这便是湘君和湘夫人的祝福。
“今以杜若赠吾妻。”湘君缓缓开口,注视着身侧的湘夫人。
湘夫人牵起他的手来,回应道:“惟愿与君长相思。”
话罢,他们的身形逐渐消弭于花色之中,不见踪迹。
随着他们的消失,九湘如意阵内的一切都开始倾塌,周遭的黑暗缓缓靠近,茯欢意识消失前只看到了云移深沉的眸子。
待她再次醒来,已然回到了客栈之内。
原以为她和云移在阵中待了很长时间,没曾想只过了一炷香。
茯欢还能感觉到眉心熨烫着一片热意,可她用神识一探,却毫无察觉。
“茯姑娘,你可有不适?”回到了现实中,云移对她的称呼也转变回来。
仿佛刚才在九湘如意阵里的意乱情迷只是他们之间的黄粱一梦。
梦醒了,一切又该回到原点。
茯欢摇摇头,问道:“云公子,对于刚刚那个文印你怎么看?”
云移微微一笑:“茯姑娘还是唤在下云移吧。”
茯欢挑了挑眉:“礼尚往来,那你唤我茯欢如何?”
云移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嘴上却用着温柔的口吻:“不如唤你阿欢?”
茯欢对于这些称呼倒是无所谓,便应下了。
“在下觉得刚才的那个文印应该是某种契约,并且是你与我之间的契约。”云移如是说。
茯欢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知道这个契约有何作用,不过应该不会害了他们。
像是想起了什么,云移看着茯欢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对了,不知这阵法的来历是......”
茯欢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话术:“先前我便同云移讲过,我有一位友人擅画阵,这九湘如意阵便是他绘制的,不过借我一观罢了。”
云移笑了笑:“看来阿欢的那位友人定是奇才,在下也曾览阅一些书册,却不曾了解这九湘如意阵。”
夜里有些凉,茯欢便把外袍披上:“如若他听到云移这般夸奖,定会高兴至极。”
云移微微颔首:“在下倒是对阿欢的这位友人越发感兴趣了。”
茯欢要的就是他的好奇心,只有云移对十三这个身份产生了好奇,后面和他做交易或许会方便得多。
“先前未来得及问云移,不知与你交手的那位是何人?”云移的神识极为强大,这一点在他能够识破机关方块上的阵法图便可以看出了。
先前他与那红衣男子交手时,出招迅捷,武功必定不凡。
而那红衣男子面对云移这等高手却能够做到游刃有余,可见其也不是等闲之辈。
云移的眼眸微眯,尾音上挑:“阿欢当真想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为何,茯欢隐约看到了他身后有一条狐狸尾巴在摇来摇去,于是立马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
然后那条狐狸尾巴瞬间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