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看到两人后,不由愣了下,知道他们在忙着送客人,她和胤祺本打算直接走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
这里恰好是小花园,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什么人,说话倒也方便。
“八弟,何事?”胤祺问。
八阿哥转身看向安清,俯身行了一礼,“今日多谢五嫂了。”
安清不傻,立马反应过来八阿哥是为了之前八福晋失言之事,胤祺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安清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后再说。
“八弟客气了。”
八阿哥笑了笑,开口道:“五哥五嫂心善,始终念着兄弟情分,弟弟惭愧。”
安清轻摇了摇头,回道:“八弟无需惭愧,你对你五哥一直顾念着手足之情,这些年我们也一直记在心里。”
不管八阿哥同旁人怎么样,但就冲着当年他强压着手下之人不对他们出手,以及这些年从未对他们私下动过什么手脚的事,这情分他们都得认。
听到这话,八阿哥不由一愣,但看到安清和胤祺的样子,随即意识到什么,眼底不由划过一丝自嘲。
当年他念着情分压着手下人没率先对他五哥出手,倒是废太子按耐不住先有了动作,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不傻,之后自是也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但这个前提何尝不是他五哥从未对他做过什么,所以,他才说惭愧啊。
八阿哥是听了八福晋提了之前的事,遂特意刚过来道谢的,他很清楚那话要是传到雍正耳朵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才会越发感念于心。
几l人简单聊了会,临离开前,安清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八弟,你觉得那些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人,有多少是纯粹因为你这个人呢?”
其实,她问的还是比较含蓄了,准确来说,她想问的是,八阿哥身后那些八爷党的成员,有多少是真心欣赏他的才能,从而能为他所用的呢。
九子夺嫡之中,八爷党看着阵容强大,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基本都是当初对废太子不满的军功集团,簇拥在老八身边行成的反太子夺嫡集团,形成了所谓的八爷党。
毕竟,在这些满洲勋贵看来,清朝历史上的皇帝都是大家开会选出来的,像皇太极、顺治,包括康熙皆是如此。
而太子当初册立也实属是个意外,当时处于三藩之乱,为了争取汉人群体的支持,凝聚人心,这才让满洲勋贵妥协了一把,同意按照中原汉人的政治传统,立嫡长子为太子。
但后来战争结束后,他们与太子的矛盾重新出现了,这也是八爷党出现的一大政治背景。
所以,很多人站在八阿哥这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贤明或能干,而是对于那些满洲勋贵集团来说,他是更好掌握的那个。
这么说吧,如果八阿哥有个好出身,这把牌还真就打不到他手里了。
而在八爷党中,八阿哥并不像一个传统意义上的首领,则更像是一个利益集
团的代表,就算当了皇帝,也会被这些所谓的从龙之臣牵制,就像当初的皇太极和顺治一样。
康熙应该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最后才把皇位传给了四阿哥,毕竟,他辛苦了一辈子搞的君主专权,又怎么可能愿意重新放回那些军功集团的手中。
但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安清听说八阿哥强压着手下的人,不让他们对胤祺出手时,她才那般颇为惊讶,因为这对他而言,确实不易。
八阿哥怔了下,自是听出了安清的言外之意。
他嘴角扬了下,露出丝苦笑,那些满洲勋贵们为何会选择他,这背后的缘由他一开始便是知晓的。
至于他皇阿玛为何不选自己,其实,这个道理他也是近几l年才想明白的。
早些年,特别是她额娘去世的那几l年,他一直都想不通,他和他皇阿玛之间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他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但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父子间最大的错就是,对一个帝王来说,在皇权政治争夺的漩涡中,朝堂之上容不得第二个政治权威,哪怕是亲生儿子亦是不行。
而一废太子后,群臣在朝堂上拥戴他的那一刻,在他皇阿玛的心里,他的政治生涯怕是就已经被下了死刑。
所以,那日当他皇阿玛在畅春园宣布将皇位传给他四哥时,他只是在低头沉思了半晌,便选择接受了这一事实,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抗。
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以前没到最后,便总还抱有一丝幻想,但当事实摆在了眼前,却也只想感慨一句,果然如此。
