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谢麟安垂眸低头思忖,心中五味杂陈:“连对阿兄笑一笑,苒儿都要谈条件了?”
云苒揪着指头,没言语。
谢麟安轻叹。
刚才那句听着是不怎么顺耳,但至少勉强也算是云苒“真情流露”,他若不抓住机会,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却也急不得。
“不如,苒儿对阿兄笑笑,阿兄让明珠姑姑进浮岚院。”
出去是不可能的。最多,他找人来陪陪她。
“怎么笑?”
云苒掀眸,小鹿眸子晶亮,看样子是同意了。
谢麟安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想见明珠姑姑几面,就笑几下。”
……那不是天天都要笑了。
云苒有些气馁,但还是听话地弯了弯唇角。
谢麟安眯起眼睛,坐直身体,不动声色地继续等。
显然……笑得不令人满意。
为了见姑姑!
云苒加深笑意,眉眼也弯了弯,有了往日的俏皮模样。
谢麟安喉结动了动,抿了抿嘴,克制住想亲上去的悸动,再不把持,今夜怕又得荒唐。
“青柏寻人,没找到洛公子,倒是找到了说书老儿。明日他来给苒儿说书解闷,就让明珠姑姑陪你。”
“嗯。”云苒点点头。
“阿兄不能陪你。到日子了,得进宫请安。”谢麟安还是有些惋惜,这一去估计不到入夜回不来。
然而听说他要进宫,云苒倒是不自觉地翘起唇角,笑得含蓄却发自肺腑。
顿时,谢麟安觉得刚才的交易,亏大了。
……
翌日,晌午。
明珠嬷嬷亲自端着餐食来浮岚院,托盘上堆得满满当当,生怕遗漏,恨不得将整个小厨房的吃食都带进来。
青九接过托盘。
云苒一见人,就扑进明珠姑姑的怀里,脑袋贴着人的心口,也不开口,鼻头酸涩涩的。
以前,她和谢麟安闹别扭,恨不得立刻就和明珠嬷嬷撒娇诉苦,但这回怎么都说不出来。
心悦谢麟安已久,那件事本该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却有了芥蒂,一回想起那夜谢麟安冷戾的眸子,她就忍不住打怵。
真是吓到了。
明珠嬷嬷自然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也不戳人痛处,小心翼翼地拍着背,哄云苒先吃饭。
其实之前,她以为两人早就在一起了,还一度想偷偷传信给贵妃娘娘,可惜是误判了。
“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式,来尝尝。”
明珠嬷嬷拍着云苒的肩头,目光看到她领口手腕的淤青,心上还是一紧。
……姑娘受委屈了。
一桌子的菜,三人同桌而食,倒也算是惬意。
用完餐,明珠嬷嬷招呼青九收拾,她提议要替云苒重新梳理发髻。
及笄之后,发髻样式稍有变动,该换换了。
云苒明白,明珠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挽着她往梳妆镜前走去。
青丝一梳到底。
明珠嬷嬷很是认真,凑近挽发时,她开口:“云姑娘不必担心萧大人,他一定会平安到达西南。”
云苒从镜中对上明珠嬷嬷的眸子,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这事一言难尽啊。
明珠嬷嬷放下手里的梳篦,从怀中取出一小包饴糖,递到云苒手中,又用指腹拢住。
“姑姑擅自做主,给萧将军去了一份书信。至于何时寄的,如何说的,云姑娘不必知道那么多,只用知道萧将军已经到了京城,接上萧大人即可。”
“明珠姑姑……”云苒一时惊诧,眼睛都瞪圆了。
明珠嬷嬷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这糖就是信物,尝一尝,是不是西南的味道?云姑娘可以放心了。”
云苒点头,挑了一颗,甜丝丝还带着酸涩。
味道很熟悉。
“要没有淑贵妃,我和碧玉可能都活不到现在。这辈子,我得对淑贵妃尽忠。燕雪夫人救过淑贵妃一命,她临终托孤,淑贵妃又将姑娘交到我的手上。我自然也得为姑娘做些什么。只可惜,人微言轻,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姑姑,你做的已经千般万般好了!”
