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之所以要避开时衍，原因有两个：其一，舒城所要做的事情不适合让时衍陪同；其二，自从得知时衍的想法后，舒城便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如此纠缠他。

此时此刻，舒城正站在这个他已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由于太过熟悉，许多路过的人都想要跟他打招呼，但看到他戴着墨镜、浑身散发出拒绝交流的气息，最终还是没有人敢走上前去。

一直等到双腿发胀得厉害，舒城才缓缓转过身来。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舒城还没走到小区门口，手机就开始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江海洋打来的电话。

“舒城，我已经到门口了，你在哪儿呢？”

“马上就到。”舒城加快脚步向外走去，江海洋则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偶尔还会朝里张望几眼。

“喂！在这儿呢！”一看到舒城，江海洋立刻变得热情起来，不停地挥着手打招呼。

“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还有，你去银行干什么？干嘛还叫我找熟人？”

“有事。”舒城淡淡回了句，“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啊！你不是还不让我找我爸妈，我辗转多人，托了好多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找到个同学亲戚在那个银行做个小领导的。”江海洋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舒城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回应：“走吧。”

见他似乎并没有太多想要聊天的兴致，江海洋也十分知趣地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两人随即打车直奔那间看上去颇为气派的银行而去。由于事先已经打过招呼，因此刚一询问便立即有人将他们引领至贵宾室。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子缓缓走来。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年纪，头发高高挽起结成一个髻，笑容温婉动人。

江海洋一见到来人立刻喜笑颜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并亲昵地喊道：“姜阿姨好~”

姜阿姨微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亲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来这里是想办理什么业务呢？”

舒城将银行卡从口袋里掏出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并将自己的身份证一并取出展示给对方：“我想把这张卡里的所有钱都兑换成金条，可以兑换多少就兑换多少吧。”

姜阿姨显然有些吃惊，她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舒城，眼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迟疑。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问道：“这张卡……是怎么回事呢？”

面对姜阿姨的疑问，舒城显得异常冷静，他语气坚定地回答道：“这张卡是以我的名字开户的，而且我已经年满十八岁，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说完这些话后，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身旁嘴巴惊得合不拢的江海洋。

姜阿姨凝视着舒城，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好的，我帮你看看。”

此时此刻，江海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担忧，他紧紧抓住舒城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要把钱换成金条？”

舒城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父亲的那个私生子患了血癌，病情非常严重。”

江海洋听后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问道：“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舒城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他可能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向曹梅索要之前卖掉的房子的钱款。但曹梅不愿意给他，因为当初离婚时，房子被判给了她，让她拿钱就那个私生子，对她也太残忍了。而且卖房子得到的钱她也早就转给了我。”

江海洋默默地看着舒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舒城的表情则显得十分冷漠，他继续说道：“舒强不仅仅想要钱，他还要求我去做配型，捐骨髓给那个私生子。曹梅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里，江海洋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个爸爸，简直就是个人渣！”

他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谴责。说完这句话后，江海洋轻轻地拍了拍舒城的背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安慰与支持。

舒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太温暖的笑容，他接着说道：“舒平安......就是那个私生子，他倒是成功地激发了舒强全部的父爱。”话语间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

“其实我最初的想法和曹梅是一样的，并不想过多地去干涉这件事情。可是，我实在不愿成为像舒强那样没有人性的人。所以我最终去做了骨髓配型。至于钱方面，我已经转了一部分给他们，但剩下的......”舒城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继续说下去，“我有其他的打算。”

“那是自然，你绝对不能把钱都交出去。以你父亲现在的态度，他肯定不会再照顾你了。你妈再婚生子，根本无暇顾及你。你是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打算。”江海洋理性地分析道。

舒城却低下头喃喃说道：“我以后都不需要钱了……”声音极小，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一般。

江海洋听到了一些声音，但并不真切，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他试图靠近舒城，想要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然而，舒城并没有再次回答他。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一个字。

姜阿姨的动作非常迅速，她回来带着两人走向另一个柜台，那里已经有一名工作人员等候了。

“相关手续在这边办理。刚才我特意帮你们查询了一下，卡里的钱可以购买150克。那你是打算全部兑换?”姜阿姨又再问了一次。

“嗯。”舒城非常果断而坚定地点点头。

姜阿姨看到舒城如此坚决，便笑了笑，吩咐工作人员协助他们办理相关手续。

工作人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姜阿姨再次转过身来，微笑着对舒城两人笑着说道：“那你们在这办，我先去忙别的事情了。”

江海洋忙起身和她感谢，姜阿姨走开后，他又回头看舒城，心里五味杂陈。

手续办得异常迅速，舒城将金条谨慎地放入包内。江海洋开口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舒城看了看时间后回答道：“我要去趟厦浦，把东西放好。”

然后他打开手机叫了一辆车，转头向江海洋表示感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江海洋略显迟疑地说道，“舒城，你看我们，就我们周围，好多人的父母都不怎么可靠。改变不了现状，不如就当作自己是个孤儿，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舒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应。

江海洋尽管认为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但想到那两位成年人所做之事，心中并无太多愧疚之情：“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就别再理会他们了！反正咱们马上就要高三，高考结束后便能离开这里去上大学，而且你还有我们这群朋友呢！”

车来了，到底舒城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简单地朝着江海洋挥了挥手，直接上车离去。

然而，江海洋一直注视着他，直到车子开出去大约十来步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江海洋惊讶地看到舒城从车上下来，快速地向他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江海洋，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的话和情感都融入这个拥抱之中。

江海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还没等江海洋来得及回应或者问些什么，舒城便迅速松开了拥抱，再次跑回车内，车子扬长而去。

留下江海洋独自站在原地，他看着周围的人渐渐远去，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