“所以,今日五嫂就多嘴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安清语重心长道。
八阿哥身子不由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多谢五嫂好意,可既已入局,哪里还能容得我说收便收。”
当初选择这条路时,他便明白是以身入局,一旦开始,便注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如今他既做了这个政治权威的代表,那于皇权而言,就是个威胁,和具体有没有真做什么没有关系,也和皇位上坐的是谁也没关系。
即便他皇阿玛如今已经去了,但满洲勋贵和新帝之间的博弈,仍然需要一个靶子,如今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没得选,也早已无路可退。
至于结局如何,他也算早有预料,或早或晚而已。
八阿哥看着安清和胤祺离开的身影,莫名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当初还会不会这般选择呢。
答案似乎还是肯定的,有些道理懂归懂,但做不做的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宫里的人啊,真的好奇怪,好像从一出生便注定了结局。
*
回府的马车上,安清沉默地坐在那里,心里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之前还觉得,若是八阿哥能在封王后激流而退,说不定还能有个相对不错的结局,但如今她才知道,很多事情上一旦选择了,那后续如何发展,很多便由不得人了。
就算八阿哥如今想退,他背
后的那些军功利益集团和大贵族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就比如这自打雍正继位后,到处散播的那些政治谣言,不管是谁做的,雍正都只会记在八阿哥的头上,因为他是权威代表,也是直接回威胁到他帝位之人。
安清扭头看向身侧的胤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若是八弟一早就看透了,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胤祺却摇了摇头,“八弟一定会走上这条路的。⒎()_[()]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为何?”安清不解问。
都知道要被满洲勋贵牵制,即便是能登上那个位置,也会是个傀儡,所以何必呢。
胤祺回道:“他在宫里的处境,以及他的才能和不甘,这所有因素交杂在一起,注定了他一定会这般选择。”
安清猛地回过神来,是她想的狭隘了。
傀儡又如何,大不了先走上这个位置,再同满洲勋贵博弈便是。
清朝历代皇帝不皆是如此吗,就像当初的康熙一般,在四大臣辅政这般大的政治威压下,都能强势地撕开一个口子来。
至于八阿哥的处境,他母族出身低微,注定无外家力量可依,那注定了要借助力,与满洲那些勋贵集团合作,则是他最优的选择。
除非他甘心做个寂寂无名,不被重视闲散的王爷,但以八阿哥的能力和野心,以及在宫里和他额娘自幼受的那些委屈,又怎么可能让他甘心如此啊。
安清突然扭头看向了胤祺,一脸庆幸的表情。
“怎么了?”胤祺不解问。
安清冲着他笑了笑,庆幸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还好当初嫁的人是你。”
其实,胤祺同七阿哥和八阿哥相差都不大,当初康熙赐婚时,他们的婚事也都没定。
若是康熙当时脑子一抽,将她指婚给七阿哥倒也罢了,但若是八阿哥……那她应该大概率只能选择独善其身了吧。
胤祺怔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脸上也闪过一丝庆幸。
他轻握着她的手,笑着回道:“对啊,还好嫁给我的人,是你。”
*
自八阿哥府上设宴后,没几l日,九阿哥府上也热闹了起来,但和八阿哥封爵设宴不同,九阿哥府上是喜宴。
因为九阿哥的女儿要出嫁了,嫁的人是巴林博尔济吉特氏郡王璘布,是满蒙联姻,康熙生前便定下的婚事。
这日,雅利奇早早便准备好了要去她九叔府上,但正准备出门,恰好碰到了上门的张若霭。
“雅利奇,你去哪里?”张若霭问道。
雅利奇抬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门上,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喊姐姐。”
张若霭抿了抿嘴,倔强地不开口。
雅利奇也懒得同他计较,不过,她看着面前生的挺拔俊朗的少年,不由有些气馁,这小子怎的长得这么快,这会瞧着都要她要高了。
还是怀念他还是小屁孩那会,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喊姐姐的时光啊。
“你
()是不是偷吃什么好东西了?“雅利奇道。()
张若霭怔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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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利奇‘哼’了一声,“你都比我高了。”
张若霭笑了笑,回道:“我是男子,高一些也正常。”
雅利奇撇了撇嘴,心想哪里就正常了,他明明比自己还小三岁啊。
张若霭笑了笑,见她不高兴,便不再继续这个问题了,而是转而问道:“你这是要出府?”
