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鸫脑子里立马描摹出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只觉得忽有成千上万的发丝飘忽而来,裹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憋得人心慌。
“然……然后呢?”
余南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当时都吓傻了,一动不敢动,再抬眼望去的时候,面前一抹黑,什么都没了。可一回头,后面竟站着个男人,跟你块头差不多,头发长到脚趾头上,整个人埋在头发里面,定定地看着我……”
徐鸫觉得这个形容词不好,什么叫跟我块头差不多,不过长头发的鬼,一般不都是女人嘛。
“你怎么看出来他是男人的?”
余南皱了皱眉:“没穿衣服。”
“哦!”徐鸫顿时心领神会,“那你咋躲在这里啊,那东西追过来了?”
余南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就在附近……”
灌木丛里的树枝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地响,不断刮蹭着徐鸫的皮肤,总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但黑漆抹乌的根本看不清,只能跟余南两个人蹲在草丛里躲着,心想这也不是事啊,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还是早点回酒吧安全,毕竟人多,师父说过的,鬼还是怕人的。
忽然,徐鸫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这个事情让他一下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阿南……”徐鸫望着他的眼睛道,“我那箱子呢,咋没见你拿着?”
余南盯着徐鸫的眼睛,没有说话。昏暗的光线下只有那双眼睛乌溜溜的亮着,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愣了三秒,徐鸫忽然“哇!”地一声大叫,没命似的从灌木丛中冲了出去。
——余南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猛然间喷出无数粗长的发丝,冲着徐鸫的心窝处疯狂缠绕,哪知徐鸫人虽胖却灵活的很,躺在地上闷头一滚,竟直接撞到了那盏破路灯底下。
有了光线,徐鸫终于看清楚面前这个所谓“余南”的长相。
除了之前那双眼睛和拉自己进灌木丛的人手还保持着正常,其他地方无不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黑发,附着在皮肤好似细小的黑色血管,跟骆成妖变那会儿有的一拼。这些头发蛰伏已久,一见事情败露,全都开始躁动起来。
除了头发,他身上再无其他与正常人相似之处,全然看不出是一个人,倒有些像一只巨大的黑苍蝇。只听见“哗啦”一声,妖鬼的人形猛地崩塌,落在地上成了一滩黑水。不过这黑水还在不断地流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头发搅在一起形成的波流。
徐鸫抓了抓自己的头,当下就决定,要是今天没死在这玩意儿底下,一定要去剃个光头!
黑水泛溢的速度极快,猛然间四下里除了自己方圆五米之内,竟都被那令人作呕的黑水环绕。徐鸫不停地缩着身子,奈何自己体积实在是庞大,再缩下去,就要失去重心倒在这片头发的海洋里了。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徐鸫当下发了狠,咬咬牙闭着眼睛猛地发力,一脚踩在了一团想要攀上来的发丝上。
那种濡滑却又诡异的触感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头发了!
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怎的,那团发丝吃痛,竟真的往后缩了缩。
“嘿嘿,知道我徐某人的厉害了吧,看我不……诶诶!!!”
得意的小尾巴还没有翘得起来,刚刚那团向后缩的头发忽然停住了向后退的趋势,抖了一抖,倏忽从地面上腾空而起,像一张巨大的用头发织成的网,铺天盖地地罩向徐鸫。
完了完了,这下我徐某人要归位了,师父你等着,我这就来找你……
徐鸫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就算是死,也不想让这鬼东西钻进自己的七窍,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过了一阵子,身上并没有被发丝缠绕住的感觉,鼻子里却味道一小撮蛋白被点燃的焦味,小心翼翼地睁开小眼睛瞧了瞧,发丝组成的黑水有一大片已经渐渐朝后头褪去了。
原来正在紧张时分,自己下意识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根“棍子”,那些头发好像都害怕它,甚至凌空飞起的那片都烧焦了。
“哈哈,原来你怕这个!”
得了要领,徐鸫立马矮下身子去烧灼地面上的头发,刚开始还烧的起劲,越到后面越觉得这些头发似乎一瞬间都开始后撤,对自己基本提不上兴趣了。
这是怎么回事?
“停,找到了。”
远处一个黑暗的巷子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若即若离,忽近忽远,像是破了壳的鸡蛋。
那些黑水一般的头发像是得了命令,忽然猛地一下子收了过去,直往听到声音的那个地方聚拢。
徐鸫眼见此事过于蹊跷,循着声音就走了过去,只见远处的一个死胡同里,一个佝偻着的身躯背对着自己,黑色宽大的粗布夹克不合身地披在上头,遮住了背上的一个大包。头发稀疏的分布在充满褶皱的头皮上,像是被烧伤了一般。他的手里拿着余南的那顶“N”帽子,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而自己找了半天的余南,此刻正倒在地上,手里环着自己的黑箱子,满脸都写着惊恐二字,甚至连喊叫都没意识到,眼睁睁看着那团黑水涌进了面前这个怪异之人的眼睛里。
“这个东西,还给我吧。”
这声音听起来仿佛是碾碎了的沙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紧。
徐鸫立马意识到此人不好对付,但余南和箱子都在这里,更何况那些个该死的头发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佝偻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一只眼睛里发丝正在不断地涌入,皮肉褶皱在一起。另一只眼盯着自己,虽然浑浊,那眼神确是不容置疑。
“小胖子,这里没你什么事。”
徐鸫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回了一句:“那……那是我的箱子。”
“你的?”佝偻背的身体微微抖动,像是一阵抽搐,直到脸上的皮跟着扯了起来,徐鸫才知道他是在笑。
冷笑,甚至是嘲讽,那声音听起来仿佛一坨坨头发涌进耳膜,涩的难受。
“嘿嘿……嘿嘿……小胖子,这椁要是你的,你还能活得到今天?”