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这一觉睡得实在沉,醒来时已是下午,她听见屋外队员上工的声音。
阳光落在天井上,她把被子拿出来晒。等晒膨胀后,再用木棍使劲儿敲打,打膨了睡得才舒服。
也许是睡完舒服觉,她情绪也没那么低落了,心情总算畅快些,有心思去琢磨吃的。
前几日抓的黄鳝还活着,准确的说应该是半死不活的,没啥精神,得赶紧杀了吃才行。
黄鳝如何做又省事又好吃?
那当然是煮粥。
她爱煲汤爱煲粥,对许多粥的做法都信手捏来。
黄鳝粥要做好其实不难,只要鳝鱼是新鲜的,那就难吃不到哪里去。
闻嘉嘉拿出今日刚买的砂锅,清洗几遍后便把它放在炭火上。
后院搭的简易石头灶还没推了,刚好能把砂锅安在这里使用。
鳝鱼杀完洗净,放食盐姜丝黄酒腌制。再将大米清洗两遍,用清水泡着。
若是从前,她还会在大米中加入食盐和食用油,现在条件简陋,自然能简就简。
新鲜宰杀的鳝鱼这时还会动,闻嘉嘉忽然想起上回吃鳝鱼还是在火锅店吃的,不由得发馋,咽了咽口水。
穿到这里,想来十年内她都与爆辣牛油火锅无缘了,真是让人心口疼。她好想念自家冰箱里那几包火锅料啊。
太阳偏移,逐渐离开后院。
炭火烧旺时,鳝鱼也已腌好。她往砂锅内舀勺油,油热,就将鳝鱼放进去煎。
按理说,接下来得倒开水。
然而家里没有保温壶,闻嘉嘉只能从锅里舀点儿算热不算烫的水倒入其中。
水烧开,鳝鱼捞出来,泡好的米和腌制鳝鱼用的姜丝终于可以放进去了。煮粥的米其实也很重要,最好是用粳米。
这种米多产于北方,她上辈子会专门托人从产米基地买米煮粥,吃过几个地区的米,最后还是觉得东北那边的最好吃。
但当地种籼米。籼米长,粘性不如粳米,煮干饭好吃,煮粥却一般。
还是那句话,条件受限,不挑啦。
米入锅了,这粥就算完成一大半了。
阳光彻底撤离了后院,原本蔫了吧唧的野草似乎在慢慢舒展,连从远处山间吹来的风中都带着丝凉意。
闻嘉嘉就坐在椅子上,慢慢把鳝鱼身上的肉给挑下来。
挑完后又去菜地里摘些菜,顺带把明天早晨的青菜都给摘好洗干净了。
山壁水不停往外渗,冰凉刺骨,她没敢多洗,洗两遍就算完。
闻嘉嘉琢磨着她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想办法抓点药来吃,把这具身体的经痛解决了。
不说完全解决,解决一半总是要的吧。否则月月痛一回,人生还有何意义?
时间过得很快,飞鸟归林,天边晚霞如期而至。
闻春和闻萱今日回来得以往要早些,回来后直奔厨房,在后院见到闻嘉嘉才算松口气。
闻嘉嘉觉着好笑,招招手:“你们这是啥表情啊,怕我会吃了你们?”
闻春大着胆子走过去,声音软软的:“小姨你还要哭吗?”
闻嘉嘉瞪眼说:“可别乱说啊,我啥时候哭了!”开玩笑,她钢铁女孩好不好。就算哭,也不会在人前哭。
闻春紧绷着的小脸终于松缓了,好似知道闻嘉嘉此刻心情很好,便大着胆子,挪动脚步靠在她身边。
闻嘉嘉只觉得心脏酸酸的,还咕噜咕噜冒泡泡,又招手让闻萱过来,把两姑娘的脸蛋捏捏揉揉才算完。
昨晚和今天,应该把两个小家伙吓得不轻。
闻萱看来是真的担心她,连眼前正在冒气的热粥都顾不上,趴在闻嘉嘉的身上,认真说道:“小姨你别像妈妈一样走了,你不哭,我会哭的。”
闻嘉嘉点点头,又好气又好笑又难过,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漫上喉咙。
她说不出话来,哽咽了。
小孩子其实也能理解死亡,在她们眼中死亡就是“走了”,再也见不到对方。
可不是吗,死亡就是无法再相见。
粥煮好,砂锅熬的粥要比铁锅煮的粥更加浓稠。
闻嘉嘉将鳝鱼肉捣碎倒入其中,又把青菜碎倒进去,往其中加点盐,等青菜焖烂后便可以吃了。
天渐暗,偶尔能听见村里婶子叫自家孩子回去吃饭的声音。
闻嘉嘉把提前放到锅里热的包子拿出来,打算配着粥吃。
闻春和闻萱显然惊喜万分,异口同声喊:“小姨,包子!”
闻嘉嘉很意外:“你俩还知道包子呢,吃过啊?”
闻春点点头,两手紧紧端着碗:“奶奶做过包子给我们吃。”
闻萱还补充:“是笋的!”
闻嘉嘉懂了,原主妈妈在不久前曾经做过回笋馅包子。
不过最近不是笋季,包包子用的大概是笋干。她在阁楼里确实发现一麻袋的笋干。
当地竹林多,盛产竹笋。
县城和不少公社中都有建立竹厂或笋厂,据说县城里的那家笋厂足足有200多名工人。
对于笋厂来说200人已经算是大规模了,产出的产品,不但能销售到附近县市,甚至能卖到省城。这就使得当地人容易挣外快。
每年笋季,村里人都会上山挖笋,然后卖给下乡收购的收购员,一年下来,光靠笋也能挣个十多元钱。
当然了,十多元是全家的收入。还是得有壮劳力的家庭才有的收入。
像闻嘉嘉现在的这种家庭,想挣这笔钱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指望年底能多分点粮呢。
因为有包子在,鳝鱼粥对俩孩子的吸引力都没那么大了。
闻嘉嘉暗道她们不晓得吃好东西,可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个包子。
包子有成年人的拳头大,两姑娘竟然也吃完了,甚至还喝了小半碗的粥。
闻嘉嘉摸着她们圆滚滚的肚子都怕,一个晚上都在担心她们会不会积食。最后从原主爹妈房间里翻出小半罐的山楂糕,让她们吃下几块才算放心。
农村里很难藏得住秘密。
谁钻了稻草垛,谁偷了邻居的鸡,谁和谁谈了对象,几乎都瞒不过队员们的眼睛。
自打那日过后,大队和公社的人似乎都晓得了魏岱送她回来的事。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那会儿大家都在上工,道路两边都是田地,哪里能瞧不见。
不过因为这个,大家还不至于把闻三和魏岱说成一对儿,现在可不讲究这些。
像几个老知青,六几年刚来那会儿村里还没建知青院,他们睡在村尾的老房子里。
那年难得下大雪,半夜时房塌了一间,因为天黑不敢走雪路,知青们也就没去找村干部反映。那日晚上男女同住在一起,大家都称这是革命友谊。
认识的人载一段路,这能算啥呢。
农历七月初四是立秋。
正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