雅利奇点了点头,“对啊,我准备去九叔府上,去陪陪塔尔玛姐姐,她过几l日就要抚蒙了。”
张若霭轻点了点头,九贝勒的二女儿要去抚蒙的事,他自是听说了,这是当今圣上登基后,第一个嫁去蒙古的郡主。
他看着面前的雅利奇,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怕是这亲事也快要定下来了吧,他听他爹说过,按照皇家的规矩,抚蒙的公主或郡主,亲事都是要先提前几l年定下来的。
即便是不去抚蒙,待她过两年及笄后,她的阿玛和额娘也要为他寻觅夫婿了。
“你今个怎的有时间过来,不用读书吗?”雅利奇问道。
他如今要在书院读书,平日里也不得闲的,今个也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张若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今个先生有事,放了一日假。”
雅利奇“哦”了一声,那怪不得呢。
张若霭沉思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道:“那你以后也会嫁到蒙古吗?”
雅利奇有些意外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也没太在意,耸了耸肩回道:“谁知道啊,这就要看皇伯父的意思了。”
“不过,应该是吧,我玛嬷都说了,这京城里可没有男子敢娶我。”
因着安清和胤祺一贯不拘着孩子天性,雅利奇和京城的女子贤良淑德的那一套可是一点也不沾边。
当然,宜妃这话还有下半句,那就是这京城内的那些满洲勋贵家的纨绔子弟,也配不上她家孙女。
张若霭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半晌后,却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谁说没有了。”
雅利奇没听清,“你说什么?”
张若霭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说你这么好,京城里肯定有很多男子想娶你。”
雅利奇听到这话,不由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你不用安慰我,放心吧,我又不在意这些。”
没人敢娶,她还不稀罕嫁呢。
再说了,旁人可能害怕嫁到蒙古去,但她却是不惧的,哪里可有着疼她的外爷外奶和舅舅姑姑们,任谁也不敢欺负了她去。
“行了,不同你讲了,我今个和塔尔玛姐姐都约好了,再不出门就迟了,等改日你休沐,咱们去城郊骑马去。”雅利奇道。
张若霭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出去吧。”
她不在府里,那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两人一起出了恒亲王府,雅利奇在门口上了马车,隔着车窗同他挥
()了挥手,“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张若霭轻点了点,看着马车渐渐走远,他转身心事重重地上了自家的马车。
*
皇宫,养心殿内。
雍正在桌案前处理着公事,眉头越皱越紧,可见棘手之事确实不少。
苏培正进来禀报,“皇上,怡亲王求见。”
雍正头都没抬,直接回道:“宣。”
没多会,十三阿哥便走了进来,两人没说上几l句话,便开始商议起了政事。
这自打雍正登基后,这种情况在养心殿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如今西北战事持续吃紧,国库空虚,朝堂不稳,全国还多地频频传来灾情,兄弟两人整日都忙得焦头烂额,半点不敢懈怠。
待看到黑龙江递来的折子后,雍正和十三阿哥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还好有黑龙江农场的屯粮,西北前线的粮草之事总算是有着落了。”十三阿哥感慨道。
雍正轻点了点头,也不由松了口气。
西北前线战事吃紧,粮草之事是万万断不得的,但如今国库空虚,还好这些年黑龙江那边垦荒之事做的好,农场已经建了五十多个了,余粮充足,不然这事还真不知要如何解决。
这事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他五弟和五弟妹啊,雍正想。
十三阿哥见时间不早了,便出声劝道:“四哥,如今前线粮草之事解决了,您今个早些休息,注意身子,旁的事咱们慢慢来,总能解决的。”
雍正捏了捏眉心,轻点了点头。
但愿吧,他如今才刚登基半年,朝堂本就不稳,又是多事之秋,也确实是经不起旁的折腾了。
然而,人往往是最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几l个老农正坐在龟裂的稻田地里,唉声叹气。
这般大旱庄稼欠收,这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一老农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戳了戳,突然一虫子从地上飞了起来,他本来还没在意,但当发现第二只时,不由一愣,这才仔细看了起来。
然后,就是这么一看,他整个人直接吓软了腿,是、是……蝗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