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浮岚院异常热闹。
碧玉嬷嬷带着的绣娘们,日夜赶工,数月才能制成的喜服,早早就完工了。
孔夫人日日来陪着云苒,那些大婚之日的繁文缛节,交代得清清楚楚。
谢楠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在孔夫人面前还得端着长公主的仪态,可到了云苒落单的时候,忍不住念叨。
“苒儿,你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原谅了谢麟安呢!居然还答应,要在大婚之日,和苏欣瑶一同进府。”
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云苒没有反驳。
一向等她说完,才反过来哄。
“孔夫人教的,都是正妻之礼。该委屈的,是苏欣瑶。”
“也算是谢麟安有些良心,向父皇讨要了正妻之礼。”谢楠月叹了一口气,其余的话统统都咽进了肚子里。
她没说出口。
在谢楠月的理解里,这点恩赐,恐怕是谢麟安用子嗣换来的。
父皇本就子嗣单薄,所以为防皇叔,永宁王只生下了女儿。
皇兄尚且年少,尽管皇嫂已经身怀六甲,但期盼更多子嗣的心思,也是有的。
如果此时,宸王府多了子嗣,估计父皇也会高看一眼吧。
咯噔一下!
谢楠月心里一惊。
她怎么又把宸王府与东宫作比?
虽说谢麟安与她并非同母,但情谊也是有的。
她断然不想看见,兄弟夺嫡,手足相残的局面。
“楠月阿姊,不必为苒儿担忧。苒儿心里有数。再不济,阿姊也是向着苒儿的,对不对?”
云苒哄她。
谢楠月败下阵来,笑道:“那是自然!阿姊永远站在苒儿这边。”
“如果有一天,苒儿惹阿姊不开心了呢?”
“瞎说什么!你我如此要好,怎么会闹不开心。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罚苒儿……罚什么好呢?”
“就罚苒儿再也见不到阿姊。”云苒心头漫上苦涩。
她只是那么一说。
谢楠月倒是真不开心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怎么能看不见呢!就算苒儿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揪出来。”
“……好。”
晌午过后,说书人照例又来了。
只不过,换成铺子里的双儿姑娘。
说书老儿生了一场重疾,起不了床,被送去乡下休养。
双儿姑娘接下了说书的活儿。
小姑娘娇嫩,说的用情至深。
云苒过意不去,每每都要留人喝一碗甜水。
青九一旁伺候,也是有模有样。
白日里,谢麟安没有时间来浮岚院。
一入夜,披星戴月就来了。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慌,总有一种流沙抓不住的错觉,只有将云苒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烙下印记,才能放下心来。
“苒儿,想阿兄了吗?”
“……想。”
“多想?”
“如阿兄想苒儿那般。”
“……”
谢麟安听着,心里更是不舒坦了。
不折腾到东方泛白,根本不愿停下。
云苒吃不消,嘴里不住喊着求饶。
可心里却又越发妥协。
罢了,罢了。
也没有几天了。
就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她搂住谢麟安,娇俏的脸蛋埋在人的脖颈,心口,滚烫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谢麟安慌了手脚,哑着嗓音:“弄疼了?”
“没……苒儿只是难过,阿兄为何不信苒儿想你?”
“没有不信。”
“就是不信,否则为何要一遍遍的问?”
谢麟安吻去云苒脸颊上的泪水,苦涩,心疼。
“阿兄会想苒儿吗?”
“会。一直一直想。”
“嗯。苒儿也会想阿兄的。”
云苒拥住人,心里默念着:谢麟安,有我想你就够了,你不必再挂念我了。
……
一连过去好几日。
宸王府已经开始着手装备大婚事宜。
谢麟安终于去了一趟温泉山庄。
朝皇后行了大礼,长跪不起。
“这是做什么?”
容菱本就心神不宁,见此大礼,更是吓得魂不守舍。
“母后,儿臣自知福薄,只求安稳。皇兄既然相中了苏姑娘,那儿臣定然不会再肖想。大婚之日,求母后挑个口风严实的宫女,坐进轿中即可。”
“……这事,的确是太子急躁了。你如此深明大义,又喊本宫一声母后,自然如你所愿。可当真不计较了?”
容菱揪着帕子,心也是悬着。
谢麟安抬眸,眼神难得一见的羞赧。
“儿臣不成器,有苒儿陪着,足矣。”
容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应允下来。
谢麟安临近婚期,才终于趁着夜色,在裴阶的引导下,见了苏欣瑶。
人还在拔步床上绑着。
屋内灯火通明。
听见他们进屋,苏欣瑶立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蜷缩成一团。
“宸王殿下,怎么会是你?你来救我吗?”
她声音虚弱。
许久未见阳光的脸上,灰败不堪,毫无血色。
“苏姑娘,可是后悔了?”
谢麟安笑了笑,止步床榻前,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苏欣瑶被绳索捆着,仍旧艰难地跪倒在地,想要磕头认错。
“是婠婠错了!求宸王殿下开恩,留婠婠一命!”
她已经懂了。
到了这副田地,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那一晚,她如果没有听信母亲的话,私闯温泉禁地,或许在宸王心目中,还能留有一席之地。
谢麟安就是用那件事,在试探她,知道她野心勃勃,才放任她去找了太子!
他的庄子,他的女人,平白无故送给太子。
不是无能,是韬光养晦啊!
她真是一叶障目,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发现。
“殿下,殿下……求殿下开恩,婠婠为奴为婢……唔……”
本在求饶的苏欣瑶突然噤声,她的脖子被谢麟安卡住了,脸色涨得通红。
“别再自称婠婠。本王听不得。再喊一次,命就不要留着了。”
“知,知,知道了。奴婢一定谨记。”
苏欣瑶认命了!
是她贪心不足!
是她遇人不淑!
“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大婚之日自然有你的用处,表现的好,本王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至于你肚子里的,也可以留下。”
“不留了!肚子里的,不要了!”
苏欣瑶迫不及待地想要表忠心。
要不是肚子里的种,她何以会落得如此这般田地!
谢麟安没再搭理,并不关心。
他回到马车上。
只见裴阶正挑起帘子,往街头看去。
有几个妇人捧着细软,跑得匆忙。
谢麟安没有在意,只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酒水已经从百酿阁运往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