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妹得了杜红英的指示直接请假要下乡去一趟。
“张桥口村?梁阿妹,你去哪里做什么?”
“找一个人,你知道怎么走不?”
“当然知道,我就是张桥口村的人。”
那感情好。
梁阿妹问起了张佳欣这个名字。
“不认得,我们那边的女娃子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妮二妮的,一般不到正式场合不喊名字。”
“那你认得这个叫张大方的人不?”
“认得认得,这个张大方家可惨了。”
一听惨梁阿妹心就漏跳了半拍。
“张大方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张大超,解放前走丢了,那时候都十四岁了,村里有老人说是跟着部队走了,但是这么多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张大方的父母临到死都还在唤着老大的名字。”
“张大方娶了一个媳妇是个哑巴,好在生的孩子不错,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很聪明,很会读书写字,还读了初中,可惜考试的时候没考上中专心里气,最后就气出了疯病……”
“啊,张佳欣疯了?”
“张佳欣是谁?”
“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大妮,她的大名叫张佳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走走走,带我去看看她们一家人。”
梁阿妹被同事带到张桥口村看到张佳欣时,她正拿着树枝蹲在地上写字,一笔一画写得可好了,旁边围着几个小孩子。
“那两个大点的是她大哥二哥的孩子,乖得很,随时都护着他姑姑。”郑小梅道:“大妮就平时也不去哪里,就是在家门口写字,看到邮递员来了就问有没有她的信。”
“这两年总有人说要讨了大妮做媳妇,她两个哥哥都不同意,说自己养得活妹子,就不去别人家受罪了。”
梁阿妹看到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
红英说得对,那个张佳欣真的是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张佳欣。”
梁阿妹转声一喊,那个蹲在地上写字的姑娘一下就抬起了头。
看到骑着自行车的梁阿妹连忙跑了过来。
“是不是有我的信,是不是有我的录取通知书,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那些题我都会的,我肯定能考上……”
“完了,阿妹,又惹上她了,她犯病就是这样子的,”同事有些紧张:“要不我们快跑吧,她不打人,她两个哥哥却是要揍人的。”
谁惹她妹妹谁就揍谁。
全天候的还有两个侄儿看守她姑,所以这些年没有走丢。
“啊……”
梁阿妹还没回过神,就见一个小孩子飞快的跑回院子,一会儿工夫就跑出来两个壮汉,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
“你们是谁?”
看到对面是两个姑娘语气还温柔了一些。
“张大哥,是我,我是邻村的小梅啊,以前和大妮一起上过学的。”
“你是她同学?”梁阿妹反问。
郑小梅……你能不能别拆台啊,是同学,比她高一级的也算同学。
“噢,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儿?”
张家兄弟边问在打量两个年轻的姑娘,看着她们穿着得体骑着自行车心里很是酸涩:自家妹妹要不是遇上中考失利的打击说不定也像她们一样过上好日子了。
“不是……”
“是的,有点事儿,我是想来确认一件事儿。”
梁阿妹觉得张家哥哥没想象中的暴力,本来嘛,人与人都是相互尊重的,她们并没有欺负张大妮,肯定就不用担心有挨揍的风险。
“什么事儿?”
“张大哥,我们可以进你们家门再说吗?”
还要进家门?
不过想想自己家人多,两个姑娘他们自然是不用怕了。
请进家门,梁阿妹看到了坐在屋里的一个大爷。
“大伯您好。”
“好好好,闺女坐。”大爷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可是我们家大妮又惹祸了?”
闺女脑子使灵了,一怕她乱跑二怕她惹祸。
“大伯,没有的事儿,我们就是来看看您和大妮。”梁阿妹连忙问:“大伯,大妮读书的时候叫什么名字?”
“张佳欣。”张大方道:“这名字还是上户口的时候那个老师帮忙取的,说我大妮聪明,这名字是欣欣向荣,越来越好的意思。”
“大伯,您的名字叫张大方,是这三个字吗?”
“是啊,怎么了?”
“大伯,我可以再问一下吗,大婶的名字叫什么?”
“你们是查户口的哇?”张大哥皱眉上前:“你们问这个有什么用?”
“大哥,是这样的,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年张佳欣考试的情况。”
“啥?”张大哥连忙阻止:“过去的事不谈了,不准在我们家说这些。”
这就是全家人的伤疤。
老爹甚至有些后悔当年听了知青的话,女娃娃上什么学啊,能识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到了一定的年纪嫁人生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知青说大妮聪明,一定要供她上学。
一家人都信了,大妮也确实聪明,年年考试都考第一名,而且还比第二名还要高出二三十分。
初三的时候老师们都说她一定会有出息的,肯定能考个中专。
考试回来的大妮也是高兴得很,说那些题简单,她都会,而且肯定都对。
考上中专端上铁饭碗,十拿九稳的事儿。
可是,等分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她想得太美了,只考了个一百三十分,这成绩打死她都不信。
老师也不信,老师让她们去查分。
可是上哪儿去查呢?
好不容易打听到去县教育局查分,张大哥亲自带着妹妹去找县教育局查,确确实实只有一百三十分。
后来连老师都解释可能是大妮有考试卷子忘记了写名字,所以就没有记录上分。
大妮却不承认,说她每一张卷子发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写名字,她肯定都写了的。
而且,她能记得所有的考题,也将答案写给老师看了,老师也觉得没问题。
饶是如此却要面对着一百三十分的残酷现实。
老师最后说实在不行让她再复读一年,说不过就能考上了。
回家后大妮几天不和家人说一句话,天天站在大门口,一看到有自行车就跑上前去,然后又默默走开,都知道她心里难过也不敢惹她。一个月后,还是大嫂发现小姑子变了,虽然也愿意说话了,但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她生生的把自己气疯了。
连再读一年的机会她都不给自己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