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队……”
看高志远又在木头上刻印迹,陈俊沙哑着声音喊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初夕,过年了。”
高志远回头看了看消瘦的陈俊,又看了看一脸傻笑的兰勇,心很痛:“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嗯,我们能回去。”
兰勇一连高烧了十余天,高志远找各种草药给又是喂又是敷,等他醒来的时候兄弟俩悲剧的发现:他不会说话了,眼神也有点呆滞,反应慢很多,偶尔会傻笑。
也就是说,兰勇这次高烧捡回了一条命,却将脑子烧坏了。
陈俊自责得厉害。
要不是因为自己,高队和兰勇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过年了,咱们也打打牙祭。”
这半年多来,高志远是大夫,像神农一样尝百草,绞尽脑汁的回忆在村里用的草药的疗效,给两个伤员治病;他又是炊食班班长,海里的鱼、岛上的蛇、兽甚至山鼠,只要被高志远看到的都没有跑掉的;吃不完就烤了做成肉干。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岛上他发现了几棵山梧桐,这玩意儿小时候没少搞,果实是咸的,可以当盐巴用。
若不然,没盐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待陈俊和兰勇伤好后,高志远又琢磨着怎么出海。
要想在这儿待到人来接,这种可能性为零。
在别人的领海范围内当俘虏,那绝对是军人的耻辱。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救。
在高志远的指挥下,三人用手上锋利的匕首当锯子,充分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十天半个月砍下一棵大树也是胜利。
没有做床什么的,床好解决,铺地上湿气重那就用藤蔓做吊床睡树上。
他们一点一点的挖树洞准备做船。
这个荒岛上的大树两三人合抱都都抱不过来。
只要把中间掏空就能容下一个人了,截成三段并排连在一起,三人就能出海。
当然,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而且,高志远觉得他从小的淘气和聪明在这个时候完全派上了用途。
因为暗戳戳的喜欢杜红英,杜天全在哪家做工他都要蹭脸熟,帮忙拉个锯子砍个木头削个木钉,榫卯结构的东西他也会。
造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之后他们就分工合作,高志远负责猎食,陈俊负责烤制,傻傻的兰勇有一身的蛮力,就日复一日的刨船身。
几个月下来,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搞出了一只像模像样的船了。
高志远的想法是三只船连在一起,如果遇上危险的时候也能分开那种。
当然,陈俊行动不便兰勇又痴呆了,最合适的只能是三人一起行动。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能活一个是一个。
最后怎么活也就不知道了。
他们这是尽人事听天命。
“过年了,家里一定在想我们。”
陈俊喃喃的说。
他家是五姐弟,两个姐姐,两个弟弟,自己排行老三。
上面有姐姐护着,同时也担当着长子的责任。
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他参军升了干,爹娘为他骄傲着呢。
真不知道他“牺牲”的消息传回去后,家里人会不会承受不住。
“他们想不想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媳妇儿了。”高志远声音哽咽:“我当时说了归队就打申请,然后接她随军,我失言了……”
“高队……”
他们都失言了。
说好的要报平安,时常写信。
“好了,兄弟,至少我们还有机会。”
他们的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快,看了一眼不知疲倦的兰勇兄弟俩都只好安慰:至少还活着。
“等天气暖和了,我们还得多练习潜水憋气。”
这条船也不知道会将他们载到哪里去,更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事儿,水里的功夫必须得精。
“相信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对,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高志远将打来的几只海鸟烤了,又和陈俊说着家里年夜饭的事儿。
“我们家穷,年夜饭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吃饱,红苕焖饭吃个肚儿圆。”陈俊回想起在家的情况脸上露出幸福:“红苕锅巴捏成一团一团的,老香了。”
“吃肉啊,过年也有,就是买一斤肉当刀头敬菩萨,敬完菩萨后切得薄薄的一片片铺在小碗里,上面盖上很多酸巴菜蒸烧白,一个刀头肉能蒸四碗烧白,过年那天吃一碗,余下的三碗留着正月间待客。”
“我们是一个省的,习俗相差不大,我们家还行吧,就我和我哥哥两个。”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捡哥哥的旧衣服穿,高志远心里就好笑,还是到部队好,自己有新衣服穿了:“过年的肉也是要用来待客的,但是架不住我嘴馋啊,哪怕正月初一吃素我也会去偷嘴,往往一大块肉到待客拿出来发现被我啃了一大半。”
“那你不挨打?”
“挨啊,打就跑,反正我爹一般不动手,我娘肯定是跑不赢我的。”
“哈哈哈!”
说起小时候,兄弟俩都笑了,兰勇也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兄弟脸上都有泪痕。
笑声和风声海浪声混在一起,如歌如泣。
“老婆,我想你了。”
对着几丈高的海浪,高志远大喊大叫。
看着头儿在海边的疯狂边跑边喊,陈俊再次落下泪来。
“阿嚏”
杜红英今天不止一次打喷嚏,搞得冬梅娘都很紧张。
“来来来,赶紧的多喝碗汤,喝下去热乎乎的有点伤风感冒都能好。”
“没事儿,娘,你怎么又在砍鸡肉,不是要留着正月间待客吗?”
敬菩萨的鸡和刀头肉都会抹上一点盐然后放在菜篮子里挂起来,上面搭一张沥帕盖住灰尘,到正月间有人有客来时就取下来砍一碗待客。
“咱们家也没什么客,就你舅舅姨妈他们。”陈冬梅道:“吃不了这么多,今天好歹是过年,桌上有鱼有鸡才更好。”
“那这个猪头肉?”
“把风萝卜捞出来吃了,猪脑壳骨头我都剔出来了,这汤吃多少舀多少,余下的烧开放着,能吃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