云苒又扑进明珠嬷嬷的怀里,蹭了蹭,眼角暖融融的。
明珠嬷嬷拍拍她,似安慰又是辩解:“姑姑也有私心,怕殿下一时冲动,酿下大错。”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眼见明珠嬷嬷的眼角也湿润了,云苒赶紧塞了一颗饴糖入她口中。
“姑姑也吃,甜的。”
“嗯。”
这时,青九进屋,称说书老儿已经到了,在院中花厅等候。
云苒便对明珠嬷嬷明说:“姑姑,苒儿有一事相求。”
“姑娘出不了府,就连浮岚院也……”明珠为难。
“并不是。”云苒摇头,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能不能烦请姑姑,替苒儿备些避子汤。徐御医昨日说,以后那汤药都由殿下喝了。但苒儿……”
她不敢信了,怕只是缓兵之计。
后宫女人,有多少没喝过避子汤呢。云姑娘做如此打算,定然是想留下了,也好过一门心思要逃走来的强。
明珠嬷嬷蹙了蹙眉,迟疑着点点头。
云苒舒心一笑。
明珠嬷嬷一时晃神,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远在宫中的淑贵妃。
大概因为,云姑娘与当年尚在东宫的冷紫嫣境遇有些相像吧。
……
皇宫,通往毓秀宫的路上。
谢麟安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山楂蜜饯,听着青柏提议:“府中的人,要不要查一查?”
“查什么?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宸王府呢,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萧将军回京?暴露了西南统帅的软肋,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属下失言了。”青柏轻声请罪。
谢麟安轻笑。
“萧将军爱子心切,本是人之常情。青峪在旁护着,他也不忘去凌波寺,看来对云家也是情深义重。”
“……”青柏不敢妄自揣测。
谢麟安又看向手中的蜜饯,唇角一弯:“如此忠义,不如让青峪好好学一学。你让他在西南多待一些时日。”
“是。”
话音刚落,正巧谢麟安抬脚迈过了院门。
随手一扔,将蜜饯丢进了刚冒出新绿的迎春花中。
他止住青柏的跟随,只身叩开内殿的门。
门吱嘎打开。
迎面就飞来一盏茶盅。
冷紫嫣见人进屋,闻到一股清冽的桂花香,怒火攻心,呵斥道:“跪下!”
“儿臣给母妃请安。”
谢麟安毕恭毕敬地双膝跪下,离摔落的茶盏仅有几寸距离。
冷紫嫣怒意未消,抚着心口,质问:“那日在国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苒儿都知道了?”
刚一发现奴籍文书不见,她便立刻差使碧玉出宫提醒,结果人战战兢兢回来了,却没带回任何后话。
冷紫嫣心急如焚,既担心云苒发现,心生埋怨,又怕谢麟安莽撞,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如今,过去了好几日。
谢麟安没事人一般地跪在面前,云淡风轻地颔首:“她是知道了。”
“没闹?”冷紫嫣迟疑。
谢麟安抿了下唇,没吱声。
“萧淮川请求赐婚一事,我也听说了。你放苒儿走吧。奴籍一事,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你别强求人家,做了出格的事情。”
冷紫嫣心下忐忑,只求谢麟安悬崖勒马。
“回不去了。苒儿已是宸王府的人,理应留下。况且,儿臣认为并未出格!”
已是宸王府的人?
冷紫嫣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明白谢麟安的用词,气急败坏,顾不得想象,大骂:
“不愧是父子!你们还真得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见到喜欢的,就要关起来当通房丫鬟,是不是!谢麟安,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苒儿的感受!”
谢麟安拧眉,心口起伏的弧度也变得明显,垂眸失笑:“母妃不愿意苒儿与儿臣在一起吗?”
“那苏欣瑶怎么办?!你的婚事,后宫传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也都知晓。我就不信,你能瞒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